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离佛性最近的地方
西藏,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地方,不仅是因为我曾经在那里苦心经营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也不仅是因为我在那里渡过了人生最美好的七年时光,甚或也不仅是因为那些猎猎飘扬的经幡、神秘的天葬、高入云天的雪峰、悠悠转动的经筒、亘古的苍凉以及等身拜信徒扑倒尘土的高贵的虔诚。好像因为所有的这一切,又好像什么也不因为,只是为了一种思念,就像恋人的思念,就像母亲的思念,没有任何理由,它是你生命轮回中的一次注定。
你可以想起西藏的山,那些真正的石头的山,以一种原始的张力,带着时间的厚度,就这样裸露在瓦蓝瓦蓝的背景下,历经千年万年依然雄风不倒。你可以想起在山上放牧的群群洁白的羊群,它们在云朵之上,好像来自遥远的天堂,当然还有那飞得比天堂还高的雄鹰,那是灵魂才能达到的高度。
你还可以想起拉萨河边那些高原化了的白扬,遒劲坚挺的枝杆直刺蓝天,金黄的叶片婆娑出一派异域风情,那是拉萨最美的季节,河水清澈纯净,天空高远,人民安居乐业,洋溢着米勒油画中那种恬淡朦胧的风情,这是一个适合初恋的季节。
当然,你还可以想起很多很多,比如纤尘不染的羊卓雍措,一望无际的藏北高原,历史深处的象雄古国。但西藏给人留下的远不止这些。正如宁肯在其《天.藏》一书中所说:“西藏本来是不适合言说的,西藏给人的感觉更多时候像音乐一样,是抽象、诉诸感觉的、非叙事的。”已经有太多的人说过或写过西藏,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说过或写过西藏的人又太少太少。西藏是一部天书,每个人都只能管窥其一斑,西藏太过神秘,神秘得如同终年云遮雾绕的雪峰;西藏又太过深邃,深邃得有如渺远的太空。
但要说到西藏,有一点是无法忽略的,也是不可能忽略的,那就是无所不在的佛教。可以这样说,在西藏,只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决没有佛教影响不到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否所有的西藏人都信佛,但至少我遇到的那些西藏人没有一个不信佛。
藏传佛教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一万八千多年前的古象雄王朝。古象雄的王子幸饶弥沃如来佛祖(释迦牟尼佛前世“白幢天子”的师父),为了救度众生而慈悲传教了“古象雄佛法” ,也就是 "雍仲苯波佛法”(简称"苯教")。而据考古学家们的探索发现,藏民族在青藏高原的发祥距今已经有年至年的历史。可以这样说,藏民族从一诞生起就与佛结下了不解之缘。到公元七世纪,印度佛教传入吐蕃,大量吸纳了苯波佛教的内容,并结合当地的风土人情遂演变为如今的藏传佛教。(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说明,佛教在西藏的真实故事远比这复杂有趣得多,似乎不是佛教选择了西藏,而是西藏天生就是佛教在人间的后花园,因为那里有世界上最艰苦的环境,有着在这环境下渴望脱离苦难的灵魂,更因为那里有着举世无双的高度,那是一种灵魂的高度,是佛性所能到达的高度。
我不说是佛能到达的高度,而说是佛性所能到达的高度,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不信佛,不认为有实在的观音或如来会来拯救你脱离苦海,拯救的人只能是你自己,不论是物质上的拯救还是精神上的拯救都只能靠自己,每个人都可能是他自己的如来或他自己的魔鬼。但我相信有佛性,那是一剂自我升华与自我救赎的灵丹妙药。任何人都可以怀疑佛的存在,但绝不可以怀疑每个人都有佛性的存在,佛性并不是不见首也不见尾的佛的专利。就连中国古人也说:人,性本善。善就是一种佛性。
实际上,西藏本身就是一个蕴含佛性的地方。
在西藏的任何一处寺庙,任何一处神山圣湖,甚或是任何一处通往传说中圣迹的道路之上,你随时都会邂逅那些衣衫褴褛、灰尘满面的叩长头的信徒。他们有的甚至不远千里万里之遥,离家别业,风餐露宿,仅靠随身携带的一点简单的糌粑或干粮,三步一叩,朝着心中的圣地匍匐前行,一年,两年,甚至一生追求一种精神上的涅槃。试问在当今这物欲横流的社会,有谁会为了一种精神的向往,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奢望而抛家别业到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地方,比如拉萨,绕着八廓街、布达拉宫重重地匍匐下他们虔诚的身躯?更何况一生要叩十万个长头,这是一种怎样的执着和需要多大的毅力,但没有谁会为此心生怨言,这是他们自己终生不弃的选择。
我想,他们的终极目的并不只是想亲眼看看高高在上的佛像,也不仅是要完成他们一生中的一种宿命,或是摆脱轮回的无常。我想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渴望,渴望能够离佛性与幸福有着更近的距离,渴望一种纯粹,一种简单,一种超出世间的快乐,那是物质所无法满足的一种快乐,那只能是精神上的快乐。
在西藏,每当看到那些耸立天际的岩山,你的心灵无不会受到一次次的震动,就是那样贫瘠的山,就那样耸立了几千几万年,简单朴素得一无所有,但却哺育出了象雄鹰一样高尚的灵魂,他们以最微薄的物欲,最简单的生存,为红尘迷离的人类勾勒出了难以企及的灵魂高度。
面对西藏,你不会觉得你的名利、财富,甚至你的生命会比那些最微小的石头还会久远和高尚。甚至那些随处可见的玛尼堆以及随风哗哗作响的经幡,都会让你心生敬意,仿佛那就是你的前世今生,引领着你一步一叩,走向你心灵的圣殿,你心中充满感动,充满解脱。
在西藏,就算是动物也具有一种佛性的自足。你看那生活在雪线以上的牦牛,在满是砾石的山坡上悠然地觅食,蓝天,白云,高耸的一望无际的光秃秃的大山,牦牛像飘在山间的精灵,时隐时现。大自然给他们的馈赠自是相当的微薄,但他们总是年复一年地奔向那云雾深处的家园,诗意地放牧在蓝天与白云之间,一边反刍,一边睥睨山下喧嚣的红尘,恍若一得道高僧。
佛性就是慈悲、爱心、利众、寡欲。布施是佛性的具体体现。在西藏人人都是救苦救难的天尊,为他人布施是一种德行。藏民不但一生向寺院布施,但凡遇到处于困难与绝境的人,他们从未忘记布施。就连他们的身体也会成为一种布施,在生命终结的时候,向人类作最后一次布施,彻底地解脱形体的束缚,只留下灵魂与他们一起飞升。
流连在西藏的山山水水,漫步在拉萨的大街小巷,你所见到的每处土地无不保留其最原始的风貌,在时间的洪荒中悠然漫步。在八廓街看到的那些一手摇经筒,一手捻着佛珠的藏民,他们仿佛从远古走来,时间停留在他们的手中,他们悠然漫步在拉萨古老的街头,脸上洋溢着安祥与恬淡。他们是人类最后的风景,也许将最终成为绝响,但也许会引领人类洗心革面,摆脱成见与物欲,获得一次佛性的升华。一切掌握在人类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