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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家伙合租房》 第三十六话:忘却之事

2021-12-17 21:40 作者:IcebearSan  | 我要投稿

原作:日永 <https://twitter.com/hi_na_ga>

角色设计:アモウ <https://twitter.com/tukae_nai>

原文: <https://www.pixiv.net/novel/show.php?id=10549119>

第三十六话 忘却之事


「…………」


自从我被凶弹击倒已经过了两个星期。虽说记忆之门仍然没有向我敞开,但我们姑且还是回归了日常生活。


打扫、洗衣服、煮饭——我觉得没有连家事能力的记忆都消失真是万幸。记忆中我原本就负责两人份的家事,工作量上是没什么大碍……这点没错,然而还有另一个问题。


「…………」


我默默站在木门前好几分钟。现在是正午。煎好的法式吐司与自制浓汤的浓厚香味从客厅飘散,充满了走廊。


「赶快起来吃午餐」、「赶快起来吃午餐」、「赶快起来吃午餐」……。这句话从刚才开始就被我在脑中反刍无数刺了,我的手却不知为何,迟迟无法转开那门把。


每次都这样。为什么我打不开这扇门?我只不过是想把那只太阳晒屁股都起不来的贪睡狗叫醒而已,为什么会这样?


啊啊,不行了。这样像去就跟平常一样了。就在我被不明不白的漩涡给吞噬而停止不前时,听到了房间内传来的沙沙声――


「……啊」


――喀锵。门被大力往内拉,我的身体连同挂在门把上的手腕一同倒向前。我不禁屏住呼吸抬起头,现在已经很面熟的那张蠢脸便映入眼帘。


「小……善?」


「啊、早、早啊」


「嗯,早……」


「午餐已经做好了,去、去洗把脸来吃吧」


我咬着牙,一口气把话说完,随即冲刺回客厅。这已经是每天早上……不对,每天中午的例行事项了。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那只狗的气味,在我闻起来是如此舒心呢?


我叹着气坐到椅子上,看着精心准备的食物。屋内响起洗漱声。以夏天来说十分柔和的日光,透过薄窗帘照入屋内,在微暗的室内形成窗型的反光。


――「赤木、大智」  (三十五话)


在医院突然被告知的名字,重坠在心底。本应充满不安、与对我了如指掌的狗同居的生活,身体却比我想象中还适应得多。


「……不过啊」


也太亲昵了吧。我本来还以为多少会感到困扰的,畅快感却有种与日俱增的感觉。也不是说有什么问题,不过丝毫没有违和感这点还挺奇妙的。


「你在想什么啊?」


「喔哇」


狗的傻脸突然冲入视线。吓得我差点连同椅子往后倒,好在那家伙撑住了我的背后才幸免于憾事。得救了。不过,根本原因是他的错就是了。


「不要突然吓我啦……」


「咦~,我都已经叫你好几次了;『小善小善』的」


每次被他叫到名字,体内就通过了微弱的电流。感觉快要上瘾,或者说快不行了。我像是要屏除莫名其妙的感觉般,挥起手来。


「我知道、我知道了啦,你就别再叫了。快点坐下」


「好~」


黑狗就座,感叹了一声「好像很好吃」后,就开始展露彷佛能吞噬一切的吃相。精心准备的吐司只消两口就没了。作为料理人,我是很高兴他能吃得这么香啦,但快成这样也实在只能苦笑了。


「…………」


我小口喝着热气直冒的浓汤,放松双颊的肌肉。丧失记忆之前,我也曾对这只狗的一举一动产生各种各样的感情吗?不管怎么看,他都只是个长不大又坐不住的家伙啊。


儿时玩伴的挚友,是「明石善人」与「赤木大智」的关系这点,我已经听泰利说了。还真不可思议耶。居然会跟儿时玩伴的挚友上同一间大学,甚至连住都一起。


我把喝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汤碗放回桌上,方才咬起法式吐司。说到这个,我在问这件事的时候,悟的表情十分复杂,不知道是怎么了?就算想去思考,凭现在的我也得不出什么象样的答案吧。


「我吃饱啦」


「哎」


「诶?」


「你吃得也太快了吧……」


「跟平常一样不是?」


狗说着便笑了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无法把目光从他的笑脸移开,只好故意把脸别过。这是……这是怎样?胸口突然掠过一阵甜到连法式吐司都食不知味的感触,我只好把温度冷却到刚刚好的浓汤一口气喝光,藉此转移注意力。


那枚凶弹,别说是记忆了,根本连我的头脑都一起打坏了吧?可恶啊,这太蠢了。这明明是我自己的身体,却完全在擅自反应啊。


狗不顾内心挣扎的我,把餐具收拾好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抱起坐垫,恣意打开电视。最近很火的艺人跟年轻女演员,在午间报导节目评论美食的画面随即出现。


「好像很好吃耶……」


「……你才刚吃饱饭吧」


「哎呀,小善你做的饭是用另一个胃装的嘛」


这家伙说啥呢?我才正要开口吐槽这毫无脉络的玩笑话,黑狗却忽然大喊:


「啊、欸,小善小善,快看电视」


「嗯嗯……?」


我随性回答转头,就看到了身为国外演员的猎犬种帅哥,在茶室里展现阳光的微笑。根据流动字幕看来,好像是为了宣传电影而来到这里了。


「这个人就是那个Hounds的主角欸」


「Hounds……?」


「咦?」


「咦?」


「小善,你连『Hounds Crime』都……」


黑狗嘴巴张得老大,却说不下去。他进入沉思,耳朵一阵抖动后,便徐徐低下眼光,紧闭嘴巴。我歪头不解地看着陷入沉默的黑狗,把最后一口吐司解决。


吃饱后我把餐具拿到洗水槽,打算直接洗碗而把手伸向海绵,巨大的身影却突然挡住了透进窗户的光。它正把那条与夏天毫不相符的毛茸茸尾巴卷成一团,走来我身边。


「洗碗就让我来吧」


「……不用啦」


最近这家伙也开始帮忙做家事了。想必他是透过这么做才能舒缓怠惰感,但说实话还是饶了我吧。之前交给他的时候,厨房居然还淹水了。完全就是在帮倒忙。


「哼……」


黑狗不满地哼着气。被他一直缠着也不是办法,找点什么没办法搞砸的事给他做吧。


「那你就那啥,明天星期二是回收可燃垃圾的日子,在中午前出去丢吧」


「中、中午前?喔、我、我会努力……的」


他的回答超级生硬,让我脸上不禁浮现干笑。这家伙真是没救了啊;跟这种人同居的我也是挺奇特的就是。


「等等喔,星期二……」


黑狗在洗着碗的我旁边陷入沉思。因为很碍事所以我是希望他能回沙发,但在我开口前,隔壁就传来了「啊!」一声、听起来就很不妙的悲鸣。


「等一下,今天是星期一?」


「就是星期一啊。刚才不是还播了午间连续剧吗」


「呜哇糟了,今天有研讨!」


抛下这句不得了的话,黑狗就冲进自己房间准备出门。我还没回过神来,他连出门的招呼都没打就离开家门了。敞开的大门外,还能听见他咚哒咚哒的吵闹脚步声。


我中断洗碗的动作,跟在他后方走出门,就看到了正跑下楼的黑狗背影。我就这样目送他,心中涌起难以言表的感情。


「……真是个匆忙的家伙」


不知如何发泄这份感情的我,只能这样喃喃自语。

自从黑狗前往大学已经一小时了。我趴在沙发上上网也腻了,便想说出门去个书店什么的好了。我换上最薄的衣服,只带着钱包跟手机走向玄关。


踏出家门的瞬间就被可怕的热风给袭击,一下子打退了我出门的意志,但呆在家里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我把帽子拉至眼高,走在热流直升的柏油路上。


住宅区是挺安静的,到了车站前人一下就多起来了。我皱着眉头通过堵住了步道的一群儿童后,突然被人从背后出声呼唤。


「啊,是善人~」


这个声音,好像是——我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却被意料之外地追击了。


「喂~猫助~,猫助~」


会叫我「猫助」的人,世上仅有一个。可是,这家伙为啥会跟那个人一起行动?总而言之我也无法忍受继续被唤作猫助了,只好乖乖回头。


「哎唷唷,果然是猫助嘛」


「就说别叫我猫助了」


游星跟意料中一样春风满面,藜则歪着头。两人周围还有七、八人左右的熊科小孩,人手一个泡芙。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在我把疑问脱口而出之前,藜先不解地问道:


「猫助?」


「什么是猫助~?」


「看就知道啦。因为是猫所以叫猫助」


「喂」


我不禁吐槽出声了。别给那些小孩跟藜灌输这种奇怪的称呼啦。藜都呵呵笑成那个样子了。连那些孩子们也都围着这边,兴致盎然地抬头仰望我。


「有道理呢」


「是猫耶」


「猫助~」


熊孩子们开始没礼貌地笑着用手指我,喊起这个绰号。可恶啊,就是这样我才不喜欢跟小孩相处。我强作镇静,用整理帽子的动作隐藏表情,质问一旁同样笑得合不拢嘴的两人:


「这些家伙是怎样啊?」


「还能咋整,就是睦树的弟妹啊」


「弟妹?」


「睦树请我们在他去大学的期间,帮忙照顾这些孩子」


「那家伙父母都有工作哪。幼儿园今天好像也没开」


我接受了他们的说法。他们这么一讲,我才发现全员的毛发质地跟颜色,都跟睦树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倒没人跟他一样是瞇瞇眼。游星抱起看上去最小的孩子,对我展现炫耀般的笑容。


「很古锥吧,是不?」


「……哈哈」


虽然不太清楚「古锥」是什么意思,不过应该是指「可爱」吧。如果在这里回说「不觉得」之类的话,感觉会被别人冷眼看待。因此我只好装出笑容。


「对啦,猫助,你是来干啥的?」


「心血来潮的散步,反正家里也没事」


「很闲吼?」


「不行吗?」


「呵呵」


为了不妨碍到其他路人,藜边细心叮嘱在旁动来动去的小熊们,边开心地笑了起来。看上去还挺像是个保姆的。


「这样啊,很闲的话不如来照顾这些孩子——」


「容我拒绝」


我瞬间给予回复。很不巧,我跟小孩子——尤其是小学生以下的——非常合不来。我觉得不要扯上关系对双方都好。


「话说猫助,大智他人呢?」


「诶……欸、啊、那家伙……」


我正要说明,脑中便闪过那宽广的背影。我方才目送他离开时的奇妙感情突然回流,害我不自然地闭上嘴。


「嗯……?」


我回过神来,发现藜正好奇地盯着我。她圆眼镜的后方传来了不寻常的气息,令我不禁退缩。总觉得这个人不好对付。


「你们两个之间,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又……?」


我回问的方式听起来像完全不记得一样,是步坏棋。我刚说完,藜的表情立刻变得更加诧异,死死凝视着我。怎么看都很不妙。


第一,随便让人知道我失忆的事不妥——被多追问或是过度担心也没意义;毕竟现在还没什么特别困扰的部分。


「那、那我还有事就」


「啥啊?你刚才不是才说很闲吗?」


「总之就这样,再见啦」


「啊、等等,善人……!」


我他们开口前先行离去。我拖着因运动不足而沉重的双腿,总算到达书店所在的街道。我下意识搭着身旁的电线杆,不停擦拭直冒的――这一瞬间。


「……?」


我感觉自己看到什么不可能存在的幻象,顿时转回注意力。然后为了确认刚才只是看错而环顾四周。


大热天、夹杂热气的风、无情的日光;身穿短袖、露背装、短裤的人群;中华凉面的招牌、电台播放的夏季歌曲、顺着下巴滴下的汗珠。


所见所闻,全都是符合当前季节的景色。那么为什么——


「…………」


为什么,我的脑中会浮现冬天苍冷的道路呢?


「……唉」


这就是所谓的既视感吗。肯定是我梦到过的景象吧,也可能是因为我太累了。不然怎么会闪过不合季节的幻觉嘛。


我调整呼吸,把手插入口袋,低着头走路。走向车站的人群脚步,在视线中繁忙地来来去去。我突然撞到其中一个人,连忙抬起头来。


「啊,真不好意……」


仰望的视线中,出现的是俯视着我的高大白虎。不管身材还是心情都很好的白虎用鼻音「嘿」了一声,摸了摸我的头。


「什、你、你怎么」


「哦,小心点啊小猫咪」


「小猫……?」


这陌生的手感与小猫咪这唐突的称呼。我依稀对这份轻薄感有点熟悉,脑中浮现的那个声音却在现实中呼唤了我:


「哦哦,这不是小善人吗」


这个轻薄又明快的声音。我怀着不好的预感,意料之中的不良狼便从白虎对面现身。看来是我预感成真了。神明大人对我真是不温柔。


「怎么,干嘛摆着一脸『咕哎』的表情啦?」


「这还用问……」


「高兴点嘛,能跟亲爱的梓马君碰面耶」


「一点都不亲爱好吗」


「哦~,害羞了。可爱的家伙」


他用一如既往的奸笑脸打量着我。我不屑地别过头,就看到白虎抓着下颚,睁大眼睛。


「什么啊宗谷,是你熟人喔?」


「哎哎学长,这家伙就是那个啊,那只小狗狗的那个」


「小狗……喔喔,你说赤木啊。也就是说,这小子就是那个吧」


「那个?」


我困惑于他们拐弯抹角的说法,不过马上就明白个中意义了。都是因为隔壁的狼奸笑得比平常还更加灿烂,还特地竖起了小拇指。


「赤木也不是盖的啊。居然能把这么惹人怜爱的小猫咪迷得团团转」


「什……。梓马你这家伙,不要随便给人鼓吹奇怪的念头啦」


「哎呀,难道不是吗?」


「才不是。再说,我对那家伙什么都……」


「什么都……?」


被梓马一回问,我才回过神来。糟了,差点就把我失忆的是说漏嘴了。这家伙是最不能知道的那个;绝对会发展成麻烦事态。


「你在说什么啊,世上最了解那只小狗狗的,不就是小善人你吗?」


「哈、哈哈……说的也是」


我比任何人都还理解「赤木大智」。


虽然这是事实,现在却并非如此。跟那只黑狗一同度过的岁月,已经被从我心中消除得一乾二净。恐怕笼罩着脑内的雾霾的真面目就是那家伙吧,但我没有实感的话也没法体现在现实生活中。


我所失去的事物,究竟有多少质量呢?我是明白那一定非同小可,但内心完全无迹可寻,让人焦躁得不得了。


「那么,亲爱的小狗狗今天没一起来吗?」


「赤木现在在研讨吧;今天是他负责发表嘛」


「啊啊。说起来坂东学长你今天是翘掉了吧」


「没办法啊,偶尔也需要喘一口气嘛」


「那我还真光荣耶,居然能被选作一起喘气的对象」


「我跟杂食性的你不同,是个美食家嘛」


他们的对话让人摸不着头绪。不过我也没兴趣,所以听听就好。我也不好当面离去,只能一个劲地谄笑,坂东学长的手机却震动了。


「哎~呀,都这个时间了吗。那我就先走啰」


白虎看着手机画面感叹道,并同时拍了梓马肩膀跟我的头,然后在交通号志快变更之前冲到斑马线另一端。只剩一脸睡意打着呵欠的狼,跟被不好的预感笼罩的我留在原地。


「那~么」


「我拒绝」


「我还什么都没说耶」


「反正没什么好事吧?」


「哎唷哎唷,你就听一下嘛」


「……那,怎样?」


「跟梓马君约会」


「拒绝」


这家伙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谁要跟这种人约会啊?说到底,就算不邀我,他也不愁没对象吧。


「还是一样很难搞耶。我才觉得你最近变得娇一点了说~」


「要你多嘴」


「那多嘴的我能顺便问个问题吗?」


「同样的招式对我可不管用喔」


「你那表情,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哈啊?」


「别装蒜了」


狼用右手摆出了狗的模样,以手指的操作表示汪汪叫的样子。他的言下之意,如今异常的我一下就理解了。虽然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但要是作出奇怪的反应就正中他下怀了。


「就说了,什么都没有啦」


「是喔。嘛,既然你这么说就好了」


他倒是挺干脆就放过我了。我感到意外,松了口气,梓马便游刃有余地笑了。


「有需要的话,随时都能来拜托梓马君我哦?」


「有需要再说吧」


「总不能像之前那样,放你一个人在车站前哭哭啼啼的吧」


「车站前……」


他的话语勾起的,是距今已然遥远的雪天回忆:蹲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我,以及苦涩地俯视着我的狼;于车站前的喧嚣杂沓中,我的确是有在哭。


可是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哭来着?


「……暴殄天物耶,说真的」


「蛤,什么?」


「没事,自言自语罢了」


意味深远的狼笑着打了个哈哈。我还是一样搞不懂这家伙的想法。但偶尔看见他露出忧虑的表情,就觉得还是不要搞懂为好。


「接下来,我说小善人」


「那,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哎~呀呀」


我在被他追击前先迈出步伐了。说到底我本来只是出来转换心情的,再被这家伙馋下去我反而要发疯了。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在这种热死人的天气出门的意义了。


「…………」


「…………」


我察觉到有人在跟着我。我尽力不去在意,径自前行,但与我停在书店前的同时,对方也停下了脚步。我可不想再陪他闹下去了,便回头瞪着那家伙。


「你为什么要跟来啊?」


「欸~,果然啊。居然刚好有事要往同一个方向走,超巧的」


「太明显了喔你个跟踪狂。我是有事来书店的,别再跟着我了」


「哦,真的吗?我也是要去书店耶,这已经是命中注定的等级了吧?」


「我说你啊……」


「很抱歉,我真的是说真的」


狼一个劲地叹道「唉呀唉呀」,转着脖子走到自动门前,如此宣告:


「梓马君接下来,要进入打工模式了」

「打工模式,是吗……」


冷气不错的店内,我越过书架看着在收银台结账的梓马。在书店当店员的不良,怎么看都很不协调;勤劳接客的狼,亦是个奇妙的景象。我都快看愣了。


「谢谢惠顾~」


而且这只狼的服务好得令人惊讶:他的笑脸爽朗到跟平常判若两人;响彻店内的招呼声也是,说实在让人有点恶心。


怎么说呢,打工模式真可怕。与其让我看这个,他平常的奸笑脸还好个几亿倍呢。以前我也有在梓马打工时来过这里,但没像现在这么夸张啊。


「…………」


店里没有客人时,梓马一下就消去了那种表情。翻脸比翻书还快耶。我目光才移开一下,狼的身影就不见了,我只好叹了口气,重新在书架上物色。


书架的配置跟上次来的时候有微妙的不同:以前本来摆漫画的地方现在陈列着小说。嘛,我也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了呢。听泰利说好像是稍微更改了一下配置。


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这么频繁更换吧。我无语地走过通道,突然注意到被冷气吹动的某种东西——在海外小说的翻译版书籍数组中,有一条精心制作的广告词:


「丧失……记忆」


用黑笔描绘出的花式字型,毫无疑问地写着这个词。我慢步走近,感到双颊一紧,为了阅读标语下的简介而屈膝。


「丧失记忆」


耳旁突然有人声,我伴随着掠过背部的恶寒倏然起身。耳尖的毛都竖起来了。狼得意洋洋地哼着鼻音,摆着比平时更加灿烂的奸笑表情站在我身旁。我慢慢拉开距离,一下皱起脸来。


「喂、你这家伙,什么时候」


「我从刚才就在啦~。是小善人你太集中才没注意到而已啦」


他用灿烂的笑容说道。还好我没发出什么奇怪的叫声,这只混账狼。


「什么什么,你很中意这个吗?」


「……也不是」


在这里作出奇怪的反应就完了。先不论可信度,这家伙可是自称超能力者,那怕只露出一点破绽,都有被他看破我丧失记忆的危险性。


总而言之,绝对不能暴露给这家伙;被他知情的话最后一定会闹得很大。我可不想被当成消遣道具。我尽可能别开脸,梓马却指着标语说道:


「写这个标语的人,可是我喔」


「咦?」


这只狼竟然描绘得出这么精致的文字?唉呀,也不是说他有多粗俗不雅啦,只是印象不太符合罢了。令人很难一下接受啊。


「骗人的吧」


「小善人你真是的,到底要给我多少命中注定的感觉啊」


看来一时半会是没办法让他闭嘴了。虽然我因为太多感情涌上心头而感到晕眩,但总之想先揍这只狼一顿来消气。


「你对那本小说有兴趣的话就读读看吧。在国外最近好像还上电影了」


「嘿欸」


「你也认识吧,『Hounds Crime』的演员,那个帅哥可是主演喔」


「Hounds……喔、喔喔,这样啊」


是中午电视上看到的那个猎犬演员吗。那只黑狗那么激动,看来是相当有名啊,叫Hounds什么的。晚点查一下好了。


「…………」


「干嘛啦?」


「……不,没~事」


我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凝视,却又被回以这种答案。也太让人不知所谓了吧。


「话说你啊,在这里摸鱼没问题吗?还在打工中吧」


「还能有什么问题,现在店里可只有我们两人喔」


这怎么可能!?我连忙抬头张望,发现真的没有除了我们之外的人影。这种彷佛是特地设计的状况,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么」


「我拒绝」


「就说我什么都还没说了嘛」


「你还真是学不乖耶」


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一直缠着我啊?从在大学的样子看来,他明明就还有很多比我更好的对象。


「我说」


「嗯……呜喔」


他出声搭话的同时朝我靠过来,一下就把我的身体逼退到墙边。好像之前也有过这种发展;大概两次。


「小善人你啊」


「等、喂、喂」


吻部好近;鼻尖都快碰到了。狼却仅是以忧虑的表情,沉默地俯视着连手肘都抵到墙的我,。


「…………」


「你到底想怎样……」


「……一下」


「咦?」


「你就奉陪我一下吧」


他的眼神闪着凶光,活像是个捕捉到猎物动向、能够将其准确狙杀的狙击手。这个不同往常,也并非打工模式的表情,实在过于鲜烈。我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悸动,只能盯着狼的脸看。


「目光」


「诶?」


「不打算移开了吗?」


「啊、不是……」


被他这么一说,我马上别开视线。摆满无机质物的空间内,只有冷气的声音在响。外头本该吵闹的喧嚣,也令人感觉格外遥远。


炎炎夏天的日光静静地照进窗内。逆光描绘着狼的轮廓,开始在视线中央时隐时现。被他的影子遮住的我,连呼吸都慎重无比。


这份悸动很苦闷。虽然苦闷,却并不痛;甚至都有种舒畅感。对于这点,我自己都本能性地感到不妙。


……这奇妙的状况持续了数秒。忽然的嗡一声,划破了寂静。自动门打开了,看来是来客人了。令人感到有点冷的店内,混入了一丝热气。


「唉~呀呀,时间到了吗」


一瞬间表情就变回来的梓马,对我轻声说了句「再见啦」后,再度转为打工模式,回到收银台。镇静下来的我,用背靠着墙好支撑脱力的双腿,深呼吸两次。


那家伙是怎样啊?虽然从之前就这样了,但到底对我有什么期待才做出这种行为的?因为读不出他的思考,所以才麻烦。


「…………」


虽说狼的本意也不清楚,但最无法理解的还是我自己。我像要把被袭击的感觉拨开般,脱下帽子抓着头,快步离开书店。


感觉我,很奇怪。从失去记忆的那天起,就有什么不对劲了。黑色的雾霾盘据在我心中重要的区域,却迟迟无法退去。啊啊,很奇怪、很奇……


因为,如果不奇怪,那才奇怪不是吗?


为什么我会在那种场合,想起那只黑狗的脸呢?


――「跟平常一样不是?」  (本话)


我像是被无以名状的魔物所追,在盛夏的大街上汗流挟背地跑着——同时心想干脆把在心底嚎叫的鼓动给换掉还比较轻松。


……我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更重要的事。


飘近头顶的积雨云不断累积,遮蔽了一整片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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