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短篇小说:故乡之夜

2014-05-26 13:58 作者:信马由缰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故乡

夫香

“就这儿”他们在一块杂乱的寨基上停下来.

身材高大的纪广心里陡然一涌,不禁躬身捡起一块儿土坯移近鼻孔,快五十年喽,半个世纪呦!在这里,他同父母祖父母度过了一段苦难但却永远怀恋的时光。正当祖父、父亲,祖母、母亲,拼命给大户做坯出窑,企望置买半亩薄地摆脱穷困的时候,日本人来了。穷日子也过不安生了,父亲黑丑加入了共产党,之后成立了苦滩村武委会,那时,他十二岁,名叫苦子。武委会员在他家聚会时,他就和站在旁边的苦狗哥及白旦在门口的胡同里戏嬉,望风。他是十五岁上离的家。

那年五月一个没有月亮的夜里,十八团二营路过苦滩村,闻十里外胡家町日伪活动频繁,捕杀了许多村干部和武委会员,遂决定由父亲带路乘夜袭击敌据点。是夜拔掉那据点,二营领导建议苦滩村武装转移,父亲就把他交给了营长。不几日,他在太行山里得到了母亲、祖父母等—批武委会员家属被县日伪包围杀害的消息。后来,他也牺牲了。这是他转做秘密工作的开始。他的名字也由李苦子变成了纪广。至今,在他居住的那座城市陵园里,仍有一方碑刻着他的名字。然而,他活着,并且还来了故乡。这次来本省观光,组织破例给了他机会。

“我来了……”他把手上那块儿土坯揉碎,撒下。眼前顿时出现了母亲、父亲、祖父、祖母的身影;出现了少小的他与亲人们在—起的情形。可是,转眼间这一切都没有了。只剩杂乱的寨基和一块生满杂草堆了玉米秸子的空院了。纪广的心里不禁又陡生一种世道兴易的苍凉。(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就着四射的灯光,纪广看到了许多断壁残墙。来这儿时苦狗带他顺便在村子里走了走,见无数新房及多层楼房,在村外四面八方的耕地上耸立。联想起来,村内真像个“盆地”,他不禁想问:村子为何要这样发展?腾出的旧村有没有别的用场?可是,他只能在村里待一夜,也就糊涂聪明吧!纪广挥手驱掉心中的疑问,忽想明日是农历十月一,在离去之前竟有机会赶上这个日子,明早定要按家乡的风俗,给老人们烧纸、送御寒的”衣裳”,象模象样地尽一尽道。

“走吧.。”纪广忽然回身招呼苦狗。

“咳……”苦狗留恋地随纪广走着说:”都以为你真没了,那消息是县武工部长亲口对黑丑叔说的,黑丑叔沉默了—天,第二天找了些人用两口大缸装了你的旧衣物,吹吹打打地在你家坟地上下了葬。要知道你活着,你家的房子绝不会归了生产队,散队时分队里的财物绝不会连你家的房子也分掉……”

“苦狗哥!”纪广挥手止住他,问:“你黑丑叔是哪年死的?”

"六零年年,他是饿死的。那时,他是书记。村里往外抬了几次死人,他急了,没别的办法,就只好省下自己那份'代食品’给人。那时,我和白旦给他当副手。那天早晨他没露面,我和白旦到你家里一看,他已经断气了。埋他时,村里老老小小都到了,都哭得好伤心。”

苦狗这旧话说得纪广的心一揪一掀的,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沉默了一路,直到看见一个小卖部才驻足道:“苦狗哥,去把白旦也叫来,咱们唠一唠。”

纪广刚把酒菜帮苦狗老伴调好摆上,苦狗便回来了,说白旦去外地考察了,下午刚走。苦狗一歪屁股坐炕上道“娘的,市开发区,县开发区,镇开发区,到处都是开发区,把地划拉了,不种,也没什么项目可上。都长着腰深的蒿草。要说浪费这才是最大的浪费!国家咋不管管这个呢?咱老百姓可是看着心疼啊!

纪广心里一惊道:“什么事情也得有个过程啊。”

“ 为什么不能有了项目或者上什么项目就征什么项目所需要的地呢?”

“算了,你们喝酒吧 ,苦子可不是来听你说这些上火事的;白旦他来不了,怪他没这口福!瞧,苦子买这酒?”苦狗老伴晃晃手中的瓶子说。

“咳,也是!苦子啊,只咱家里话,外边啥样我不知道,咱这里我净看着是在圈地呀!跟大跃进时候差不多——那时候说个大炼钢铁,就把人家做饭的锅砸了去炼,把柜箱上的铜器砸下来去炼,为什么要这样呢?”

“是吗?!”纪广心里—揪。不觉就把刚斟满的酒壶蹲在了炕桌上。想说什么,忽又笑

笑说,“咱们还是谈家里吧。”

“对。喝酒!”苦狗举杯邀邀纪广,随即一饮而尽。

纪广喝过,招呼苦狗老伴也坐。苦狗老伴说出去买彩纸,刻了纸钱,剪好衣裳,好让纪广一早去烧。

两人便顺“风俗”这个话题山南海北地聊起来。

天还麻麻黑,苦狗与老伴带纪广来到了村西的沙坑里,走过许多丘陵似的坟墓,闪过一蹲蹲青石墓碑,他们停在了一片蒿草前。

“就这儿”。苦狗打了打手电,纪广便看见了杂草中的三个坟堆:前面的有蓝球大;中间的有两个蓝球大;后面的似显不显,苦狗说,“破四旧时坟全给平了,风声好点以后,都把坟起到了这片沙滩上,白旦我们也就把你们的起到了这儿。后来,改革开放了,村委会卖了这里的沙子,各家又将坟落在了沙坑里……”苦狗指指最上面似显不显的坟说,“那是爷爷奶奶的;中间是黑丑叔和你娘的;这是……”

“我的了?’纪广看看,做了个深呼吸,跨过他那坟,站正,默住了。忽然,他的双肩颤了颤,低哑地叫了声“,娘”,跪下了。他将额头紧贴住坟土,全不顾苍耳棵等草的扎挂,忽又伸出双臂抱住了那坟包。

“苦子——!’苦狗老伴哭一般叫声,躬身要拉纪广,苦狗却摆手止住了她。

少顷,纪广站起。苦狗老伴就蹲下,将提包里的酒、水果、点心拿出来,摆好,在坟的左前方用指头画了个西南开口的圆,点燃了纸和纸钱。纸着了,三人都蹲着,不断地用野茄

子杆翻挑。苦狗老伴将纸衣拿出来,放火上说:“黑丑叔婶,你儿子苦子来了,来给你们送衣裳来了。天冷了,都穿上吧,还有银钱,该花你们就花。还有酒,水果、点心,吃吧,别省着,黑丑叔,你别光惦着别人了,人们都不象早先那么可怜了,咱们这里都小康村了......”

苦狗老伴泪流满面,两个老年汉子青着脸,不住地翻挑。火旺起来,呼地烧着了蒿草。草们便劈劈叭叭地响,像是放起了鞭炮。纪广和苦狗便跪下,恭恭敬敬地叩头,苦狗老伴便在坟上撒酒、水果、点心。

纪广给祖父母叩过头,又在坟上撒酒等供品。 最后,他立在自己那坟前,默了会儿,对苦狗、苦狗老伴说:“这儿也点个纸,撒些点心吧,苦子死了,纪广是他的战友,撒吧,撒……”

天麻麻亮,纪广抓着苦狗、苦狗老伴的手用力握握,摇摇,就乘车去了远方。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655297/

短篇小说:故乡之夜的评论 (共 11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