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诗(三)
孙文涛
诗人有可能重新以积极姿势参与进人类生动活泼的整个历史进程层面,自唐宋以降此伟大功能不断弱化衰亡——网络载体的无限性又一次叩醒了这一千古壮丽梦幻!……
……后工业迫使诗人身份多重,有可能重新被赋予神学性,既他既为文学家又兼哲学家兼市民,他是享乐消费狂又是圣徒。青春的挤撞冲击拆裂消解前所未有,而未来理性构架竞象废墟。他努力帮助光明拔除黑暗的另一翅膀,竞而发现黑暗已深嵌进自己肉丝!诗人被又一次导向浩繁经卷,点燃蜡烛,披上灰色哲袍……
向历史学习。文化是连接昨天和未来的一个工具(如果我们对上一代,再上一代的短暂几十年历史都没有了解,怎么弄懂几百年乃至几千年人类文化和历史?)
什么叫诗人的个性呢?一言以蔽之,他所属土地上,生活中人们、人民、公众的主流性的本质性的不灭东西在单个生命里的反映。
生活于今天的任何写作者必应十分清醒,不可稍忘记了他置身其中的是一个浩大的“公共化社会”,而非私小利益人群,不能忘记祖国人口指数是一般小国的几十倍乃至成百倍!我们的“个人感情”需从绝大多人的“共同感情”中提炼出来,以免沦于卑小泡沫(一只乌鸦得到了食物,就歌唱食物,能歌唱得了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美感的产生原本与健全的生活、健美的魂灵有关。城市确是大地的疤痕,第一自然的恢复是现代人永远的隐痛。折射在艺术里,审美的失落自土地失落起——失落土地导致欲望膨胀和焦灼不安——和谐的审美由此碎裂。而粘补碎裂的过程遥无止期。
当代狭隘性之一是把分行写作才称谓"诗人",吓得好多诗人不敢离开单一文体。
地域特色。不是生硬的东西,说到底是一种懂得,一种热爱,一种浸润其中乐而不疲的生活、日常。所以地域不能伪造,不能猎奇,不能穿凿,不能不懂装懂。地域就是“民间”。民间文学是桃花、春风春泥寄春天刻骨的蚀爱。
人生常在社会范畴内,但人生哲学(括诗)的翅膀常试图超然飞行一会儿。
商人的才华结实在利盈,诗人的才华结实在诗篇。从这一点说,诗人会永远相对贫困(精神财富无法转换成物质财富,因其具有最大化“公共性”)。所以“安贫乐道”是明智的。
欧美的现代乡村歌曲、乡村诗人、自然主义作家,他们在创作和生产一种现代临界心态的“平衡剂”和“氧吧”。
现代意义的乡村诗,它与前二三十年的“乡土诗”完全不同;它有自己的新对应物——后工业;它具有一层批判、理性的眼光(并对往昔家园投以最后留恋一瞥)它所轻声歌吟的自然风光是以抗衡灵魂畸病和过度开采污染为前提。而它所提示的古老简朴原理是对过度欲望、烦躁的灵肉进行的洗濯与医治。
往昔我们“心中的烟雨江南”旧梦正层层褪去,就连二三十年前的旧景也显得“六朝如梦”,古典璀灿文化繁华地代之而取的是后工业起步的江南核心地带。今天的江南诗人,该如何收拾地域传承的“旧河山”?……
灵魂必须纯洁,头脑必须清楚,肉体必须干净(契珂夫对文学艺术者的严苛要求)
(想到老年一代对文化整理的重任)“年老的、可爱的祖母,请珍藏,请珍藏俄罗斯真理!因为,除了你们,再没有珍藏它们的人了”(俄国 洛扎诺夫)
其实诗和其他几种文体都有模糊连接边缘,“过渡地带”,世界文学中多种文体均互相渗透、融汇,普里什文的《林中水滴》(散文诗体)比纯分行更诗意盎然,今道友信是诗人美学家,瓦西列夫是诗人心理学家,马约尔是诗人雕塑家……曾读过一篇写原俄罗斯草原生活的中篇小说《查蜜莉娅》(艾特玛托夫著),觉得比长诗还甜蜜还忧伤!请鼓励诗人多掌握几种文体!……
我以为谈诗与写诗是一回事,“诗歌活动”是另一回事,90年代不太正常,把“诗歌活动”看得太重。——当然我认为好的“诗歌活动”是有益且推动诗的……但多年来都没正常过,潜心读书、写作根本得不到重视。
(谈对“现代”主义认识)“后工业时代”只是一条游戏规则,不存在对错。现代主义仍是一条颠晃的道路(并无任何具体保证),重要的仍然是具体内容,而抽掉具体内容(如勤恳工作、诚实、劳动权力、道德、经济与政治的平等权力、遏止掠夺等),只不过完成了一场形式上的“游戏转换”。这个现代主义的大厦讫今为止仍是倾斜的。
台湾70年代经济起飞,大修其路,有文人惊呼原淳朴山区、村镇,“路一通,人心就变(坏)了”。而自然是:人一逼近,风景就后退。从这里我们可理会元代人的山水画为什么是古典里最后和最好的(元人已开始懂得怀念山水)。这里除了社会形态对人心理影响原因外,人类周边环境变迁可能占了相当大比例。由此我们可破译为何明、清两朝承平盛世(加起来七八百年)却写不超前人的道理(不是诗人们才力不够,而是神力不够)
(谈在我们前面一代消逝的老一代“共和国诗人”)……新中国翻开了一页,但公正与不公,正义与非正义,良知与邪恶还将长期较量下去……风雨满天,纵横遍地,从此真是一枕无忧了?不,诗人以经验回答出深深的忧虑和思索,有社会的,史实的,人性善恶的,永恒的,腐朽的……诗行像一条条鞭子,抽打在卑污者的灵魂上。
(谈海子)……今再读海子的诗篇《祖国,或以梦为马》,倍增感慨。她可谓八十年代青春最深处的哀与伤。辉煌而颓然的阳春白雪。八十年代青春诸多浪漫理想被严酷和物质的九十年代彻底击溃!……
什么叫好作品?上可呈读父老邦国的先辈师长,下可示之子弟妻儿,唐诗宋词元曲中佳作妙构无一不具备此特征。
……仍在写这些故土坚持的诗篇的人也许被看作是“落伍”的,但却是更幸运的!脱离开携裹一切的“都市文化”主流的宰沉宰浮,作者因距“压力”中心区远而尽可能缓慢生长……
城市诗人的过度追名逐利,早已沆瀣了诗人的远大前程……
“商品化”能迅改理智观念,却不能轻易摇撼根植于本土本乡的深厚感情。感情与千百年积淀有关。
一个诗人若写得好,得“复活”全部的地域、时代特征,“复活”作者的日常,甚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