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呦鸦鸣---也谈一休宗纯禅师开悟偈
一休宗纯禅师的故事广为流传，中文介绍也很多，但有关一休宗纯禅师开悟偈：闇の夜に 鳴かぬ烏の 声聞けば 生まれぬ先の 親ぞ恋しき，这个偈的中文介绍还是比较少，因为这是一首日语和歌，和歌的翻译本来很难，开悟偈，佛理深奥，理解都需要很深厚的佛学功底，翻译就更加难，很多介绍一休的文章，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一休的这个开悟偈，本文不自量力，班门弄斧，尝试简略谈谈一休宗纯禅师的这个开悟偈。
一休宗纯禅师（1394-1481）在日本佛教史和文学史上占有很重要一席地位。他深得中国南宗禅林孤高宗风神髓，以桀骜不驯的气概抨击世俗宗法，以汉诗抒发真性情，怪诞、神奇、自由奔放，在当时庸俗腐败的世间荡起一股清正狂飙。
一休的名字，出自他的一首和歌偈：“有漏路より無漏路へ帰る 一休み 雨ふらば降れ 风ふかば吹け”，一休认为，人生不过是从有漏（烦恼）到无漏（开悟）过程中，短暂的一小歇，那么短暂的人生，风风雨雨，疏雨将至凭雨落，骤风欲来任风吹，顺其自然，又何妨呢？
1420年一个夏夜，雨云低垂，他在琵琶湖的一艘小舟上冥想，突然听见一声鸦啼，不觉惊叫起来，触发机缘，终于悟道，写下开悟偈：闇の夜に 鳴かぬ烏の 声聞けば 生まれぬ先の 親ぞ恋しき。有关这个开悟偈，目前所见的中文翻译几乎都翻译成为“得闻乌鸦暗黑不鸣声，未生前父母诚可恋。”，认为鸟鸦不会在暗黑中鸣叫，自己却听到在黑暗中鸣叫，让他想到未出生前的父母，顿时大彻大悟，开悟了。
以上这个中文翻译，把鳴かぬ看作是动词鳴く的未然否定形，翻译成为“不鸣叫”， 本人认为，鳴かぬ不是动词鳴く的未然否定形，而是动词鳴く的使役形，意思是“想鸣叫”，诚然，鸟鸦一般不会在暗黑中鸣叫，但一休想说的是，青青翠竹无非般若，郁郁黄花皆有法身，乌鸦也可以成佛，（乌鸦能否成佛，与狗崽是否有佛性，这个千古公案，这里暂且不讨论），机缘和合，夜半乌鸦也想要鸣叫，说出自己的开悟，乌鸦声声尽说禅，这里的闇の夜（黑夜），比喻的是无明，因此，本人觉得这首偈上半句“闇の夜に 鳴かぬ烏の 声聞けば”，可以翻译成为：幽呦鸦鸣，声声般若，而下半句“生まれぬ先の 親ぞ恋しき”里自己未生前的父母双亲，其实指的也是“佛祖”，下半句可以翻译成为：芸芸眾生，皆是佛子。这样翻译，也可以与后来一休关于这次开悟而亲笔写的汉诗《闻鸦有省》：“十年以前识情心, 嗔恚豪机在即今，鸦笑出尘罗汉果, 昭阳日影玉颜吟。”对应，只是，一休这首汉诗，又突显了他开悟后桀骜无拘的情僧性情。
要想好好理解这个开悟偈，可以参看日本动画片《聪明的一休》（钝知の一休），动画片《聪明的一休》第42集里，对这个偈演绎的很精确。《聪明的一休》第42集反映的中心内容就是 “众生是佛，佛是众生。”的禅宗根本立场观点，禅宗主张“万法不离自行”，当下是佛，禅宗这一主张，很契合东方人生哲学，契根契机，在东南亚迅速发展，但三藏法师的唯识宗并不赞成禅宗的这一观点，唯识宗认为，“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要“转识成智”，只有证得第八识阿赖耶识，才能够成佛，也就是说，唯识宗不赞同禅宗“众生是佛，佛是众生。”，“一切众生都有佛性”的观点，唯识宗佛理深奥，体系庞大，曲高和寡，在东南亚的发展反而式微。《聪明的一休》第42集前半部分讲浅井家那做小偷的儿子，看到他父亲的牌位，立刻醒悟，暗喻的是，众生也是一直迷雾，如果机缘到了，看到父亲（佛祖）也会缘起醒悟，而开悟了，众生本来有佛性，众生是佛。 42集后半部分，さよちゃん，小叶子，有翻译成“纱代，小夜，小妍”的，さよちゃん（小叶子）要画妈妈像，大家画的，她都说不像，专业画家画的，她也说不像，最后，一休说，按照佛像画，就是那个佛像最像，果然小叶子说惟妙惟肖地像她妈妈，按照佛像画就是妈妈，暗喻的也是“佛是众生”。 《聪明的一休》第42集对一休宗纯禅师的那开悟偈“闇の夜に 鳴かぬ烏の 声聞けば 生まれぬ先の 親ぞ恋しき” 里那乌鸦想要在黑夜（无明）发出内心的呐喊喊叫，“鳴かぬ烏”的叫声有也有很惟妙惟肖地模仿，一休问西右卫门乌鸦叫声是怎么样，西右卫门回答说是“呱！呱！”，一休再问西右卫门，夜里想要发出内心呐喊鸣叫的乌鸦叫声是怎么样，西右卫门说是“咯！咯！”，似乎打嗝的样子，如果按照目前翻译，一休问的是“不叫的乌鸦”，西右卫门肯定就闭着嘴，而不会回答说是“咯！咯！”，那两个嘴型表演的很惟妙惟肖，只是这一集的汉语翻译，对一休这个和歌偈的佛理理解很遗憾真的不尽人意，以至于人们看了也不很容易理解，如果感兴趣的，可以找到这一集仔细观看西右卫门的嘴型，当然，懂日语的，直接看日语原版就比较容易明白。(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其实，一休“生まれぬ先の 親ぞ恋しき”，是出自中国禅宗有名的公案：“父母未生以前，汝之本来面目为何？”，这个公案也就是要觉悟“生まれぬ先の親”未生之前的父母亲，也就是佛，汉字博大精深，“佛”字本身就揭示了，不是人，才成佛，是人就有七情六欲的烦恼，没有烦恼的，大概只有那不是人，而成人之前，还不是人，那时候还处在没有被烦恼羁绊的清静世界，也就是佛的境界。总之，一休禅师的开悟偈，说的是夜半鸦声尽说禅，闇の夜に 鳴かぬ烏の 声聞けば，生まれぬ先の 親ぞ恋しき，幽呦鸦鸣，声声般若，芸芸眾生，皆是佛子。
当然，鳴かぬ烏の 声聞けば 翻译成为“得闻乌鸦暗黑不鸣声”，也未尝不可，佛理，明白了，说有说无都受用，不觉悟，执法执非法都无益，生まれぬ先の 親ぞ恋しき，芸芸眾生，皆是佛子，佛家讲究的是放下，不要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