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rry向小说】喧嚣 第四十四章.然后,迷失在黑夜
“别着急走啊,陪我聊聊呗。”
声音是从厂房后门传来的。听到这声音,架着豺的几个人愣了一下,脸色一黑。
我转头,一个扎着马尾的青年狼兽双手插兜,步伐缓慢的向前走,每靠近一步,那些人抖得就越厉害,先前的贵宾犬已经撒了手,瘫在地上一点点挪屁股。
“别紧张,聊天而已。”
他从我身旁绕过去,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分明看见了,他的手始终摸在裤兜里鼓囊的东西,看形状,应该是指虎之类的东西吧。
“呸,谁他妈跟你聊啊。”
豺趁机会挣脱了几个人的手,一口吐沫飞到他的脸上。
“别搁这假惺惺的,看的老子恶心。当初要不是你把老子的事捅出去,姓白的哪有胆子来找茬。”
他擦掉脸侧毛发上粘的吐沫,没说话,看着豺的眼神带了寒意。
豺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气势镇住了才没反应,态度更嚣张了,完全没顾上身后那群人疯狂摇头的动作,攥紧拳头挥了出去。
在我看,豺这一身瘦弱的身板,挥出去的拳头指定没什么力气,他的体型还比豺大上一圈,就算挨了一拳也不痛不痒。何况豺的拳头都用在装腔作势上了,往后一撤就能躲开。
“那就是没得淡了。”
果然,他脚步往后一撤,插在裤兜里的手猛地一甩,指虎重重砸在对面鼻尖上,那一瞬,豺的头一昂,两道血柱从鼻孔里喷了出来,溅的地上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红色。
“都别藏了,动手吧。”
他开口,周围突然涌出乌泱泱一片人,握着砖头的,拿着棍棒的,骑着摩托的,把周围的出口堵个水泄不通。
“阿蒙哥。”
摩托上的人跳下来,摘了头盔。是一头毛色雪白的萨摩耶。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夹了一支烟,递到狼青年嘴边,用打火机点了烟。
阿蒙,这就是那些人嘴里的阿蒙。
缩在巷子里的几个人被提溜出来,贵宾犬想装晕,被周围的人拎着一桶汽油泼在脑袋上,两眼一瞪跪在阿蒙面前低了头,不敢吭声。
“前些天从西拐头截得货,你们藏哪去了。”
阿蒙轻飘飘的一句问话,豺满脸血污,死死瞪着他,没回话。
“长清,帮他开口。”
“得嘞。”
萨摩耶搓了搓手,满脸兴奋的凑到豺跟前,一脚踩在他的膝盖上,下了狠劲。豺倒是忍得住,咬着牙,头顶的汗滚下来,和鼻腔里的血水混在一块,哼哧哼哧喘不过气。
“我说啊,你忍着不是遭罪吗,不如叫出来呢。”
萨摩耶依旧笑着,勾了勾手,后面的人递来几根钢签,他抽出一根,顺着他脚下踩的一块穿过去。豺躺在地上拼命挣着,又被支起两只胳膊,半跪在地上。钢签的另一头穿过骨头,透过皮肉,尖头向下滴出血。
空气静默几秒。豺的眼睛突然瞪得很大,沾满血的脸拧在一块,许久,才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啊——”
阿蒙无动于衷的看着,倒是萨摩耶蹲在豺面前,手指来回拨弄钢签,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扬了一片灰。
“长青,别闹了。再耽误点时间,他们就该起疑心了。”阿蒙的语气明显有了不耐。
“得嘞。”萨摩耶收敛性子,手指勾着豺的下巴,另一只手往他脸上扇了几巴掌,啧啧砸着嘴,“真是个倔脾气。”
他又转头看并排跪在前面的几个人,直起身:“喂,你们几个,想办法让他说出来,不然下场会比他还惨哦。”
跪在中间的细犬磕磕巴巴,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倒是裤子下面流了一滩骚臭的水,萨摩耶掐着鼻子,问旁边的藏獒借了根火柴,划了一根丢在地上。
眨眼的功夫,火苗就顺着贵宾犬身上的汽油燃起来,先是衣服,很快连毛发都烧着了,一片焦黑。没人理会他的叫喊,他挣脱旁边的人,躺在地上打滚,火焰中的焦肉味越发明显,豺看着眼前快要面目全非的家伙,眼里满是恐惧和茫然。
“别,快住手!我告诉你行了吧,我全都告诉你!”
豺的头狠狠磕在地上,萨摩耶没动,也没说话,看着他磕了好几声,起来的时候,额头流着血,一张脸血肉模糊。
“那批货都藏在后面那块危楼的隔间里面,一件都没少。算我求你···”
“求你放了他们···”
豺说话的声音掺着抽气声,越来越小。他像是脱了力,插着钢签的膝盖砸在地面上,整个身子也跟着倒下去。
萨摩耶回头看了眼阿蒙,阿蒙点头,他才示意几个人去后面的危楼,自己依旧留在这,嘴角勾了起来。
“你倒是挺仗义。可仗义有什么用呢?”
回答他的只有几声微弱的喘气声。
“这样吧,放了你们几个也行。”萨摩耶把装了刚签的袋子丢在那些人面前,“把剩下的钢签用完,不用我教你们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看着袋子里的钢签,没有动作。
萨摩耶笑了笑,用手比了个数字,这才有人上前拿着钢签,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豺后面,举起手里的钢签。
“大哥,你可别怪我。要不是你非带上我们几个截货,我们根本落不到这个下场。要怪就怪你自作自受好了。”
说完,手里的钢签刺了下去。豺的眼睛盯着那个人,嘴里吐着气,又缓缓闭上眼。
从始至终,没人在意多余的我。
我抬头,才发现阿蒙正盯着我,目光与他交错。
“你不怕?”
我从口型看出,他在对我说话。
我没理他。
离开的时候,身后那些人爆发了呐喊声。我听见摩托车发动,砰的一声,一切安静下来。
爆了。
没人关心那是气球,还是哪个人脑袋。
太阳落下,几盏路灯在路边亮着光。
天黑了。
街边没了人,旧货市场回到最安静的时候。
好冷啊。我拽紧衣服,宽松的大衣就算能遮住身体,也有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冷嗖嗖的。嘴边呼出来的热气,一缕一缕升到了天上。
我沿着街道,一路走到了西拐头的闹市,继续向前走着。
西拐头的闹市前头,有一处荒废的铁轨,狼爹说,跨过铁轨终点,就到了另一个城市。那里的大街就算是夜晚也有灯光,人群熙攘,不会为冬天的严寒担忧。
我想去那个地方。
“你不怕?”
我突然想到,我临走前,阿蒙的问话。
害不害怕,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烂透了。
每个人都固执己见,他们甘愿这样,像是看戏一样看着别人碌碌无为的活着,却从没注意,自己也在这种生活中苟延残喘。
同样的事情,我已经看了无数遍。他们死了和活着并无区别,他们在这里扎根,在这里肆意生长,每个人在这种生活中耳熏目染,变成同一种模样。我甚至没发现,那种无力感什么时候已经渗透进我的生活。
当我看着他们感到绝望的时候,他们笑着对我说,是我错了,那样才是真正活着。
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每天弓着脊背原地踏步,还是被一群人穷追猛赶,死在某处都无人问津。
烂透了。
真他妈无比烂透了。
这个城市,在这里生活的人。
烂透了。
我向前,想走到铁轨的终点。
杂草从积雪中透了根,枯萎的叶子在风中摇摆不定。积雪上走来的脚印,很快就被新一轮风雪掩埋。
我找不到方向,走不到头。只凭毅力走着,向前,不想回头。
我害怕,我一回头,就要回到那种生活里去了。
回到那个几平米的房间里,回到连温饱都无法解决的生活中,回到、回到——
“小启。”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不敢回头,却还是停下脚步,等他追上来。身后伸来一双手,把我牢牢抱住,他炙热的鼻息扑在颈间,一阵瘙痒。
“狼爹。”
视线所能看到的地方,被一片白色遮掩。雪下大了。
那一瞬间,脑海中冒出的想法,是逃离这里。
“我们会离开这座城市吗。”
好冷啊。我明明待在他的怀里,感受他的体温,却感受不到一丝温热。
“傻孩子。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哪儿也不去。”
是吗。是啊。我们生活在这里,我们是唯一的家人,我们只剩下彼此。
我不能丢下他。
我早该想到了。
“回家吧。”
他牵着我的手,带着我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回头,看到铁轨旁,最后一点叶子被盖在雪下,连着我曾存在过的痕迹,一起消失在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