第三十八节——Wait and Bleed (静候血色)
霍佩斯戈,曾经是一个无比闪亮得发光的名字。
在六十年代早期的纽约街区,他曾是最为出色的白人爵士乐手。他是真的热爱这份工作,并且把音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钢琴,小号,萨克斯,爵士鼓,一直以来,是这些乐器与物件儿在帮着他填补着生活中所失去的种种色彩—
—而他也一直在运用着它们,描绘这世间的美好,并且殷切地希望着,有更多的人能因为他的音乐而感觉到幸福。
所以,当穿着天蓝色的特制礼服在东郊的音乐厅进行巡演的时候,他的心,热烈地仿佛就要绽开——
那是他最得意的第一次巡演,同时,却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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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很难想象罢——很难去把那个圣洁、纯净、优美而又散发无比珍贵气息的男人,去与现在站在墓地之间的这个穿着有些邋遢的T恤,眼神里还包裹着浓重的忧郁的古怪家伙相联系起来。
而且,现在的他可以说是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暴怒与厌恶了。当他看见这两个闯入自己居住地的男人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原因也很直白了:他们已经打扰到了他。
"咳咳,嘿,霍戈佩斯——"
这时的哈德逊,用手肘稍微揩了揩方才溅到脸上的血污,试图与眼前这个看上去情绪有些不大稳定的家伙进行交流和沟通。
"是霍佩斯戈,拼错了老浑蛋。不过,在这一点儿上我理解你。说吧,想说什么?我勉强给你这个自由,不过,想离开这里的话免谈——我要你们为了自己的擅闯支付代价。"
我要说的是,霍佩斯戈看上去并不是那种容易做通工作的人。事实上,他的蓝眼睛里正升腾着泛泛的杀意,即使面对的对手是两个人也丝毫没有怕的意思——
"霍斯佩……不,听着,霍佩斯戈,我们真的只是路过,并没有要对这里的长眠之人失礼的意思。我们既没有恋尸癖,也没有鞭尸的恶念——如果打扰到你了,那么我们道歉,但你说——你说要让我们支付代价是什么意思?伙计,你得搞清楚,我们可不欠你什么啊。"
哈德逊一面与男人交流着分散他的注意力,一面偷偷地将解放者手枪拿在了手上。这会儿,那陌生的、替身使者的气息已然是至了近前,哈德逊和坐在地上的廖尔斯,此时的心中都有所预感。
"砰砰砰!"
趁着对方还在思考怎么回应哈德逊的问话的当口,三发子弹嗖的一下便从粉红色的枪口猛然射将了出来,无比精准地打进了霍佩斯戈的胸脯里。
这三枪真可谓是快,准,狠。但在连开了三枪过后,特种兵却并没有打中了目标的感觉,定睛一瞧儿,那个男人的胸脯上,早就垫上了三块微型的青色墓碑——
(那是他杀了三只鸟儿所得来的成果。)
哈德逊见状,立马拽起廖尔斯,说道:"看来那家伙就是召唤丧尸的替身使者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攻击我们,但这里是墓地,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具体有什么能力,可若要打起来的话肯定会对我们非常不利,所以——"
"……嬉皮士,先生?……"
特种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发现面前廖尔斯在一瞬间就没了人影。
……
这一幕,让双方都陷入了一阵沉默与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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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不得不说你的同伴溜得倒是挺快呀。还有这位特种兵朋友,普通的子弹可是对付不了我的替身的——现在,你不仅打扰到了我的生活,还试图杀害我,这我可绝对不能忍了啊……"
"啧,你本来也没忍啊……"
哈德逊微微皱了皱眉头,暗暗忖道。
这会儿的霍佩斯戈,正向着他放着狠话,而这对于哈德逊来说显然都是些不可理谕的废话,他现在最需要考虑的,是摸清对方的能力。
此刻,这家伙正站在这阴森已极的墓地里。他的眼神颤抖着,面部也是不住地抽搐着。这一方面也许是因为不可遏止的愤怒——但,抛开了那股愤怒之外,个中,似乎还存有着别的什么原因。
在这股旁人无法理解言喻的怒火中,时间,逐渐倒转回三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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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霍佩斯戈的青年,在艺术事业最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是直接坠落了谷底。
原因,是在于他所在的唱片公司的老板(也就是那个胖子弗洛伊德),在"他的乐队接下来应该做怎样的音乐"这一问题上,与他发生了不小的矛盾。
"现实一点儿吧小子,你的风格应该顺应听众的口味而改变了。我们要做的,可不是连一个子儿都换不了的东西!我们得挣钱——记住,若不是我和公司上下全力地支持于你,你的那些艺术,呵呵,可是比狗屎都不如呀!好好思考一下吧!"
得了肥胖症,浑身喷满了难闻的男士香水的唱片老板面带嘲讽地训斥、指着他的鼻子将他恶骂了一顿,并给他一个晚上考虑,要不要对现在的音乐市场作个彻底的妥协。如果不同意公司的意见,那么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公司都将一滴不剩地拿走。
这,就是霍佩斯戈所要面对的现实。
那天晚上,青年彻夜不眠。这是他无法承受、无法作出选择的问题。因为热爱的艺术正因为时代的变化而失去它的活力,而如果单单为了逢迎而去改变了的话,那么他所坚持的比生命还重要的这艺术,也就是全然地死了。
今夜无月,一片漆黑。走在临近墓地的公路上,他一直纠结着这个问题,但,始终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想死。
其实,只要倒在公路上,被路过的车辆撞倒,想死倒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事实上,在这场争吵发生之前的两周,他就已经是处于没有收入的状态了,最近一段时间里,霍佩斯戈一直是借宿在乐队的同事家里的。
更要命的是,他还染上了该死的毒品。那是就在前几天,一个叫做马希讷的加拿大老板,作为歌迷的立场免费送给他尝的。正发着愁的霍佩斯戈,急于需要一个能支持他艺术的金主,和逃遁到另一个世界休息片刻的路径——
没错,现在,他想死。
但又下不去决心。
他想逃。
却又始终被拉回这痛苦的漩涡中心。
然后,在心中翻滚的所有纠结、愤怒、怨恨,悲伤,还有为了拯救自己的音乐梦的决心通通搅和在了一块儿,最终演变成了恐怖的[杀意]。
正是在那天晚上的这个墓园旁,他觉醒了替身,并且杀掉了整个唱片公司的人——
安静的血,染红了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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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开始相信死去了的艺术才是永恒的存在。而且,它是很私人,很个人的东西,并不适合用来分享——啊,我很讨厌被人打扰,因为在这里边儿躺着的人都是不明白这一点的家伙,所以我杀掉了他们,赋予他们第二次生命,来为我的艺术殉葬,安静地,不吵不闹地听我唱歌——当然,现在,也包括你。"
他笑了。而哈德逊则冷冷地看着他,头盔下,没有丝毫的同情的感觉——现在特种兵明白,这个古怪的守墓男人,无疑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我可不打算为了你的过时艺术献身。说到底,即使你免费为我竖一个刻满了墓志铭的墓碑,我也还是想死得更有价值一点——Galactic Subduction (银河俯冲)!"
哈德逊召唤了一次。然而,自己的替身——那架真红色的轰炸机,这一次却没有立刻飞过来。
霍佩斯戈,此时此刻疯狂地笑出了声。
"?"
"哈,那就是你的替身吗。很漂亮——但是,我已经把它变成了[墓碑]了,瞧,碑上还有你的替身名呢。现在的它已经飞不起来,而你在几分钟内就会变成活死人,变成能安静地欣赏我的艺术的听众——被我的替身,Wait and Bleed (静候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