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泪

已半年没有回过家，其实算下来以前在登封时也没怎么回过，因为现在离家远了，更感到回家的时候竟是那样少。在弟弟结婚前有次爸妈吵架，妈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半夜家里人还在找她，最后在张家村模糊的路灯下看见她缩成一团坐在草地上，。深夜时妈给我打了个电话，依旧是呜咽的声音，她说她活不下去了，“你大姐常年在外，现在又是你去了比她还远的地方，家里只留下个天天惹祸的小磊，我……我……。”那天电话是怎么挂掉的我现在都不记得了。第二天她又打来电话：“对不起，我昨天不该说那些话，我是太想你们了，你别把昨天晚上的话放在心上，我……我……。”接着又是一阵呜咽，母亲是个爱哭的女人，小时候姐姐去外地上大学，她干着农活时看到路边和姐姐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就会突然大哭，多年以后她对姐姐的思念渐少，以为已经习惯了如此，到今天她说她在街上看到和我相似模样的人，又有了那种撕心裂肺的思念。

母亲的埋怨是应该的。一个农村女人把似水柔情的青春完全倾注在我们身上，除了挣钱，她再没任何的“嗜好”，连串门聊天的时间她都没有。那是个樱桃初红的季节，我带母亲去花卉市场逛了一下午，又买了一盆茉莉回家，到家时她就高兴地哼了好一会儿平时最讨厌的豫剧。

母亲今年六十二岁，回想往事我们一家人让她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她常说从前我是最让她省心的，而现在我又是最让她担心的，今年春天母亲独自帮我解除了婚约，她只对我说：“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放心去做吧。”在我主意已定要到苏州时，下午的一点钟回了趟家，她急匆匆的从外面赶回来，又拿了钱包即刻上街买菜，等她再次回来时我已经把所需物品收拾齐全，正在吃他们中午剩下的蒸菜，那是母亲的拿手菜，把青菜拌了面粉放在笼屉上蒸。我叫她不要做饭了，我已经吃的很饱，并把打包的蒸菜给她看，她看见了问我：“你又要走？”我“嗯”的迟疑答道，她喃喃自语，低头又给我装了几个苹果，我知道她心里委屈。母亲帮我提行李，走出院门时她缓缓地弯下腰提起行李箱递给我：“你想你学生的时候都比想妈多，别亏待了自己，注意身体。”我心中一阵酸涩，“妈，别总是和我爸吵架，你看，他的剧本都登报了，你们都年纪大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吧。”我和母亲挥手，当我走出门前的胡同时，母亲又追出来好远和我挥手。

渐行渐远，母亲的面孔越来越模糊。

晚上我上了开往苏州的列车，车窗外漆黑的夜是那样安静，心想母亲也许已经睡着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梦到我悄然离开了家乡，希望她能原谅我的选择。

两个月后我告诉母亲早已离开了登封，她先是吃惊，好一阵没说话，后来又问我是否适应江苏的气候，问长问短，末了她说电话费太贵，又叮嘱我：“注意身体，冬天的衣服早给你洗好收起来了，等天冷了我叫你爸给你寄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转眼离开家已半年，前些日子我给伟明打电话说信件要寄出去了，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学校看他们，我说也许快了，即使不回去也准备寄点礼物回去，我问他想要什么，他说：“什么都不要，吃的以前感兴趣，现在我只想你回来，我只要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说：“你们好好学习我就回去了。”一直以来再回去看看他们是我的心愿，我无数次的对他们承诺都没有回去，我想今年必定是要回一趟的，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我都要放一放，于是迫不及待的期望工资赶快发，我先要去登封，再回家。如我母亲所说，她永远排在第二位。

我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决心来的快去的也快，细算回家的路费又可以给父亲换一把好点的二胡，或是给母亲置办一件羽绒服了，东西寄回家总比空手回要好，但他们对我的思念仅是这些我所能填补的吗？父母过了年还可以再见，因为我的家还在那里，但学生也许就一辈子难见了，他们去往天南海北，要知音信比登天还难，难道我还要失信，说我回不去吗？

家，是什么？父亲对我说哪里有温暖哪里就是我的家，把孩子当亲人，学校就是家，把朋友当亲人，处处都有家，但我最怀念的，除了欢声笑语的学校，就是那扇曾经无数次传出争吵声的房门，透过玻璃，永远能看到有满头白发的老人为儿女点着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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