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母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诗经.小雅.蓼莪》
妈妈,今天是你的节日,请容许孩儿问候你一声节日好。
还记得去年的今天,我与你去给奶奶上坟,而今年的今天,孩儿要给你过节了。
与你生前一样,孩儿还一样地忙,一样需为生活去奔波,只是抽空的时候想想你。与你生前一样,孩儿还是不能亲自回来,亲自给你上柱香,为你清理坟头疯长的杂草,只能在这遥远的异乡给你磕过头,上柱香,给你烧些纸钱。别的话我也不说了,只希望你能过得好,不要挂念孩儿们的病灾与年迈虚弱的父亲,不要如生前一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什么需要,多多在梦中说给我听,也让孩儿能再次看看你。不知现在的你身体好了吗?因疾病而骨瘦如柴的你长胖些了吗?
你在世时,孩儿没有为你过个节日,就连你的生日也没有给你过个一次。主要是因为每年阴历8月初7生日的时候,孩儿们都在外奔忙。再说你也一直说不喜欢热闹。但现在想来,其实你是希望的。你希望的倒不是节日的一顿好饭,因为每到逢年过节,孩儿们回家的时候,反而是你最忙最累的时候。你希望的是多和孩儿们在一起。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如果可能还希望照个全家福。后悔的是这么多年了,我们竟然没能与你一起照张全家福。现在想来内心该是多么地震惊与惭愧啊。现在老家挂的那张全家福,还是你走后,我合成的一张,不知深夜梦回的你看见的时候,是否能感到一丝的欣慰呢?
多少次想起你去世前一刻的面容,那是一张因病痛而被折磨得多么扭曲与痛苦的脸,至今我都不敢轻易触及,害怕那种恐惧与心酸会卷土重来。想你的时候,我会看你为数不多的照片,照片上的你是那么慈祥,那么生动,感觉你并未离去,而是隐藏在照片背后,在将来的某个时候你一定会呼之而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今年的今天与去年的今天,甚至很多年前的今天一样,很多人都离我们而去,漫天飞舞的纸钱是后辈们浓浓的思念,只不过今天你也成为被思念的人之一。草已经很深了,油菜花仍蓬勃着,麦苗正拨着节。这些都是你熟悉的物事。父亲虽已更年迈了,但还是闲不住,隔三差五还是会劳作在田间地头,偶而会坐在你的坟前,抽根烟,默默地陪你一会儿。我知道他的凄苦,深知头白鸳鸯失伴飞的孤独与无奈。其实他不愿到我这来住,多半还是怕你一个人孤单,也害怕自己一个人孤单,毕竟在老家想你的时候,还能坐在你的坟前,流流泪,说说话,心情也许会好点。
如今想你的时候总喜欢听《枕着你的名字入眠》“你把你的梦交给了我,你就是我牵挂的远方,从此无论月落还是沉静,我日夜盼望你归航”。如水的音乐响起,凉意直抵灵魂。你离开我们独自远航,一个人,这么久,你还能归航吗?我还能等到你的归航吗?“寂寞的远方有多凄凉,让我安抚你的沧桑”。如果能够,请让我用三生三世的时间等你,等你再给我们一个完整而温馨的家。
妈妈,我在设计一次久别之后的重逢,天上地下,孩儿有太多的话要对你说。自从你走后,我就如祥林嫂那样,向所有认识与不认识你的人絮叨你的苦,你的不容易,没有人的时候,我就自己絮叨给自己听。一边絮叨,一边泪流满面。
我在这凉薄的人世茕茕行走,寻找那些往日的温柔与感动,但我知道,我走得再远,也走不出对你深深的思念。那就等我老去吧。但那时的你还能不能认出孩儿苍老的容颜,但我知道,我是会认得你的,你的容颜永远定格在十月最后的那天深夜。
自从你走后,我从来不敢说你死了,我也怕别人说这个字。我怕我会忍不住流泪。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字会让我流泪。就在前不久,有个南充打过来的电话,我不知道是谁,但我害怕是你的主治医生打过来作病情回访的,任凭手机响着,我都不敢按下那个键。想起6个月前,你在川北医学院、在你在人世间的最后的一个月拖着骨瘦如柴的身体坚强地一步一步爬上6楼,你不让我背,说我身体不好,怕把我累着。但你的坚强,你对人生的留恋,你对儿女的疼惜,最终都没能留下你匆匆的脚步。
我经常在回忆中重构你的一生,从那些少得可怜的记忆中重拾你的一生。你走过我的童年,走过我的青年,直到现在的中年,你走过我成长的每一个季节,但如今回忆你的一切却是那样的遥远。原来我认为接受你的关怀是多么地理所当然,却忘记了理所当然地要对你好,忘记了这一路走来你的不幸与痛苦,忘记了你也需要儿女们的呵长护短。
我总盼望着你还活着,让我弥补没来得及回报你的恩情。四十多年啊,四十多年的日日夜夜,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四十多年的牵牵挂挂,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却把长条攀折尽,才道相思始成灰”,成灰又有何用?“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这四十多年的恩情,你让我如何还,你让我何时还,你让我到那里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