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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站轧花厂

2015-07-10 16:57 作者:想穿花裙子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粮站 轧花厂

李宜祥

粮站

我家住在东巷口的西头,粮站位于东巷口的东头。

一栋黑砖红瓦的大仓库呈东西向,耸立在院子中央,将院子分隔成南院北院。南院的北侧,紧临仓库,又耸立着七八间高大的厂房,里面布满了管道、机器,整天发出噪杂声,这里是米厂,从管道的这端倒进金色的稻谷,管道的另一端吐出白的大米。南院的东侧一排房子是食堂,烧饭的厨娘是一位三十几岁的妇女,她的女儿小华子是我的同学。每天上下班,她常常拉着小华子从我家门前经过。我们放学后到粮站里玩,渴了到食堂里要水喝,她常常倒下开水吹凉了递给我们。小华子递给我们每人一块锅巴,我们嚼着,又疯开了。

食堂门口两侧墩着十几只一人高的大水缸和十几扇大石磨盘,已废弃不用了。这让人联想到粮站的前身是不是一个磨坊呢?磨盘的前面有一排平房,门朝西,是粮站日常供应粮油的门市部。南院的西侧,长着一排五六棵高大的梧桐树,躯干笔直,树皮青青。农历九月的时候,梧桐子熟了,我们猴一样地爬上树,采摘梧桐子,回家炒了吃。初吃有松子的香味,吃多了头昏。(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仓库有四个大门,门是木板门,很厚重。门朝北,门口是一大片长方形的水泥地坪,是晒场。再朝北,从西至东是相毗邻的三座四合院,青砖小瓦,古色古香。每个小院里长着两棵老龙槐树,地面是用青砖铺的,铺成龟背形,利于排水。西边的小院是粮站的办公室,东边的两个小院住着粮站的几户职工。中间的一家屋里有一口砖井,井栏是汉白玉的。这家人在井上安放一张床,打水的时候拖开床,不打水的时候,又将床推回。

粮站有两个大门,一个大门在南院,临街门朝南,是居民购买粮油的出入口。一个大门在北院,门朝东,门外一条笔直的大路,路两边各一排高大的柳树。路向东延伸了三四里后向北拐,与铜城至高庙的公路相连。

粮站最繁忙的时候是午秋两季收粮。天刚亮,送粮的农民已排成长队,他们挑着箩筐,箩筐里装着黄灿灿的稻谷。壮汉们嫌担子轻了,两头箩筐上又堆上布口袋,口袋里装的也是稻谷。队伍很长,前头已进了站,后尾还在拐弯处。送粮的队伍里也有老人和妇女。有的村队,为了庆祝丰收,送粮的队伍前端敲起了锣鼓,举起了彩旗。

粮站霎时忙碌了起来,几架磅秤一字铺开。场地上铺满了稻谷,那是水分大的谷子,晒干了再过磅。几个农民头上戴着草帽,肩膀上搭条白毛巾,不时的擦擦汗水,用木锹翻晒。场地中央架起两架风谷车,几个农民把稻谷倒进去,两个壮汉手摇摇柄,鼓风吹向前方,饱满的谷子正中落下,瘪子飘向前方。场地的西端,也有几个农民用木锹把稻谷高高的扬起,让风吹开瘪子。

门外柳树下,有俩三个妇女摆着茶水摊。一杯白开水一分钱,一杯糖精水二分钱。渴了的卖粮汉子,扔下二分硬币,仰脖连喝两大杯,又去忙活了。

收下的稻谷要堆进仓库的粮囤里。粮囤是用窝折围起的,当高过胸口时,便搭起了长长的跳板。几个壮汉轮番踏上跳板,肩扛笆斗倒进稻谷。偶尔也有一两个壮实的中年妇女上了跳板,倒完稻谷下来时,一个男子拦住了她们,在跳板的中端恶作剧的颤悠了起来。长长的跳板一上一下,不停的晃悠,惊的两位妇女尖叫不已,饱满的乳房上下颤动,呼之欲出。

午季送小麦,送菜籽。秋季送稻谷,送黄豆,送花生。一年两季,年年如此。

收下的粮食要调走了。粮食打成包,毛驴车拖着,一辆接着一辆,从粮站的南门出来,排成车队,从我家门口经过,向西,沿着窄窄的巷道。

我们跟着毛驴车跑了一段,又到院内爬上梧桐树,渴了,从树上下来跑到食堂要水喝。食堂的厨娘已换成了大师傅。大师傅是个哑巴,身躯高大,他不友善的咿咿呀呀半天,挥手让我们回家,他是怕我们爬树摔下来。我们觉得他有点凶,不由的想起了小华子和她做厨娘的母亲。小华子的父亲是位军官,驻地在长江入海口的一座城市,她的母亲带着她随军去了。

少年以后,我常常在睡里梦见粮站。梦中的粮站定格为一幅水墨人物画:两三个顽皮的小男侠爬在高高的梧桐树上,树下一排房屋,门前站着一位年轻的母亲,左手牵着一位小女孩,右手端着一杯水,仰头看着树上的男侠们,目光柔柔的。

轧花厂

出了东巷口,过了汪家大塘,就到了轧花厂。

轧花厂建在一片田园里,铜城至龙岗的公路从门前经过。厂门朝北,门外右侧一个方塘,左侧一个长塘,塘水清澈,岸边随意的长着几棵柳树,长长的柳枝随风摇曳。厂的四周都是农田,随着季节的变换,有时一片绿色,有时一片金黄。

建厂初期,没有围墙,四周扎上了竹篱笆。进了门,左侧两间平房,是传达室。迎门两栋仓库。厂子的东侧有一排高大的厂房,是皮棉加工车间。生产的时候,机器不分昼发出轰鸣声。每天晚上,东巷口街道两边的人家都是在轰鸣声中入梦的。其实,整个轧花厂就是一个棉花脱籽的车间,厂子并不纺纱织布。

车间呈东西向,西端相连的是一栋两层楼房,可能是从这里把棉花塞进机器里脱籽。两层楼房青砖青瓦,扁砖实砌。南侧有踏步上二楼,二楼朝南有个大阳台。呵呵!这可是当时镇上唯一的一栋楼,着实气派。几年后,铜城公社才在镇西头公社大院里建了大会堂,有三层楼高。那是后话了。

农历十月,棉叶枯萎,棉花盛开,收获棉花的季节到了,轧花厂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也到了。

大清早,轧花厂的大门就打开了,附近的农民们从四面八方挑着棉花担子前来交棉。装棉花的容器是用竹子编的椭圆形大筐。农民们排着长队川流不息的交棉,两排仓库前四架磅秤忙着过磅。验质员拉着棉绒,检验着长短。传达室的窗下,摆着一张长桌子,墩着两桶白开水,满头大汗的棉农们纷纷舀水喝。

当时附近的乡镇,由乡镇供销社代收棉花。供销社收下后,打成棉包,毛驴车拉着,送进厂里。

时间,棉农们的棉花担子和运棉花的毛驴车夹杂在一起,熙熙攘攘,人欢驴叫。

棉花纷纷送来,两栋仓库堆满了,又在场院东南角堆起了十几个露天囤。脱籽车间机器轰鸣,日夜加工。洁白的皮棉被压缩成方方正正的棉包,由车队的解放牌卡车拖走。

后来厂门朝西开了,厂门口一片开阔地。竹篱笆撤了,全部建起了围墙。有几年,轧花厂收购槐树叶。盛时节,附近的农民和镇上的无业人员纷纷到农村捋下槐树叶,晒干,用棉纱口袋装起,挑到轧花厂卖。那推积如山的槐树叶运到哪里?干什么用呢?时至今日,我仍然一无所知。

那几年是轧花厂最红火的年头,因人手不够,招了两批女工。有一批是高邮湖畔龙岗乡招来的。湖畔来的五六个年轻女工肤色好,水灵灵的。下班后她们还穿着蓝咔几布的工作服,衣服外罩着白围裙,蹦蹦跳跳地从东巷口进街,把白帽子从头上拿下,瀑布一般的黑发披在身后,有说有笑。几年后,这批年轻女工纷纷调走了。东巷口的老人至今提起她们,还记得她们一口浓浓的龙岗口音。

后来,轧花厂慢慢地萧条,院子荒芜了。院子的东南角有一口池塘,夏天的时候,池塘边常有一只大鳖带着几只小鳖晒太阳。这里人迹罕至,四周长满了高高低低的野草。草丛里散落着当初建厂房时多余的砖块和石板。砖堆里不时窜出一两只野兔或是黄鼠狼。有一天黄昏,我站在池塘边钓鱼。忽然看见草丛里石板上坐着一个青年男人,捧着一本书。没一会,我看见小楼那边闪出一个年轻的女子,白衣白裤,悄无声息的走来,坐在男人的身旁。我恍惚觉得这里就是《聊斋》里描述的一个官宦人家败落的庭院,年轻男子是借住东厢房读书的秀才,年轻女子是一位狐仙姐姐,来诱惑男子的。我慌忙跑开,从此不敢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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