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家伙合租房》 第三十七话:梓马君 ~另一面于Fanbox 02~
原作:日永 <https://twitter.com/hi_na_ga>
角色设计:アモウ <https://twitter.com/tukae_nai>

第三十七话 梓马君 ~另一面于Fanbox 02~
兔子像没事般开了灯。装饰廉价的室内全貌一览无遗,方才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包括那已经充斥全身的感觉。我瞇起眼,瞥了瞥正穿上先前被脱下并丢在一旁的内裤的、黑白相间的毛色。
那家伙毫无感慨地坐在双人床的边缘,把所有意识投放在手机上。这种彻底的冷淡既是这家伙的魅力,同时也是个难搞的一点;由于本人也有所自觉,就更加遗憾了。
激烈的热气、火热的身体、带着湿气的毛发——这些也随着他的冷淡而丧失情趣。早已习惯的我只是嗤之以鼻,整理起胡乱扔在一旁的衣物,轻叹了一口气。
「咋啦,跟俺做就那么无趣吗?」
好像被他听到了。水地把视线从手机画面转向这边,哼着鼻子问我;从那表情来看简直判若两人。我也只是摆出与对方态度相应的举止罢了:
「那怎么可能。你明明就知道,别这么故意嘛」
「那你为啥要叹气?」
「你说呢?这你也知道吧,水地」
「俺可不像你一样是超能力者啊」
他把关了画面的手机丢到枕边,连话也不说就去浴室了。彻底到这种程度,即使是梓马君我也只能瞠目结舌了。嘛,也多亏如此,不会有事后微妙的感伤跟纠缠。在这种意义上来说,他的个性倒是挺宝贵的。
我听着远处传来的淋浴声,伸了个大懒腰。这种时候是该有叼着一根烟的画面吧,不巧我跟吸烟者相距甚远。我抬起低垂的眉头,躺在变得宽敞的床上。
与水地的这种关系,回过神来――初次见面好像是在大学的入学考试时吧――已经迈入第三年了。我们既没有交往也没有分离,只是保持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要说轻松也是轻松;我并不讨厌这种心照不宣的感觉。特别是对我这种以迭了好几层腐烂污秽的法式千层酥而成的家伙来说,更是如此。
「……哎呀」
我望着虚空几分钟后,阴暗的物品处突然发出了光;应该是手机的讯息。但我丝毫没有确认的意思。这种心情也不罕见就是了。
「不拿吗?」
不知不觉洗完澡的水地,裸体俯视着问我。虽然这景象让我扬起一抹兴奋,我也只是坐起身耸了耸肩。
「反正就是『喝茶』的邀约吧,当作是下次的乐趣就先保留啰。」
「你是想说『毕竟梓马君很受欢迎嘛~』?」
水地熟练地模仿起「梓马君」,恶作剧般笑着用手指抚过我肌肉的棱线。这可不是那种以玩笑应对敷衍的滑稽事;以这家伙来说,光是理解了这点还来这套本身就很恶质了。正因如此,我也采取相应的态度:
「你这不是很懂吗」
「俺在想是不是太多了啊。有相当人数的吧?」
「到底如何呢?我都给忘了」
「用双手双脚来数都嫌……啊啊,就算算上尾巴跟耳朵也不够吧」
「咯哈,这倒是」
「你这样好吗?」
那家伙低声问道,这正是跟这家伙在一起的乐趣。
「怎么,你在担心我啊?」
「比起担心,更像是忠吿吧」
「真不老实」
「随你咋说」
他说罢就又伸手拿起手机。虽然很简单就能想出这家伙所说的忠吿是什么意思,但无家可归的狼不需要同情;越是被怜悯越是悲惨。
「现在不是能担心他人的时候吧,你不也做着差不多的事吗?」
「跟免费开放的你不同,俺可是会员制」
「喔~喔~,还真敢说啊。我姑且也是有原则的」
「是指『梓马君』的事吗?」
我只回了声「嘿」,就下床准备去淋浴。我并不会特别拒绝他人;毕竟与这家伙的关系就是这样。
「话说,俺们要做这种事到啥时啊?」
兔子突然发问,我停下脚步。室内明明很亮,兔跟狼所在的位置却感觉格外黑暗。
「怎么了,突然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没啥,只是突然想到罢了」
本来以为他是在发牢骚而已,但手拿着手机的水地固定了几秒。很遗憾,鼻子很灵的狼确实读取到了那个理由。
「哎~呀呀,被坂东学长给甩了吗?」
「……喂,你这臭狼。别再随意对人心灵感应了」
「抱歉啦,这是从小的习惯」
「真是诡异的习惯啊」
「我也这么想唷」
对话当中,我看向水地的手边。本该关上的屏幕,从刚才起就不断闪烁着。看来是受到了相当数量的邀约。水地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把手机放在我看不到的位置。
「很受欢迎嘛」
「哼」
「你明明就在那什么会员制的会场跟客人们玩得挺开心的,还有什么不满啊?」
「…………」
被我讽刺得无话可说的黑白兔,尽力把略为混浊的眼神放亮回道:
「……反正都是当不了谁的第一嘛」
「…………」
「嘛,对『梓马君』来说怕是理解不了吧」
「谁知道呢」
我只抛下这点话就去浴室了。才刚转了把手,大量的水滴就从头上的莲蓬头降下。因为水地才刚用完,还算温暖的温度划过冰冷身体的棱线。
热水的水气、取回热度的身体、浸湿的毛发。我扶起苍白的毛发,就看到带雾的镜面映照着面无表情的狼。
……我是只打算保持冷静的,但刚才的对话却利落地对心底深处发起了突刺。
即使嘲笑着这份愚蠢,性格却不会轻易改变。毕竟「梓马君」已经只能以这种方式生存了。

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在七迭一间的房中,已经看惯的暗夜。我被车站方向传来的电车噪音吵得垂下双耳,一看手机,发现起得比闹铃设定的时刻还早一小时。
昨天的密会后,我们连道别都没有就在宾馆前分道扬镳了。然后我就直接回家……好像因为太无聊,就在网络上边看付费电影边喝着红茶打发时间……
啊对喔,看了几部后有了睡意,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钻进床里了。我回顾自己朦胧的记忆,一面环视整然有序的室内。
不久,我便哼了一声鼻音,下了床。然后,我从收纳柜里拉出精心折迭的运动服,熟练地穿在身上。
在附近跑步以便清醒是每天早上――不包含玩到早上才回来时就是了――的例行事项。用浴室的小镜子大略打理自己后,就穿上跑步鞋走出玄关。
外头凉得令人忘记现在是夏天。顺着呵欠流入肺部的空气,不由得感觉有点冷。
例行运动的地点是位于公寓后方巷子外、颇为宽广的公园。我转着手脚做准备,边走到目的地,就看到已经有不少其他人集合在做暖身操了。其中之一,拥有巨大身体的白虎走来向我打招呼。
「唷宗谷,你来啦」
坂东莲介——自从大学入学以来,我跟这个开朗快活的男人已经相识好几年了,这个人在很多方面仍然没有从我的范畴内脱落。
「学长你才是,还以为你肯定只是三分钟热度呢」
我多嘴应和着白虎。学长好像很喜欢被对方迎合的感觉,所以要选出正解不怎么难。
「别这样说嘛,我只是因为最近太忙而已啦」
「很忙,是吗……」
说到这里,狼的坏习惯又开始运作了。我怀着看好戏的心情,继续说道:
「那是,同时跟三个人交往肯定很累吧」
「就算你这么说,我就是这种性子啊」
学长回答的态度也不像觉得有什么不好。嘛,不管听几次都会露出下流笑容的我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说他就是了。
「有什么好笑的啦?」
「什么都没有啊」
「话~说宗谷,你别再用那种会招人误会的说法了啦。我可是认真爱着大家的」
「平等、的意思吗?把一百分成三等份会有余数喔」
「说什么傻话,这才不是那种数字上的问题」
我听到他这回答,脸上再度浮现笑容。学长自称是双性恋,而且还有多重伴侣。遇见他还没几个月就来找我商量的时候,就连我都傻眼了,但我倒也不在意这点。
我只半笑着回答「这样不错啊」。不知他是否很中意那句话,但从那之后学长的恋人数就渐渐膨胀成三个了。
虽说因为他本来就有受欢迎的气质,所以不是很意外,但最尴尬的事情——
「对了,今天我跟水地约好了要见面……」
就是这点。跟学长交往的三人之中,有一个正是那只乖戾的黑白兔。本来我、水地、学长三个人都缔结了「相互不成为亲密关系」的不可侵条约,但不知不觉这两人就搞在一起了。
嘛,激情被点燃了也没办法。然而这对白虎跟兔子在恋爱方面的相配度太差了。
「我拒绝他把预约时间提前的要求后,就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还害得我一直得在他们为了这种无聊事吵架时当和事佬。俗话说恋人吵架连狗都不理,你们也为我这匹狼着想啊。
「反正那家伙啊,还是会在约好的时间来见面的」
「要是这样就好了」
「最讨厌坏心情的,大概还是那家伙自己吧」
「嗯嗯……?」
学长是多边恋;与之相反,水地对单向交往很坚持。他们是对那份乖离做好了觉悟才交往的,但感情这件事也不是说妥协就能妥协。
即使想要独占,也依然尊重爱慕对象的思想;即使感到痛苦也想为爱而活的身姿,甚至让人感到敬佩。不过对梓马君来说都是无缘的话题就是了。
「我是对搞不懂他这点很抱歉,但可以的话我也想理解啊」
「一直为这种事烦恼也不是办法啊」
如此真挚面对是学长的优点,对当事兔来说却不怎么感冒吧;搞不好还会觉得自己是对方的负担。
「说起来,学长」
无奈之下只好转移话题。就梓马君而言,不太想继续看到老虎下垂的眉毛了。
「就算我不在,你也还是对每天的晨跑持之以恒呢」
「啊、喔喔……对啊」
学长一瞬间抬头仰望天空,又马上把目光转回这边。我边确认鞋带是否系好,边响应他的视线。
「那个,宗谷」
他立刻回以微妙的表情。这个学长虽然在现实生活蛮狡诈的,恋爱观却挺愚钝呢。他接下来的台词一定是老样子,所以我抢先开口:
「很可惜,我对学长你来说很难对付哦」
「唉呀……真不愧是超能力者,都快让我叹气了」
白虎笑着戴上帽子,吐舌嘀咕着「真不好办啊」便开始思考。被我拒绝好几次都没放弃。我是很欢迎热烈的示爱啦,不巧我可没兴趣奉陪。
「嘛,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喔」
我的确是跟这个人保持着这种关系,但却看不到更进一步的未来。也就是说,没有未来。说到底,我本来就不打算跟特定的人交往。
学长是明事理的人,今天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我本来以为如此,今天却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白虎略显满足地笑了。
「哈哈,我懂了,就是这么回事吧宗谷」
「你终于疯了吗?」
「差不多该举白旗投降了吧」
「你在说什么事啊?」
「少装了,你有了吧,想认真交往的对象」
「……喀哈」
我不假思索地发出讽刺的笑声。学长一脸「你是怎么了?」的表情,但这问题反倒是我想问呢。
「你真不会开玩笑耶~。居然偏偏说梓马君我会有本命什么的,太难笑了啦」
「是这样吗?」
「你怎~么又在想这种事了?」
「哎呀,只是直觉啦。我直觉还挺准的喔」
「那就是那啥,这次刚好没中啦」
我随便呼咙过去,开始为了跑步伸展双腿。同时催促着貌似有点不太服气的学长做准备体操,一起在长椅旁边暖身。
在稍微升起的太阳影响下,从树木间吹来的风略感温暖。回过神来,附近的晨跑常客们已经全员出发,公园的一角只剩狼与白虎两人。我回头,以不被老虎发现的动作偷窥他。
立为豪杰、座为绅士、行为楷模——毫无疑问是个优良品。这种天菜都开口求爱了,我居然还完全不为所动啊。
――「……反正都是当不了谁的第一嘛」 (本话)
我颔首结束暖身操,表情回归虚无。那只兔子抛下的台词,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无忧无虑的老虎怕是永远不得而知吧。
兔子喜欢老虎;老虎对两者都同样喜爱;狼则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他们两个都睡了。真~的是无可救药的三角关系呢。更别提,在当事狼看来——
――「暴殄天物耶,说真的」 (三十六话)
那时没有别开的双眸,突然浮现于脑海——暧昧不明的冲动,再加上未经计划而邂逅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学长」
「嗯。什么,怎么了?」
「差不多该出发啦」
背后感受着愈加炽热的日照,我还没等学长回应,就踏出步伐跑向被树荫所遮蔽的林道上。

「…………」
淋浴把汗水冲掉后,我只穿着一条内裤就坐到床上。我目光所瞪视的对象,是摆在眼前玻璃桌上的茶色信封。宁静的房间内响起了啧舌声。
等待归来的我的,就是被投进邮箱的这东西。根本不用看寄件人是谁,正是老姊。最近每周都会寄来。
我是不知道她怎么找到我的,感觉有点恶心。简直像个跟踪狂似的。高中开始自己一个人住时,她也做了这种事。明知道我住哪却不来碰面,恐怕是没有正眼面对我的气概吧。
她这是打算赎罪吧——由于得到了幸福的环境而有闲情后,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清算对我犯下的罪孽。的确像是老姊的行事风格;她做事就是这么拐弯抹角。
虽然对老姐很抱歉,但我一点也没有原谅的意思。我再度啧舌,捏起信封的一角,将其丢进空垃圾桶。然后直接走向水槽,仔细把手洗净。

内容我大概也知道。就是老姊常做的手环。她是打着把那个当作和好象征的算盘,才强塞给我的。太过幼稚这点,反而很符合她的人格。
说起来,之前在泳池遇到的小鬼,果然是老姊的孩子吧。我就觉得好像看过那个脚环的样子。我是有听说她结婚了,没想到还搬来附近了。可以的话我是不想跟她碰面……不过也只能祈祷如愿了。
丢在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已经这个时间了吗。我把客厅的窗帘拉紧,遮蔽从缝隙透进的所有光芒,然后开始更衣准备出门。

从车站出发的公交车上,有不少要去同个学校的学生。平常都有空位可坐,今天却不巧落空了。后续上车的人中,偶然有只豹的身影。
「唷,泰泰」
「哦,梓马啊。好喔」
「真难得看你来车站耶。是跟谁一起过夜的吗?」
「啊、啊啊,算是啦」
豹腼腆地笑着,挂在耳根的礼物耳环闪闪发亮。泰泰最近变得笑口常开了。能获得美满的幸福比什么都值得庆幸。不过作为他对象的黑马好像没有一起来乘车。
「我好像没看到悟耶」
「这个……啊~,啊啊。他今天有研讨的发表,已经先去大学了」
泰泰手足无措,勉强举起手搔着后脑杓。别说是鼻子,连眼睛都很敏锐的狼,一下就看穿了他那羞怯反应的理由。
「泰泰」
「什、什么事?」
虽说在这么吵闹的人群中,不太可能会被其他乘客听见,但梓马君十分清楚暴露的危险性。所以我凑近豹的脸,在他耳边低语:
「你脖子上,还留着咬痕喔」
「……蛤、啊、哎」
泰泰脸变得通红,用手按住脖子。这种新鲜的反应还真令人羡慕;他本人应该无意如此就是了。
「没问题啦,反正不凝视的话就看不出来。用衣领遮住的话就看不到脖子了」
「可恶,真的假的……」
豹的脸依然红着,开始形迹可疑地把上衣钮扣扣上,把脖子埋到衣襟下。从他身上散发着与平时不同的气味,以及搭乘由他们家的反方向出发的公交车这两点看来——
「你们竟然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啊」
「进展是、是怎、不对、你误会了」
「不~用这么低调啦。都去酒店住了,会做的事也只有一件吧」
「就说你误会了啦。我们是……只是」
「只是?」
「因为、悟他……说了想咬咬看……所以才」
「哦~哦~,很享受嘛」
原来如此啊,是在戒备着会发出声音的可能性,才做出这个选择的吧。毕竟他们住的公寓,墙壁好像很薄。要是发出呻吟声的话,这两个年轻人在附近恐怕是过不下去了。
「那么,怎么样?」
「怎么样……是指?」
「感想」
「谁、谁、谁要告诉你啊笨蛋」
「马的咬合力很强呢,就想说泰泰你会不会上瘾」
「要你多管闲事」
看着不满地别过身子的泰泰,我仅是奸笑以对。居然坠落得这么急转直下啊。不枉我三番两次助攻了。
在局面出乎意料往糟糕的方向发展时,连梓马君都惊慌起来了。嘛,结局姑且还算不错吧。悟再也不会一碰面就愁眉苦脸地瞪着我这点也是个大收获。
「喂,梓马」
终于把手从脖子上移开的泰泰,以虽然面对我却不往这边看的状态向我搭话。虽然我看得出他的来由,但很不巧我可不懂得保留揶揄。
「哦,终于要告诉我你的感想了吗?」
「才不是,我是想叫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啦」
「嘿欸,这又是为什么?」
「别问这么多了,拜托你啦梓马」
「你的反应这么像个小女孩似的,反而会让我更想说出去耶」
我嘴上这么说,其实也没有想跟他人提起的心思。这种美味的话题,我独自品尝就够了。不过豹好像很认真,不断发出恳愿之声:
「真的拜托你了啦,说真的。尤其是被善人知道的话……」
「小善人?」
「啊,没事……哈哈」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提到小善人的名字?虽然泰泰打了哈哈,但黑白分明正是他的特征。虽然很可怜,但你就沦为超能力者的饵食吧。
「难道说是那样吗,只有自己发展顺利所以对他很愧疚吗?」
「啊不、那个……差不多啦」
「竟然妄想在闻名天下的梓马君面前蒙混过关,太有勇无谋啰?泰泰呀~」
我呵呵笑,用手指摩擦着鼻尖。本来只是想捉弄他一下的,这还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他们又开始保持奇妙的距离感了……」
「毕竟你们在酒店爽了个遍嘛」
「不要用这种讨厌的说法啦……总而言之」
豹因突然照进的阳光而低下脸,小声说道:
「我感觉,还是不要给他奇怪的刺激比较好吧」
「嘿欸,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啊」
我把重心巧妙配合着公交车的左摇右晃,老实地点了头。这答案算是令人信服,但对梓马君来说,却难以赞成呢。
话说回来,那两人怎么又没进展了?都已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这也太柏拉图式发展了吧。真让人焦躁难耐耶。
说到底,以小善人的条件来说,明明还能找到一堆更匹配的家伙。要不是身为儿时玩伴,那种小狗狗哪有机会。
「……那种的,到底哪里好了」
「嗯,什么那种?」
「没事,什么都没有」
我随便敷衍他,不禁嗤之以鼻。我到底在烦躁什么啊?
公交车驶上大学前的坡道。车内的热气随之上升,不知哪里传来了「冷气也太弱了吧」之类的抱怨声。
「话说梓马」
我用衣领轻拭喷流而出的汗,同样在用手臂擦汗的泰泰便一脸疑惑地向我搭话:
「为什么你懂得这么多啊?」
「什么嘛,你是想知道梓马君超能力的秘密吗?」
「那还用说。一言一行都被看透,会让人毛骨悚然耶」
――「你啊,真的很令人毛骨悚然耶」 (本话)
「…………」
「梓马你怎么了?」
「啊啊、没事」
泰泰的台词勾起了那天的记忆。那是至今仍然肮脏到令我忌讳的程度的事。由于比人更能敏锐读取他人感情细微的变化,导致了悲惨的事态。
「喂喂,该不是被公交车晃晕了吧?」
「那怎么可能。梓马君只会被自己迷晕啦」
「……你这点也很让人不爽喔」
「那还真遗憾。嘛,再过不久我就把超能力的秘诀告诉你吧」
话音刚落,公交车正好停进了大学前的车站。我告别仍在注意脖子的泰泰,飘然走向教学大楼。
我抬头仰望,眼中苍蓝得像是快塌落的天空一览无遗。我把焦点聚集在划过空中的一道飞机云上,吐出公交车沉闷的空气,小小深呼吸一口。
回想起来,我开始自称超能力者,就是以那天为契机呢。老姊是大学生,而我还是初中生时,我上前安慰被男友狠狠甩了而哭着回家的老姊——

『你啊,真的很令人毛骨悚然耶。
凭什么随便踏进别人心中啊。
你是明白我的心情后还这么做的吧,你说啊!?
你一个中学小鬼就少来这种半调子的同情了,懂吗?
唉,真不爽……
……啊,对了,想到一件好事。
要真同情我的话,就来慰安我啊。
这又没什么;反正没有血缘关系嘛。
你那是什么表情?这是你自找的吧!?
好了啦,快给我脱――』

「――马」
耳熟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这里,是哪?风在吹拂;草木沙沙作响,自动门的开关声从某处传来。
直到刚才我都还以为自己是在讲堂的,不知不觉却已经来到大学一角的休憩区了。脑中朦胧不清,貌似从某时候开始就一片空白了。
「梓马」
我看向声源,便见到了面熟的脸庞。跟平常一样一脸不高兴、眼神不屑的猫正诧异地俯视着我。
「哎呀,小善人。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这是我的台词好吗。我只是刚好从二楼的窗户看到你才……」
「怎么怎么,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我回去了」
猫毫无慈悲地转身而去。难得都过来了,在这时让他回去就太浪费了。在他离去之际,我抓住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拉近。
「呜喔」
「等等嘛,就再陪我一下啊」
「说什么蠢话」
「什么嘛,你就这么讨厌梓马君吗?」
「话不是这样说……」
我以让这只傲娇不定的猫能看得见的动作,用手指咚咚地敲着长椅上空着的隔壁座位。数秒间,猫虽然皱着脸打算拒绝,最后却还是接受了我的请托,叹着气坐下了。
「喀哈,3Q」
「别说这种违心的话」
「哪敢哪敢,我可是由衷感谢你的喔」
「毫无说服力啊」
「真的啦。我只是……作了个糟糕的梦而已」
「梦?」
猫只抛出了句「你根本没睡吧」就瞪着我。与此同时,他背后的尾巴因无聊而扭来扭去。我想说都把他叫住了却令其无聊也不妥,就试着打开话题:
「对了,那只小狗狗呢?」
「狗……喔,那家伙现在在研讨,好像是从下午开始的」
「所以才一个人吗」
「……对啊」
下垂的视线、跟刚才不同,开始画弧的尾巴、搔着脸颊的动作——光看这些就够了;泰泰说的话好像是真的。虽然我是把兴趣摆第一,但还是先打探一下吧。
「哎~呀呀,又吵架了吗?」
「又……」
「嗯~?」
「啊、欸,也不是吵架之类的啦,只是……」
「只是?」
「啊不,怎么说呢,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他奇妙的反应,让我心中的预感转为确信。小善人他果然是,失去记忆了吗。而且,失去的还只有跟那只小狗狗有关的部分,干干净净地。
明白这点的同时,心底涌起一阵无法名状的昂扬感。为日光所照的背部,跟今早一样不断吸收着热度。
――「你有了吧,想认真交往的对象」 (本话)
这份冲动带出自觉,在胸中描绘出明显至极的轮廓。虽然我也怀疑过,但这还真是。我自嘲性地哼出鼻音,把体重倒向背部。这下真要成为笑料了。玩笑开着开着竟然就这么成真了。
「话说,为什么我非告诉你不可啊?」
「吶,善人」
「什……哎?」
他大多茶色的毛发被风吹拂;生长在我无从知晓的美丽世界中的猫正盯着这边,眼睛瞪得比球还圆;土黄与黄绿相混的眼眸,摇晃不定地倒映着树荫下的狼。
「可以来真的吗?」
脱口而出的话只有这点。他因困惑而语无伦次地反问:
「来真的……是指什么——」
「就是这个意思」
话音刚落,我便捉住猫小小的下颚,一下把脸凑近——
两人鼻尖要交错,根本不须数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