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末】Be true(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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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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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客套以后,大家各自落座,却不想这座位的安排竟还有些特殊的意思。
马斯戒坐在上首,在他得右手边坐着医生,和方末之间隔着一张茶桌,方末的另
一侧隔着茶桌坐着马六。在他们对面,马斯戒的左手边首位坐着岩光,与岩光隔
着茶桌坐着的是齐侠。
今天这座次很奇怪,按理说上首座怎么也轮不到岩光,那是顾涛的位置。就算今
天顾涛不在,那个位置也是该给他留着的。座位的顺序在他们这些人眼里甚至比
命还重要,就这样草率的改变,有点不合情理不是么?还有,顾涛究竟去哪里了
?以往顾涛从不会这样突然消失,即使目的地不能告知也都会提前交代好了方末
才离开。没想到齐侠传话时还说是顾涛在叫,到了地方之后却不见顾涛踪影,而
马斯戒一脸不惊不怒的样子想必是早已知晓。那么顾涛是去做什么了……其中含
义不言而喻。
一颗心晃晃荡荡没什么着落,对他们那些东拉西扯的对话又不感兴趣,方末只当
这次纯属作陪,便放任自己暂时溜了个号。
耳朵有一遭没一遭的听他们说着话,最初的几句听着都是些养生保健之类的杂谈
,之后方末就没再用心关注他们都说了什么,只觉得那个崔医生时不时的在用眼
神瞟他,其中暗含的莫名意味……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罢了。
崔医生这么注意他,让方末不警觉起来都说不过去。心思难定,方末反复的确认
那次的化验单他是真的已经扔了,除非崔医生那里还有备份,难道这个医生一直
记着这件事?隔了这么久,又追了这么远就为了再当面数落他不爱惜身体么?那
也实在是太无聊了,或者说崔医生关注他还有别的目的?可这样一想那就没完了
!
已经过去月余时间,医生还能看出他的问题么?方末心里七上八下的,眼睛不受
控制的看着门口,既希望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顾涛早点儿出现,能帮他定神,又
觉得他一个人民警察还要依靠“犯罪分子”来定神有点儿不太合适,遂希望顾涛
还是别来,免得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忽然,一串神奇的疑问闪进他的脑海,之前听齐侠的意思,马斯戒让这个医生来
给他治伤?按照马斯戒对他的怀疑——方末当然感觉得到——估计巴不得除之而
后快吧。那个差点儿杀了他的马斯戒怎么就改变了态度?是顾涛和他说了什么?
还是马斯戒自己察觉了什么?真的是这么单纯的目的吗?!这个人说是医生,或
许是刽子手也说不定?方末有些不受控制放肆的猜测着,又觉得自己这样杞人忧
天的行为很是好笑。
不过医生来的时机倒是真的奇怪。
半夜寨子刚刚遇袭,白天医生就到了,真的有这么巧?!方末的视线扫过前面坐
着的马斯戒,这个人用微笑掩藏起来的真实面目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完全猜不到。
这么久了,除了知道马斯戒并不欢迎自己以外,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以至于他在
康邦、在马斯戒面前渡过的每一天都在危机边缘煎熬。
猜不透的只能先放下,方末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医生身上。为什么马斯戒会这样“
正式”的接待一个医生?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来说,不觉得有些受之有愧么
?这个姓崔的真的只是个医生么?或者……他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因而才受到马
斯戒的优待?
当心不在焉的方末终于把迟钝的视线从脚尖前第三块砖和第四块砖的缝隙转移到
更远些的地方去时,再远,他就看到了一双略微高跟的马丁靴,上面露着一截粗
壮的小腿,七分的阔腿裤……他看到了齐侠那边去。
这件事说起来可能有些玄学色彩,但是眼神真的不是无影无形的,被人长久的用
心的盯着看,真的是会有些感觉的。方末不经意的向上一瞥,就正好和齐侠对了
个眼。
发现自己的偷偷观察引起了方末的注意,齐侠眼神转过来看着他,威胁的意味竟
然很明显。
齐侠投过来的眼神冷得令方末心中一颤,不过方末也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齐侠坐在他对面,理应是最方便观察的地方,却一直用堪称阴鸷的眼神偷眼看着
崔医生。大家刚刚认识,没必要偷偷摸摸的吧?为什么这样看着人家?尤其……
那个眼神居然是来自齐侠。这下方末更好奇了。他们俩……难不成还有什么交集
么?难道齐侠和这个崔医生认识?不对……如果认识,刚才见面时医生不会什么
都不说……那就说明是齐侠单方面的见过这个医生?方末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们
俩是怎么认识的,又能有什么龃龉。这个问题成了接下来方末唯一的兴趣点和私
下里的悬疑解谜小娱乐,打发这段无聊的时间也是不错。
不过整个过程中,方末始终没有见到顾涛的身影。
顾涛呢?
…………
顾涛确实很忙,他在忙着置办水果加工厂的一切事宜。一大早就被马斯戒指派到
这里来了,甚至都没能和方末打个照面儿交代一声。
根据马斯戒的意思,顾涛自到康邦以后就积极地尝试着在和各色人等接触,他理
解马斯戒的良苦用心,也理解马斯戒对方末的戒备,所以在这方面从不曾怨过马
斯戒。毕竟沧澜短时间内他是回不去了,不如就先在康邦发展一下也好。他们从
前那种生意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无论在哪儿,查的都很紧,风险越来越高,而回
报却不断的被人层层扒皮克扣,得不偿失。人为了生存总要寻找一些新的机会才
行,至少顾涛是真的以为想要转型洗白的人是马斯戒。
“涛哥怎么了?”见他不住的低头揉捏着眉心一副很累的样子,前来给他们提供
技术支持的技术人员粗略地表示了一下关心。
顾涛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从早上出来,就一直觉得眼皮在跳。他并不迷信,
不相信什么左眼财右眼灾,可是时不时的跳动还是让他心烦意乱,做什么都无法
集中精神,“没什么,可能是最近休息的不好,没事,我们继续。”
没想到建设工厂的大事小情林林总总加起来比他经历过的任何程序都复杂,尤其
在马斯戒的授意下他们要建设的是一家符合法律要求、适应地方需求、紧跟政策
风向、保证食品安全的一切都合法的大型水果加工厂。用方末的话来说,就是准
备卖凤梨罐头菠萝汁了……
这样枯燥的过程顾涛也不想方末跟着他东跑西颠的受累,又想着赶紧搞定赶紧回
去,却想不到麻烦一个接着一个。批文下来合同又出问题,销路谈好原料又出问
题,好好的种在地里的凤梨竟然还有病虫害?!请来的技术员还很年轻,说是刚
刚大学毕业的都不为过。接连的状况令本来不算多的事就硬是做不完,就好像是
……成心和他作对一样,平日里好好的,怎么他一来就什么都出错!
看出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技术员也识趣的不再打扰他,走开去摆弄那一堆瓶瓶
罐罐汤汤水水。
然而一向不迷信的顾涛在冷静下来后却学会了害怕,他用掌缘按压着右眼窝,试
图让那不住抽动的眼皮乖乖的歇一会儿,可惜,并不成功。
顾涛睁着那只被他按压得通红的眼,死死盯着空旷的工厂大院,灰白的厂房车间
透着股陈旧的霉味儿,借着最近下的雨,那若有若无的味道仿佛有形的手抓住了
所有人的心。
狠狠闭了闭眼,顾涛喘着粗气越发的急躁起来,他想见到方末。这鬼地方连信号
都没,昨天寨子里出了事,方末还有伤,“这还要多久能弄好?!”
可是没人敢答他的话。
…………
议事厅里的会面已经不知不觉的接近尾声。
“合作愉快。”
方末冷不丁的就听见了这么一句,合作?什么合作?合作什么?!他似乎错过了
很多东西。方末看向说这句话的崔医生,而对方也在看他。方末又看看齐侠,齐
侠也在看他,但是突然瞪了他一眼。方末视线掠过马六……就直接无视了,一看
就知道马六也没听着。
“方便让我帮你检查一下么?”崔医生突然就说话了,在这种时候倒更像是给方
末解了个围,而且周围没有人对他的话表示惊讶,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先是看看马斯戒,见他点头,方末收回视线也点了点头,只是心头对顾涛的期待
忽的就重了,明明只是个检查,他却突然有种好像再不看到顾涛就会——
方末因着自己的想法而觉得脸红,这才短短几个月……他竟然会变成这样?!顾
涛的影响力,或者说是他竟然对顾涛产生了一种情感上的……依赖?分明不久前
还势如水火,一旦到了康邦却发生了这么明显的逆转,方末觉得惊诧的同时,也
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恐惧。感情这件事的影响力委实太大了,他还能不能坚定地完
成他的任务?这个瞬间,方末觉得他很理解齐侠对自己的怀疑。
但理解归理解,面对齐侠并不友善的眼神,方末仍旧会觉得很受伤。不过他没办
法解释,只能选择尽量的无视,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只是检查而已,虽然他不情愿,但显而易见的结果让他并没有费力气去编造一个
合适的理由拒绝。
毕竟比起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他更好奇昨晚是怎么回事。
…………
寨子里还留有昨夜被袭击的累累伤痕,马斯戒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再搞个什么宴
会来给他接风洗尘。在简单的安排了医生的食宿后,就结束了这次不算短的会面
。寨子里里外外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处理,他很忙。
从小楼的窗子里看见马斯戒的车扬起烟尘离开了寨子,方末忽然想起来顾涛一大
早就出去了,不知是不是和马斯戒约好了?并且他们俩一个人都没带,就这样私
下里……
会不会和镀瓶有关?!
方末的职业敏感让他止不住的往这方面想,只是现在齐侠对他的信任已经大打折
扣,方末现在连一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一想到那晚的事都被齐侠听了去,方末
就难免不自在。虽说他们也并没有做多过分的事,可在“关系”这个问题上算是
说不清了,难道要他告诉齐侠那只是男人间一时寂寞的互相安慰么?这话他有什
么脸去说?!
“末哥?在么?我可以进来么?”门外的岩光一点儿都没体会到方末的糟心,还
在询问。
猛然清醒过来自己还“身在敌营”,怎么能这样松懈?!方末狠掐了一把自己的
大腿,不知这次是不是下手重了,他觉得这一下真疼。
叫岩光进来,方末揉揉脸离开了窗边,倒上两杯茶,让他坐下慢慢说。
果然,昨晚的事岩光也觉得蹊跷。
“我清点过损失,最严重的地方就是茶室,寨子中其他的要地仿佛都没人去过一
样。如果这是一次袭击的话一定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
“如果是袭击?你为什么说是如果?”难道岩光和自己怀疑的一样?这场危机来
得确实很“及时”,方末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岩光沉默了半晌,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硬币似的东西放在桌上,“搜查的时
候我捡到了这个。”
上面有孔,那很可能是一个吊牌,在桌上反着金属的光泽。吊牌有拇指指甲大小
,呈圆形,薄片,一面光滑,一面留有较为杂乱的刻痕和磨痕,似乎是某种图案
。只是看着很奇怪,他们俩都没有什么确切的印象。
“这是什么?”
“不清楚,我在茶室外的路面上捡到的,也许是入侵者留下的?”
“不是寨子里的谁掉落的么?”方末不知道为什么岩光会直接判断这东西属于外
人。
并没有对方末的想法产生怀疑,岩光摇摇头,拿起那个硬币似的东西给方末看,
“这不是普通的饰品,寨子里的人虽然也有佩戴饰品的习惯,但多数都是金银制
品,而这个是钢的。这东西制作粗糙,像是着急之下或者随便改制的。至于说原
料……它一边薄一边厚,还留着一道规则的刻划凹痕,我猜……这可能是用刀刃
改的。”见方末有些迷糊,岩光歇了口气接着道,“缅甸的情况你也有所了解,
康邦以外的地方武装分支很多,各自也都有各自的标记,有的就仿照越战时期美
军的狗牌制造了类似的东西。不过上面的图案我没见过,所以这个东西有可能是
,但也有可能不是……唉,我也搞不清了……”
虽然越说越没底气,不过岩光还是相信这个小东西属于入侵者。
听了岩光的分析,方末翻来覆去的仔细查看了手里的小圆牌,越看就越觉得那图
案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很熟悉!
可人都有这样的时候,有的东西看着眼熟,心里也很熟悉,就是话到嘴边说不出
来。方末也是这样觉得,这图案他曾经见过。那种感觉很奇妙,他越是想知道就
越是记不起来。
“末哥?你以前见过么?”岩光见他这样也感觉到方末应该知道什么,便追问了
一句。
可就差一点儿的方末此时更是连眼珠都不错一下的,整个人定在原地,手里捏着
半空的茶杯宛如雕塑。
不敢再打扰他想东西,岩光提起桌上的茶壶,往方末半空的茶杯中添水。
茶水是新烧的,刚刚才落了滚,现在还烫的可怕。许是倒茶的声音惊醒了方末,
他从深思中缓过来,手一颤抖,那茶水“哗”的泼出了杯沿——
“哎呀末哥——”岩光自知闯了祸——可谁也想不到方末会突然乱动啊——赶紧
放下茶壶找东西给他擦手,“烫到没啊末哥?!都怪我——”
因为躲得及时,虎口的位置只是微微有些泛红,不过他这一甩手,之前在爆炸中
烫伤的手臂倒是惨烈的疼了起来。方末疼的差点儿大叫出来,用岩光递过来的湿
毛巾擦拭几下,才终于缓解了那阵难言的痛。
“是不是碰到伤处了?!我……我去找他们拿点儿药——”眼见方末手臂上缠着
的纱布有了湿润的迹象,担心他伤口感染,岩光这就要去给他找医生。
可方末却注视着那片红痕不动了。
红痕……
也许还应该加上些血迹。
很多的血迹。
方末抬起手,一拍脑门想起来一个人——Ari。
Ari自杀的画面确实太让人震撼,以至于方末想要忘得一干二净,他也确实不轻
易去想。只是现在刚刚提起个头儿,那场面就又轰轰烈烈的卷土重来了。
把那满天满地的血红在脑中都一一擦去,方末清晰的记得Ari倒下去的时候他曾
在Ari身上看到过一个特殊的标记——Ari脖子后面那个奇怪的疤,皮肤上异样的
红色构成的图案就和现在他手里的吊牌上的花纹十分相像。
原本Ari的死就让他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可以脱身,却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
自己的生命。Ari一定有着不得不这样不做的理由,现在他该去搞清楚那是因为
什么了。
是时候去找顾涛了解一下他避而不谈的Ari了。
遗憾的是顾涛依旧不在寨子里,手机竟然不在服务区。
…………
从早到晚,静静等待了一天的方末没有等来顾涛,而是等来了他迟来的午饭。
送饭的还是小巧的蒲甘达,不过后面跟着一个黑面神,在门口逆光站着,看得方
末更没有一点儿胃口。
“你有话想和我说。”两个人对坐着沉默着吃完了一顿饭,方末还是觉得这样的
冷战气氛不适合他们,“大侠,别这样,你和我之间,有什么还不能直说么?”
齐侠向后靠着椅背,翘起腿来,审视着他的坦荡模样,小眼睛里似乎在盘算着什
么,“你在好奇那个崔医生。”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不就是个私人医生,他们这种医生什么人的生意都接,认
识马斯戒也不足为奇。我之前就见过一个……小孩儿,和他师父一起帮人接生的
,最后还不是救了我?”在知道他和顾涛的关系后,齐侠的态度就这么不阴不阳
的僵着,方末曾试图劝服齐侠相信自己没有变节,不过多次无果之后就从一开始
的百般解释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你在心虚什么?”齐侠微微歪着头,给方末的压力倒是一点儿没少。
“我心,我哪儿心虚了?!”
“你解释的太多了。”齐侠还是不紧不慢的说话,眼神却更加锐利,“你有想隐
瞒的东西。”
如果他们的对话发生在齐侠“听破”他们的关系前,方末一定会告诉他自己曾被
扈强注射过镀瓶的事,可现在他如果说了,只怕齐侠更不信任他了。他半是赌气
的道,“被自己的同事存疑,我当然要解释多点儿。”
齐侠还是看着他,但眼神和语气都不如刚才那般强势,“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声,
那个医生看着不像普通人,你要小心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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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