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化奇兵: 极乐城》第八章

安德鲁·莱恩的办公室

1950年

 

 

“兰姆小姐到，”戴安说到。“索菲亚·兰姆博士。”她刚开口，莱恩就感受到了她声音里的冷漠。难道她已经开始厌恶起这位女士了吗？兰姆博士曾经是一位传教士，也是医生和精神病学家，在广岛工作一直到原子弹爆炸后——也许戴安感到了一些自卑，她一直对自己工人阶级的出身很敏感。

“让她进来吧，让警卫等在外面。”

戴安吸了口气，但还是回到了外间，为索菲亚·兰姆把门拉开。

“他现在就见你，兰姆博士，”戴安说，似乎在想他为什么要见她。

“真是壮丽。这是一趟漫长的旅程......我很好奇地想找到这个处在巨大鹦鹉螺壳中城市的最后一个房间......”

莱恩礼貌地站着，等着她大步走进来。兰姆博士时刻保持着自己受过教育的、富有的精英专业人士姿态。他知道礼节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很高，几乎是自虐一般的的苗条，她的金发在头顶上盘成大卷。她有长长的脖子和尖尖的脸，骨架鲜明，时尚的角质眼镜后面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嘴唇上有深色的胭脂。她穿着一套领子是白色的海军蓝礼服，脚踏深蓝色的高跟鞋。

“欢迎来到极乐城，兰姆小姐。请坐下吧，我希望你的旅程不会太劳累。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这个新奇的世界。”

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交叉着她苍白的长腿。“新奇的世界--莎士比亚的读者! 《暴风雨》，不是吗？” 她修长的手指熟练地从她的小手提包里抽出一个铂金烟盒，她继续说着，温和地看着他，“啊，新奇的世界，有这么出色的人物。”（译注：此为《暴风雨》中著名台词）

“兰姆小姐，你对我熟悉莎士比亚感到惊讶吗？” 莱恩问道，走过桌子，用一个金色的打火机为她点烟。

她朝天花板吹了口烟，耸了耸肩。“不，你是个有钱人。你买得起书读。”

这不是一个明确的批评——但它带点居高临下。然后她笑了--他看到了一丝魅力的光芒。 “我必须说，”她继续，瞥了一眼四周，“这个地方很了不起。相当令人惊讶。然而，似乎没有人知道它。”

“在我们能管辖的范围里。我们在努力保持它的秘密。所以我们将要求你也保守秘密，兰姆小姐。或者我应该叫你兰姆博士。。。？”

他在等她说：哦，叫我索菲亚就好。

但她没有。她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莱恩清了清嗓子。"你很清楚极乐城背后的驱动力——它的哲学，它的计划。伟大链条......"

“是的，但我不能说我完全理解你的......行为哲学。我当然被一个没有......没有外部世界干扰的新社会的可能性所吸引。一个自给自足的殖民地可能会重新发掘人类的可能性——一个不受上层世界好战行为影响的社会的可能性......”

“我知道你在广岛的时候......”

“我当时在一个受保护的、偏僻的地方。但是，的确。曾经我一起工作的人在他们家的墙上被烧成了影子。” 她的眼睛对这段记忆抱有一种平淡的恐惧感。“如果现代世界是我照顾的一个病人......”她摇了摇头“我的诊断是他有自杀倾向。”

“是的，广岛、长崎--它们是我们建造极乐城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我觉得你在亲眼看到那里发生的事情后应该会理解我们的急切。我确信地面世界有朝一日将会用核弹毁灭自己，兰姆博士。也许是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这一定会发生，而当它成真时，极乐城是安全的，在这里。自给自足，欣欣向荣。极乐城是一种救赎。”

她把烟灰敲进椅子旁边的铜底烟灰缸，急切地点头。“这是对我最大的吸引力。救赎。一个新的机会......来把社会重塑为先天的向善！每个人都对这个世界有责任，莱恩先生——而我们已经失去了这一切，在上面，在那个不正常的文明的所有贪婪的混乱中......”

莱恩皱了皱眉头，不完全理解她。但在他能要求她说清之前，她继续说到：

“我很高兴听到这里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机会！包括女人，对吧？" 她带着疑问地看了他一眼。“在普通社会，男性等级制度粉碎了我们的梦想。他们看到一个有才华的女人”--她愤怒地在烟灰缸里掐灭了她的香烟“他们就会把她扼杀！也许他们可以容忍一位‘女博士’。但是......一个女人在这个领域的真正进步？没有。”

“哦，是的，我明白了......” 莱恩若有所思地用拇指摸着他的胡子。理论上说，极乐城的每个人都是在平等的起跑线上的--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努力工作、进取、天赋、对自由企业简单、解放的力量的无情奉献而上升到顶层。甚至是女人。

他邀请索菲亚-兰姆来极乐城，因为她是以班级第一的成绩毕业的。据说她写了非常出色的论文，但莱恩没时间读完——并且在精神病学实验中表现出一种无畏的精神。科学上的大无畏精神对极乐城来说是不言而喻的。

“你可以和我们这里的其他人竞争，”莱恩坚定地说，像是为了同时说服自己和她。“但当然，你最初的工作将是评估极乐城，帮助我们开发一种手段，让公众为未来做好准备。更紧迫的是，一些居民可能会出现心理问题——一些微小的，呃，个人困难，会因为与世隔绝而产生。你的第一个任务将是诊断这些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

“哦，当然，这很好理解。但以后——如果我想在极乐城这里发展我自己的......研究机构？”

“啊，是的。那将是极好的。为什么人们不应该有一个可以咨询的心理医生？和一个可以完全探究自我的机构呢。”

“或者是重新认识自己，”她喃喃道。站了起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去看看我的住处。这趟旅行有很多东西需要吸收。我需要换衣服，休息一下—然后我需要对极乐城进行一次全面的参观。接着我就马上开始我的诊断--今天晚上。”

“很好！我说。我会让苏利文局长把他关于......问题人物的文件送过来。那些小的不满者，抱怨者，等等。你可以从这些开始。”

 

海神之赐， 极乐城

1950年

布里吉特·泰南巴姆沿着寒冷的码头向水边走去，她想也许她可以得到一些新鲜的鱼来进行解剖。但如果它们是冰冻的，她也可以提取它们的遗传物质，前提是它们还没被切成片。尽管她与辛克莱事务所公司不再有明确的合约关系，但她仍然可以在下班后使用他们的实验室，因为她有门的密码。他被辛克莱的研究所开除的原因是关于她试图用一个大注射器从一个潜艇船员身上提取精液的故事，她觉得这很莫名其妙。当然，她已经习惯了那些有关她试图从这个男人的邪恶气味的生殖器中得到别的东西的恶毒揣测。也许她把针头刺入他的生殖器时用力稍微大了一点儿。但他就从实验室里尖叫着跑出来，下半身一丝不挂，让注射器扎在他的腹股沟晃荡着，一路流血，一路尖叫：“这个疯婆子在我该死的蛋蛋里插了一根针！”也太反应过度了。

从那时起，她几乎没有见过极乐城的创始人。她也没能约到与那个人会面。那个脾气暴躁的黛安·麦克林托克总是有借口的。

有时她希望自己能回到集中营，与她的导师一起工作。至少他们有真正的“创作自由”。

布里吉特叹了口气，把大衣往肩上拉了拉。在这个奇怪的水下码头总是很冷。准确的说是个人工洞穴，建在极乐城内，充满了水，然后送货的船停在这里，装载着从潜艇湾运来的鱼和其他经批准的货物。码头是木制的，而墙壁和天花板是金属的——水拍打着铁塔，发出奇怪空灵的耳语般的回声。

一个警员和似乎是他副手的黑人走过，他们都好奇地看着她。

她看到一对码头工人穿着厚厚的长夹克，站在她下面的码头上，等待一艘类似拖船的小船靠岸，以便他们能够卸货。他们在等待中自娱自乐，来回抛掷一个球。她认出了这两个人--她曾在素崇医生的手下见过他们。素崇医生曾试图治愈其中一个叫斯蒂菲的罹患瘫痪的人，而另一个......

那另一个人先看到了她。那是个大鼻子的人，脸被风吹得发红，但当他看到泰南巴姆时，他的红脸变得惨白。他丢下球，双手紧紧捂住自己裆部。“不，女士，离他们远点！”

他一步步退开，一边摇头。“不，女士！”

“别犯傻了！” 她疲惫地叫道，脑中想着合适的英语词汇。“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想要新鲜的鱼。”

“你现在把实验品叫鱼了，是吗？”那人问道，他一直后退到摔下码头落入水中。他爬起来，吐着口水——这里只有四英尺深。

“哈哈，阿奇！”另一个渔夫一边去捡球一边幸灾乐祸地叫到。“你终于没能逃过你讨厌的洗澡！”

“去你的，斯蒂菲！” 阿奇叫道，一边向附近的小船蹚水。“喂，帮我一下，我要上船了！”

“哈，一个小女人有什么可怕的？”斯蒂菲冲他喊道，笑了起来。

她走近斯蒂菲，试图装的更像个专家一样，好让他别显得太自来熟。

“你可以抛接球--这对你来说非常......不寻常，不是吗？”她问，盯着他的手。当素崇检查他时，她一直站在旁边观察。“你的手—有一只瘫痪了，另一只只能稍微动弹，我记得。你用肩膀扛东西，而不是用手做那么多工作。”

“当然，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叫我斯蒂菲。我还有一个东西挺斯蒂菲（stiffy）的，女士，如果你——”

她给了他一个最严厉的眼神。“不要跟我开玩笑！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是怎么能用已瘫痪的手指玩球的。是素崇医生治好了你的手吗？”

“素崇？当然不是！他找了一堆借口。接下来才是最有趣的事情。我们有一网的鱼，看。我当时在把它们从网里舀出来，分类——我当时也就只能干这活了，但是——有一些海里的蛞蝓和它们混在一起，翻来覆去的。这是你所能见过的长得最奇怪的小蛞蝓。然后小混蛋咬了我的手！” 斯蒂菲笑着说。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我甚至不知道它们会咬人！。好吧，当时手有点肿，但当消肿后”——他再次惊叹地看着自己的手，“它就活过来了！” 他把球抛向空中，并灵巧地接住了它。“你看到了吗？在那个小混蛋咬我之前，我根本做不到，门都没有！”

“你认为是海蛞蝓治好了你的残疾？”

“是那一口里面的东西--我能感觉到它在扩散开来，就像，在我的手上！”

“嗯，确实！” 她看了看他的手。看到了形状新奇的咬痕。“如果我有这种生物就好了......你能找到另一个这样的海蛞蝓吗？”

“我还留着那只呢! 我把它扔进了一桶海水里! 这是一个看起来如此疯狂的小东西，我实际上认为也许可以把它卖给你们这些科学家之类的人。你要买它吗？”

“好吧，也许我会的。”

 

索菲亚·兰姆的办公室， 极乐城

1950年

 

“我想......我想我不应该把我的孩子带到极乐城。但他们告诉我，我们必须一起去，全家一起去，否则免谈......他们说他们需要有技术的锅炉工人，我会过得很不错，赚到一大笔钱......”

索菲亚·兰姆博士看着那个穿工作服的中年男子在她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搓着双手。“你不想在我们谈话的当下在沙发上放松一下吗，格莱登先生？”

“不，不，我不能，医生，”格莱登嘀咕道。他吸了吸鼻子，似乎在努力不哭。他的眼睛因为疲惫而显得青筋暴露；他的薄嘴唇在颤抖。他的大手因为在地热厂的工作而发红。“我得回到家乡去。你看，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他们独自在新的公寓里......如果你能把它叫做公寓的话。它就是一个垃圾场。那里有很多可疑的人。我觉得孩子们在那个地方不安全......我们还得和另一个家庭共用它--在这个疯狂的城市里没有足够的住房。我的意思是，没有我能负担得起的。他们说这里会有更多的住房......而且工资更高。我以为这是条致富之路，就像康斯托克矿一样......他们说得好像......” 他咬了咬嘴唇。

她点了点头，在椅子上晃了晃，然后开始记笔记。她从为莱恩所做的项目中采访的一些工人那里听到了类似的故事。“你觉得对于这里的情况，你在来之前被......误导了？”

“是的，我—” 格莱登突然停了下来，站在房间的中央，怀疑地盯着她。“你......你为莱恩工作，对吗？”

“嗯，可以这么说。”

“那就不，我没有你说的什么来着，被误导了。” 他舔了舔嘴唇。“他们对我很坦诚。”

“没关系；你可以说你真正的想法，"索菲亚安慰道。“确实，这些治疗过程将在一份报告中进行总结--但我不会在报告中点名具体的人。它将是关于趋势的......”

“是吗？那为什么这里的'治疗'是免费的？要不是我妻子说我精神太紧张之类的我是不会来的，但是......免费？在极乐城没有什么是免费的！”

“真的--你可以相信我，格莱登先生。”

“说的好听。但如果我因为这个被炒了呢？也许他们会把我拉黑! 我就永远找不到工作了！然后呢？你没法离开极乐城！连你也不能，医生！你以为你想走，他就会让你走？不会的。”

“哦，那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没有过多地考虑过离开极乐城的问题。这里似乎有太多的可能与机遇。但如果她真的想离开呢？莱恩会怎么做？她很害怕想下去。“我......和你在同一条船上，可以这么说，格莱登先生。” 她笑了笑。“或者说在同一条船下。”

他双手交叉在身前，摇了摇头。他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她写道：对象是典型的对莱恩的不信任和疏远感。一些人的社会幽闭恐惧症达到顶点。财务状况是一个关键因素。高收入者表现出较少的焦虑......她在高收入者下面划了线，然后说， “你可以走了，格莱登先生。谢谢你的到来。”

她看着格莱登匆匆离开房间，然后她走到办公桌前，解开一个抽屉的锁，拿出她的日记。与录音日记相比，她通常更喜欢写的。她坐下写了起来。

 

               如果极乐城实验失败--我怀疑会失败--另一个社会实验可以在这个奇怪的海底暖房里进行。让极乐城接近爆发的条件在与--它与外部世界的隔绝，它的不平等--可能成为彻底的社会变革的源泉。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然而，即使构思这样一个社会实验，其危险性也是巨大的......我决不能让这本日记落入苏利文的手中......

 

索菲亚放下笔，思考着她在考虑的事情是否太冒险。政治。权力......一个逐渐变得极其引人入胜的想法。也可能是纯粹的疯狂...

但无论是否疯狂，在她呆在极乐城的这段时间里，这个想法一直像一个孩子一样在她体内成长。她一直在悄悄地酝酿这样一个概念：如果有一个新的领袖来引导，像格莱登这样被极乐城所摧残的人--也可以被拯救。

她可以从内部让极乐城大幅转向。

这种想法很危险。但这个想法不会消失。它有自己的生命......

 

 

5号泵站

1950年

              

当安德鲁·莱恩走进5号站时，比尔·麦克唐纳正在打开71号排水泵，将美人鱼休息室墙壁上的绝缘和通风空间抽干。这位极乐城远见卓识的天才面带微笑，但似乎有点疏远，心不在焉。

“比尔! 和我一起快速视察一下怎么样，因为我们都在小伊甸园附近。还是你在处理一个紧急情况？”

“没有紧急情况，莱恩先生。只是一些微调。好了，成了。”

很快，他们就沿着小伊甸园广场的大厅漫步，走过珍珠酒店的优雅外墙。人们从身边走过，情侣们手挽手，购物者们提着袋子。莱恩似乎对这种繁荣的商业景象感到高兴。一些购物者向莱恩先生羞怯地点头。另一位看上去主妇般的女士向他索要签名，他耐心地提供了签名，然后他和比尔匆匆离去。

“莱恩先生，你对这里有什么特别关注的吗？” 当他们走过Plaza Hedone公寓的时候，比尔问道。

“有关于化学品泄漏的说法，而且我们在该地区的一家商店收到一些投诉，所以我想我应该同时调查这两个问题。我不太关心投诉，但我喜欢知道发生了什么，顺便给自己一些空闲时间......”

他们来到一个角落，那里覆盖着似乎是一种厚厚的绿黑色化学品，从一个舱壁的缝隙中漏出。它散发着石油和溶剂的气味。“就在那里，比尔，你注意到了吗？”

“我知道，先生。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调整5号站的阀门。试图减少水量，以便减少这种有毒的溢出。上游有一家工厂，你可以这么说，或者说就在这里的楼上，生产新的标志之类的东西。奥古斯都·辛克莱是这个地方的老板，我记得是这样。他们使用了大量的化学品，把它们倾倒在排水管里--但它们腐蚀了管道，而溶剂则流向了人行道。更糟糕的是，剩下的部分被倾倒在极乐城外面，莱恩先生，我查过了。这些化学品会进入海洋并顺流而下，可能它们会与下面的鱼混在一起。当我们吃那些鱼时，我们可能最终会吃到这些化学品。”

莱恩拱起眉毛看着他。“真的吗，比尔--多么可笑的危言耸听！为什么？海洋是如此巨大。我们不可能污染它! 它将全部被稀释。”

“很对，先生，但是有些东西会被水流和漩涡，累积起来，如果我们制造足够多的——”

“忘了这个吧，比尔。我们在极乐城内部已经有了足够的关注。我们必须用更坚固的东西来替换这些管道，而且我们会向奥古斯都收费......”

比尔又试了一次。“我只是觉得如果他用的是没有那么强腐蚀性的化学品会更好，头儿。可以做到的，我估计，如果--”

莱恩轻笑起来：“比尔! 听听你说的话吧! 你要求我监管工业垃圾，接下来呢。为什么？老威尔-克拉克，在蒙大拿州，在他的矿场和炼油厂周围创造了一圈废土，有人为此受苦吗？”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嗯--也许有些人会，是的。但商业世界是不安分的；它就像一个饥饿的孩子，一直在成长，却从未结束生长--它变成了一个巨人，比尔，人们必须避开它的道路，否则就会被它的十里长靴踩到！哦，我会研究如何加强工厂外的排水管，防止这些东西流到人行道上。莱恩工业公司将为此向极乐城收费，而极乐城将向工厂收费。来吧，比尔，这边 - 啊! 这是另一个问题.....”

他们来到了小伊甸园广场的一家商店，叫格拉文斯坦绿色食品店。穿过 "街道"--更像是一条宽阔的通道，再往前走一点，是另一家更大的企业，叫做谢普百货。

食品店周围的水沟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比尔摇了摇头，几乎每一种垃圾都能在此看到，其中大部分是腐烂的。鱼头的味道尤其刺鼻。相比之下，谢普的店看起来一尘不染。当他们走近时，一个穿着杂货店围裙的小个子男人冲出了食品店；他卷曲的棕色头发下是一张尖脸和招风耳，棕色眼睛透露出紧张的神情。“莱恩先生”他喊道，一边跑到他们面前一边拧着双手。“您来了！我发了起码一百个申请！您终于来了！”

莱恩皱起了眉头。他对话里暗示性的指责没有什么反应。“怎么？你为什么让这些垃圾堆积在这里？这很不符合伟大链条的精神.....”

“我让它堆起来？我没有! 是他干的！谢普干的！我愿意为处理垃圾支付任何合理的价格，但他--！” 格拉文斯坦指着街对面走出商店的宽大人物：戈登·谢普穿着一件蓝色的大西装，他的大肚子从夹克里坠出来；他有一张皱巴巴的脸，脸上挂着一个令人不快的露出金牙的笑容，手里拿着一支巨大的雪茄。看到格拉文斯坦指着他，谢普穿过街道，不屑地摇了摇头，尽管很肥胖，但还是很有气势的。

他一边走一边用雪茄指着格拉文斯坦。“这个小骗子在这里嚷嚷什么呢，莱恩先生？”

莱恩没有理会谢普。“为什么这个人要对你的垃圾负责，格拉文斯坦？”

比尔可以猜到原因。他记得，谢普已经在拓展业务了......

“首先，”那个小个子男人颤抖着说，显然是想忍住不对莱恩大喊大叫，“这不全是我的责任！”

“呸！”谢泼坏笑着说。“证明一下吧！”

“有些责任是我的，但有些是他的，莱恩先生！”至于什么是我的——他经营着这里唯一的垃圾收集服务！他两个月前买下了它，并利用它把我的生意搞垮了！他向我收的钱是他向其他人收取的垃圾收集费的十倍！”

比尔震惊道：“十倍?”

谢普笑了笑，把雪茄烟灰敲到垃圾堆上。“这就是市场。我们这里没有约束，对吗，莱恩先生？没有价格控制! 任何人都可以拥有他们能买到的任何东西，并以他们喜欢的方式经营它！”

“市场不会接受这样的定价，”比尔指出。

“他只向我收这个价！”格拉文斯坦坚持说。“他是我商店的竞争者！他生意已经比我好了。但这还不够；他想垄断这里的超市生意，他知道如果因为我付不起钱让他把垃圾运走而导致垃圾堆积成山，就不会有人来我这里购物了！而且没有人能帮我运走垃圾！”

“看起来你得自己把它们运走了。”莱恩耸耸肩。

“我这么做的时候谁来照看我的店？离垃圾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我也不应该做这些事。莱恩先生；他不应该为了让我破产这样刁难我！”

“他不该吗？”莱恩沉吟道，“这的确不是我欣赏的商业行为。但是，伟大的市场就像一个繁荣的丛林，有些人生存下来，成为他们领土上的国王--有些人却没有。这是大自然的方式!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格拉文斯坦！我建议你找到一些对抗的手段，或者搬走。”

“莱恩先生，请问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公共垃圾收集服务？”

莱恩惊讶地看着他：“公共？ 这听起来像罗斯福或斯大林。去找谢普的某个竞争对手吧！”

“他们不会到这里来的，莱恩先生！”这个人控制着这一带所有的垃圾处理！他是专门来干掉我的！他威胁要买下这栋楼，把我赶走，莱恩先生！我相信公平竞争和努力工作，但是--”

“不要再发牢骚了，格拉文斯坦！我们这里不定价! 我们不管制！我们从不说谁不可以买什么！”

“听到了吗，格拉文斯坦？" 谢普冷笑道。“欢迎来到现实的商业世界！”

“求你了，莱恩先生，” 格拉文斯坦说，垂在身边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当我来到这里时，有人告诉我，我将有机会发展，成长，生活在一个没有税收的地方，我放弃了一切，来到这里！如果他把我赶走，我该去哪里？我能去哪里！”

莱恩脸上的一块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眯着眼睛看着格拉文斯坦。他的声音变成了冰冷的钢铁。“用男人的方式解决它，格拉文斯坦--不要像孩子一样抱怨！”

格拉文斯坦站在那里，无助地发抖，脸色苍白，然后他跑回了自己的商店。比尔的心里也是一片冰凉。但莱恩是对的，不是吗？市场必须不受管制。不过，在极乐城也会因为这种掠夺式的商业模式增生其他问题......

“那么，莱恩先生，”谢普说到：“到办公室来喝一杯怎么样，嗯？”

“不了，谢普。” 莱恩低声说着走开了。“来吧，比尔。” 他们大步向前走去，莱恩叹了口气。“谢普是个很可恶的家伙。他比黑手党好不了多少。但市场必须是自由的，如果为了做煎蛋卷而打破一些鸡蛋，那么......”

后面传来一声喊叫。还有一声恐惧的大叫。

比尔和莱恩转过身来，看到格拉文斯坦，双手颤抖着，拿着一把手枪指着路中间的谢普。格拉文斯坦喊道：“我会像个男人一样处理的，对吧！”

“不！” 谢普喊道，跌跌撞撞地往后退，连雪茄都从他嘴里飞了出来。

格拉文斯坦开枪了--两次。谢普尖叫着，紧紧抓住自己，每一次射击都让他抽搐了一下，然后像一袋土豆一样倒在路上。

“该死的！” 莱恩哼了一声。“现在这事是违反法规的！我得找人控制住他！”

但其实没有那个必要。在比尔眼前，格拉文斯坦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头，扣动了扳机。

 

索菲亚·兰姆的办公室， 极乐城

1950年

 

索菲亚·兰姆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摆好笔，说：“跟我说说这种被困住的感觉，玛吉......”

“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离开这里，医生，”玛吉用平淡的声音说。“那就是自尽。”她从治疗沙发上坐起来，咬着指节。她是一个苗条的、长腿的棕发女人，穿着简洁的蓝色连衣裙和磨损了的白色平底鞋，戴着一顶小小的、破旧的蓝色天鹅绒帽子。她的指甲油已经很久没有涂新了；变成斑驳的红色。玛吉有一张甜美的、有淡淡雀斑的脸和一双棕色的大眼睛，她的脸有点圆，而她的肚子往外隆起--她已怀孕几个月了。“但也许不是。也许杀死自己也不能让你离开这里。” 她的棕色大眼睛似乎变得更大了，她小声地补充道：“我听说极乐城有鬼魂。。。”

索菲亚靠在椅子上，摇了摇头。“鬼魂只存在于人们的脑海中--你逃离这里的想法也是如此。那只是......只是一个萦绕在你心头的执念。而且......在你经历了这些之后......”

“我所经历的一切--也许我只能怪我自己。” 她擦去泪水，深吸一口气。“他们说我在这里会有一个艺人的职业。我早该知道的，医生。我妈妈总是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是对的。我十六岁时妈妈就去世了，我爸爸也早就不在了，所以我一个人以当出租舞伴为生（译注：指20世纪初在舞厅按曲收费与顾客共舞的职业），后来我被招募到极乐城。我来到这里，满怀希望和梦想，结果最后只是落得在嬉闹要塞的脱衣舞厅里工作。‘夏娃的花园’？真是个笑话！所有的大人物都去那里，像猩猩一样对着女孩们咧嘴笑。我甚至在那里见过莱恩先生。我都能告诉你那个贾丝敏·乔琳因为被莱恩看上以后那副臭架子！还有那个地方的经理，因为我不接受他的潜规则，他就直接把我炒了！这本来也不在我的服务范畴内。。。”

“当然不是。。。” 索菲亚边说边写：共同的特点是患者的期望幻灭。

“所以我试图在极乐城的其他地方找工作—比如服务员，你知道吗？不，没有工作。我卖掉了我大部分的衣服。钱用完了，食物吃光了。靠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东西生活。我想回地上去。‘没门，姐妹’，他们告诉我。我从未想过我最终会成为一个妓女。我当然不介意为了钱跳点艳舞，但我现在是在给海神之赐的那些渔夫们卖身！该死的每一天我要么是泡在酒吧里，要么就在顾客拂袖而去时躺在宾馆的床上。还有方丹，他说我得给他一个百分比的分成。我妈妈总是说我很固执——我告诉他，让他下地狱吧。他就让那个雷吉给了我一顿好打”

索菲亚同情的啧了啧舌，写到：对于那些被厄运击倒的人来说，他们没有第二次机会。这里也没有WPA（译注：美国工程进度管理局，旨大萧条时期在为失业者提供工作）。这里没有任何救命稻草，因而对于社会发酵的潜力巨大。

“你现在由我来照顾，”索菲亚轻柔地说。听了玛吉的故事，她的心都碎了。“我甚至可以为你提供一份工作。”

“什么样的工作？”

“园艺，助手之类的。我打算启动一个新项目，我称之为狄俄尼索斯公园。没有什么会让你蒙羞的事情。但我需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你的信任。你毫无保留的信任。”

玛吉吸了吸鼻子，她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哦，如果你能帮助我，天呀，那你拿得到，医生！我愿信任您到天涯海角！”

“很好！”索菲亚笑了。

如果你能得到人们的信任，真诚地信任，那同时你也会得到他们的忠诚。

而她需要忠诚，不假思索的忠诚，为了她心中所想的，一场循序渐进的革命，首先在思想上，然后在事实上--从内部改变极乐城......

 

海神之赐与奥林匹斯之巅之间

1951年

 

弗兰克-方丹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有了糖果店钥匙的胖孩子。

在他的私人无线电控制的潜水器中滑行，从海神之赐到奥林匹斯之巅和水星套房的车站——经过几家商店的霓虹招牌，这里面也有他自己的店——方丹想到，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极乐城就是一顿美餐。莱恩将商业法规控制在最低限度。只要你有足够的极乐城元来从莱恩工业租到一个地方，你就可以开设任何你想要的生意。方丹甚至还泡上了莱恩的一个簿记员，马乔里达斯汀。只要他每隔一段时间和马乔里上一次床再给她一些钱，她就会欣然在帐上给他的鲜鱼进货量增加百分之四十—这意味着莱恩工业平白给鱼多付了四成的钱。

他也知道莱恩在派人盯着他。就在那天早上，方丹发现自己被那个俄罗斯暴徒卡洛斯基在下层大厅里跟踪。莱恩在极乐城里到处设置了安全摄像头。虽然目前不多，但它们的数量还在增加，而且莱恩控制着它们。在这些摄像头面前，很难长久的保持秘密。

方丹看着一条巨嘴鱼游过去。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鱼——它转动着一只眼睛，也从潜水球舷窗的另一边看着他，似乎很感兴趣，方丹摇了摇头，对自己已经习惯于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水族馆里感到很好笑。也许有一天，当他控制了极乐城之后，他可以把这个海底城市作为他在陆地上活动的秘密基地。这样子他总是会有一个警察永远找不到的秘密藏身处。。。

方丹瞥见他自己的一艘潜艇在下面驶过，朝水下码头入口走去，后面拖着一张装满闪闪发光的银色鱼儿的网。银色的鱼——就像银元一样。钱就在海里游来游去，你所要做的就只是找到一些傻子来帮你捞起它。有时，他认为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是傻子的人。

极乐城的人们开始厌倦吃鱼了。方丹就开始走私牛肉，毕竟这东西根本不可能存在于极乐城里。很多人甚至感到缺乏信仰，所以方丹带来了《圣经》。这肯定会让莱恩生气：他讨厌宗教--而方丹只是对它一笑置之。

潜水球到达站台，停靠到位，方丹走了出来。他匆匆走过一群准备坐地铁去往某个夜总会的时髦聚会者们。头顶上的灯正在变暗，就像设计的如同入夜一般，让极乐城的人们对白天和黑夜有一些更近似的感觉。

方丹坐缆车到奥林匹斯之巅，然后坐电梯到他在水星套房的住处。他正好赶上在开会前抓紧时间吃点东西。他走过铺满大理石的房间，经过塑有舞女的铜像和纽约市场景的绘画。他确实想念纽约。

随后他坐在大窗边的一张四脚镶金的大理石面桌子前，望着蓝色的、灯火通明的大海，发光的紫色水母像隐形舞女的裙子一样飘过。

他的厨师安托万为他做了红酒炖牛肉，旁边放了海带和几片可怜巴巴的生菜叶。他喝了一杯很乏味的沃利酒，然后门铃响了。雷吉让他们进来。

“大老板在这里，”雷吉说。

雷吉把素崇博士和布里吉特·泰南巴姆领进了客厅。“看好门，雷吉”方丹说。“我们不喜欢被打扰。”

“没问题，老板。”

易素崇博士仍然穿着一件长长的白大褂，外面是一套破旧的西装，上面布满了像血迹一样的锈斑。布里吉特·泰南巴姆穿着一条长及小腿的蓝色裙子。她穿着红色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有些笨拙，显然不习惯这样。她是个年轻的女人--他们称她为天才。然而，她的脸，有着白俄罗斯的特点的棱角分明，布满了工作经验所留下的印记。这里面有一种冰冷的距离感。方丹理解这种距离感。他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但在她的动作中，有一种几乎是机器人的感觉。她也从不与他对视，尽管有时他觉得她在看他。

她显然为会议打扮了一番，笨拙地涂了口红。她看上去没那么糟糕，尽管她的牙齿上有着烟渍，指甲也被咬短了。

当他们坐在对面的高档沙发上时，方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想知道他是否应该留些头发——但女人似乎喜欢他的光头。“请问我能抽烟吗？”她问。

“当然，来支我的吧。” 他把放在珊瑚玻璃茶几上的华丽银色烟盒递给她。

她用颤抖的手指拿起一支烟，把它插入她从衣服的一个小口袋里拿出的象牙烟嘴。方丹用一个银色的形如一只狡诈海马的打火机点燃了它。她一边向天花板吹着烟，一边瞥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移开目光。

两位科学家，坐的相距甚远，看起来相当僵硬和正式。似乎他们并不信任他。但当他开始往他们身上塞钱的时候，他们就会释然。一堆现金的感觉很好，很舒服。

素崇是个瘦小的韩国人，戴着线框眼镜。他的年龄一定是泰南巴姆的两倍。虽然他有一连串的学位，但泰南巴姆似乎一点都不敬畏他。

"来点酒怎么样？" 方丹问道。

泰南巴姆说好，而素崇正好在同一时刻说不。他紧张地笑了起来。泰南巴姆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的烟头。

方丹为自己和她拿了酒，说：“素崇博士，我知道你一直为莱恩工业工作。”

素崇叹了口气。“素崇为自己工作。那里有一个素崇研究所和实验室。但是--与莱恩和辛克莱的合同，是的......”

“而泰南巴姆小姐——你是作为自由职业者工作？”

“是的，这是个不错的描述。” 她越过他的肩膀看着他背后，似乎想在并没有真正看着对方的时候给别人一种她在看着他说话的感觉。

“这就是我说的，你们都想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方丹说，放下他的酒杯。“我叫你们俩来是因为我在想，科学这东西蕴含的机会比我想象的要大。我有一些为莱恩工作的人给我提供了内部消息。我听到的是，你们两个感到有些沮丧。”

泰南巴姆晃了晃脑袋，她的眼睛反射着一切，唯独没有方丹。“这是真的，你说的是真的。莱恩说让我们研究所有事物--但研究要花钱。财政支持是，怎么说来着——不稳定的。” 她把目光投向素崇。“素崇博士不想让莱恩先生生气--但我们都需要......更多！”

素崇皱起了眉头。“不要替我说话，女人。”但他并不否认这是事实。

他们已经成熟并且可以采摘了。“那好，”方丹说，“如果情况合适，我们三个人可以成立我们自己的一个研究小组。素崇，我知道你在研究一种新的烟草？”

“并不准确。” 素崇的口音很重——方丹花了点时间才把ple-cise-lee理解成准确。“素崇改变了另一种植物的基因来制造尼古丁。在甘蔗中制造尼古丁! 我们将提取并制作'尼可糖'。也就是尼古丁糖果！”

“天才！”方丹笑着说。“是的，我一直在阅读整个遗传学相关内容。在我看来，你可以通过转基因来制造各种东西。也许我们可以在这里的某个地方饲养微型牛，以获得新鲜牛肉，是吗？据我所知，你可以把一个人的基因换来换去。你可以改变人类，对吗？”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变成了阴沉的怒目，但还是对着地板。“你知道些什么？”

“只是传言。说你在买一种特殊的海蛞蝓。我听说你已经买了十只......”

她点了一次头，很快。“如果我可以的话，我会买更多。不是普通的海蛞蝓。这个物种是一个活的奇迹！我要求莱恩帮助资助这些实验。他没有听进去。”她吸了吸鼻子，从烟嘴里拿出烟头，含糊地朝烟灰缸丢去。没有中，它掉到了桌子上冒着烟，她咬着一根空的烟嘴，眼睛没有焦点，似乎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在方丹反射性地把烟灭在烟灰缸里时，她也浑然不知。

她突然用手做了一个推的手势，继续说：“莱恩，他把我推掉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以后吧'，这种说辞。”

“你已经到了进展的边缘？”

“也许吧。” 她瞥了一眼素崇。他耸了耸肩。

方丹笑了笑。“那么这就是我想投资的东西。我将为股权支付很高的价格--而且莱恩不需要知道这件事。当你准备好了，你完全可以来为我工作。你们两个人都可以！我想这种遗传的改变可能是未来的浪潮，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你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工作—素崇可以把你带到他的实验室，我可以支付你的工资，暂时性地......也许可以让这个叫亚历山大的家伙参与进来。只是我不想让莱恩知道这些事。我希望它秘密地进行，你懂吗。他知道的话他就会插手进来并夺走我们研发出来的任何东西。-要么他会找到些借口来把这些东西的专利归他所有。”

泰南巴姆歪着头笑了：“与此同时，莱恩还要为素崇高额的实验费用买单，是吗？”

“为什么不让他给大头付钱呢？” 方丹说，把玩着他的酒杯。“我在这里做得很好--但瑞安在极乐城控制着更多的资源。他的口袋里有更多的钱。就目前而言。”

“是的，素崇需要更多的研究资金！” 韩国人突然说。“但也需要别的东西。” 他把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僵硬地向前倾，他眼镜后面的眼睛在镜片反射海水中的灯光时几乎消失了。“是的，我们都想到要改变人类的基因。没有人类就很难做到! 但素崇真正需要的是—年幼的人类! 他们的细胞有非常多的可能性。但是-每个人都疯狂地喜欢孩子! 过度保护他们！"”他做了个鬼脸。“卑鄙的生物，小孩—”

“不怎么喜欢孩子，是吗？”

“我在一个父亲是很穷的仆人的家庭里长大，那里只有孩子是富人的孩子。他们把我当做狗! 孩子们很残忍。必须像动物一样被训练！”

“素崇在一个贫穷的仆人家庭里长大，那里只有富人的儿女被当做孩子看。他们待我如狗一般！ 孩子们是很残忍的。必须像动物一样训练！”

“孩子们--都是迷失的生物，”布里吉特·泰南巴姆轻轻地说，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你开始做科学家的时候还很年轻，泰南巴姆小姐，”方丹提示道。只要了解是什么让他们运行的，那你就可以给它们上发条。然后让它们按你的意志走时。“怎么回事？”

她喝了一口酒，又点了一支烟，似乎在凝视着另一个时代。“我当时在德国战俘营，只有十六岁。有个重要的德国医生；他做实验。有时候，他犯了学术错误。我告诉他这个错误，这让他很生气。但他又问：‘一个孩子怎么能知道这样的事？’我告诉他，‘有时候，我就是知道。’他对我大喊：‘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她僵硬地笑了笑。“‘好吧，’我说，‘如果你要做一件事，起码你应该好好做！’” 她吸了一口烟，做了一个鬼脸的笑—一股青烟从她的肺部再到她的口中缓缓飘出。

素崇揉了揉眼睛。“她讲了很多次这个故事了。”

方丹清了清嗓子。“我不知道我是否能马上给你弄到你说的那种实验对象，医生，”方丹说。“可能会引起太多的注意。但我能给你的是一些违反了这里的规则的成年人。几个人从拘留所消失，谁会在意呢？我们会说他们逃跑了，在试图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被淹死了。”

素崇轻快地点点头、“那也是有用的。”

“那么--假设你能找到一种控制基因的方法，”方丹说，玩弄着他的酒杯。“我听说的是真的吗：基因控制我们的年龄？”

素崇再一次说不，而泰南巴姆又在同一时间说是。

素崇恼怒地哼了一声。“这是泰南巴姆的理论。基因只是一个因素！”

“基因，它们几乎是一切，”泰南巴姆说，吸了吸鼻子。

“但我是说--你可以帮助一个人保持年轻，”方丹坚持。“也许以某种方式改变他的身体。给他更多的头发，更强壮的手臂，更长的...你知道。如果我们能出售这些......给人们，我不知道，更多的天赋......更多的......能力。”

“是的，”泰南巴姆说。“这是我的导师谈到的东西。提高一个人的能力--让他成为 “超人” 。一个超级男人——或女人! 这里面有很多风险。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诸多实验的进行。”

“素崇什么时候能拿到钱和实验对象？方丹先生？”素崇问道。

方丹耸了耸肩。“我明天会给你第一笔研究费。我们会制定一个合同，仅在你我之间......”

方丹停顿了一下，反应到他是不是得给他们自己企业的股份，从长远来看，可能会花费他很多钱。但是，一旦他有了基本的产品，有了技术，他可以更便宜地雇用其他研究人员。然后他就可以摆脱素崇和泰南巴姆了。不管是用文明的方式还是不那么文明的方式。

他对他们露出了他最好的、最有说服力的、最敞开心扉的笑容。这个笑容在引诱傻瓜上钩时从未失败过：“我会很快给你弄到合同和钱的，但我们必须小心行事。不管是不是'自由'企业，莱恩都会监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