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小兵
我是小小兵
写下这个题名时，我不由得隐隐发笑。我不是兵，尽管我从小就梦想当兵，可我却与兵无缘，只能瞪着一双渴望的眼羡慕地瞧着那些飘着馨香的橄榄绿。
说我与兵无缘，倒也不确实，我父亲就是一位退役的老兵。不过，父亲很少谈及他当兵的经历，只偶尔说过一点点，好像父亲在部队挺不错的，年年优秀。我的百宝箱里还收藏着父亲当年的奖章、奖状，西南军区司令员邓小平签署的居多。这是父亲执意要交给我收藏的，至于为什么，他老人家不说，我也不敢多问。
父亲退役前是部队汽车连的教导员（好像是这个职位，我不大清楚。），技术一流。如果不是因为当初选飞行员，父亲考体能时晕眩，吐了血，我想父亲会一直呆在部队，直到退休。也许正是因为这段不开心的经历，父亲从不过多地讲述他当兵的经历。然而，父亲对部队是有感情的，这在我记事后是清楚的。父亲常教我们兄妹仨唱的歌就是“我是一个兵”，我还记得那词：“我是一个兵，爱护老百姓，打败日本狗强盗，消灭蒋匪军。”，还有一首叫什么名，我不大记得了，但还记得歌词里有一句：“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雅鲁江，保祖国，保边疆，就是保家乡。”
记得刚到湖北时，我家被安排到青龙山脚下的一座小院里。说是小院，也还真的小得可怜，总共就四间房，住着四户人家。我们家在当头，刮风下雨就冷得要命。初到湖北，我们很不适应湖北的环境，常常不是这个病刚好，那个就头疼，弄得母亲疲于应付。父亲看着我们这三个孩子，摇了摇头，对母亲说：“从明天开始，六点钟起床，我来训练他们。”母亲便笑了，说：“你拿他们当啥啊？兵不成？”“对了，就拿他们当兵，练一练，就能练个好身体，省得像我似的，好好的前途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父亲就把我们仨从床上拎了起来，不由分说给我们套上单薄的外套，喝斥我们出门。母亲看我直打哆嗦，就拉了我藏在身后，说：“妞还太小，就不用去了吧！”“不行，都八岁了还小啥，再藏着捂着，就成地主家的大小姐了，弱不禁风。”说完，从母亲身后拉出我，拎到了门外。“立正，向前看，齐步跑！”站在最前面的我只好跟在父亲身后跑。湖北的初春实在冷，加上在山边，更是冷得出奇。跑了没二步，鼻涕就掉了出来，汲着鼻涕跑步可不是个滋味。大哥二哥更惨，头发被父亲剃得忒短，耳朵冷得通红，鼻涕更是过了河，就差流到脖子里去了。父亲在前面跑，雄纠纠，气昂昂，口里还一个劲喊着口号：“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我们在后面跟着，软绵绵喘嘘嘘。父亲跑了一会，发现我们仨离他越来越远，就停下来原地踏步等我们。费了老大功夫，我们总算跑到了父亲身边，父亲一看我们仨那德行，噗哧一下乐了，“你看你们仨，就跟打了败仗的蒋匪军似的，嫣叽叽的。”“来，妞过来，”我有点害怕，怯生生地挪了过去。父亲一把把我拉了过去，从兜里掏出大手帕，帮我擦掉了鼻涕。“嗨，这才像个小丫头，汲着鼻涕多难看。那俩小子，自个儿擦去，别弄得脏兮兮的，丢了兵的形象。”(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原以为跑上一圈就可以回家呢，结果父亲又让我们站成一排，开始让我们伸胳膊、踢腿做广播体操呢。那手原本就冻得跟胡萝卜似的，这会子哪里还伸得出来。踢脚倒还不错，可以趁机捣蛋。二哥最是调皮，把那石头踢得满天飞。大哥是老大，自然不敢带头闹事，只好认认真真地跟着父亲比划。我呢，那会子小，加上长得瘦弱，手也伸不直，腿也踢不动，冻得只剩噘嘴流鼻涕的份了。
好不容易做完了操，父亲又把我们编成纵队，喊着口号领着我们跑下山。
回到家中，母亲赶紧招呼我们吃早餐。哎，总算可以暧和一下身子骨了。要知道，这第一天的锻炼可是把我们冻成了冰凌棍，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冷的呢！
第二天，第三天，哎，我们再没有睡懒觉的日子了。
不过，后来，我们也习惯了这样的军训。渐渐地，我们跑得比父亲还快，小脸蛋红朴朴的，再也没有谁三天二头病倒过。更可喜的是，我们爱上早间的晨练，爱上青青的山林，爱上了林间的小鸟，也爱上了父亲“一二一”的口号。早晨的时光，一天比一天美妙。春天，有花开的娇艳；夏天，有翠鸟的鸣叫；秋天，有红枫的美艳；冬天，有雪舞的飘逸。
后来，我们家住上楼房，父亲也因为工作，每周都有几天在省城，再也管不了我们的军训。不过，我们已经习惯了早起，虽然不再往山上跑，但习惯性地加入了早练的人群，绕着公路跑上一圈，也挺惬意的。
再往后，大哥到了招兵的年龄，父亲便鼓动大哥去参军。大哥去了，也招上了，可是，正当我们一家为大哥高兴时，大哥的名额让人给顶了。大哥伤心地哭了一场，随后就去了单位农场，开始了类知青的生活。二哥到了招兵年龄时，父亲仍然想要二哥当兵，二哥不肯，说：“招上又怎么样，还不是让人顶了，我可不想去给别人当幜子，我还是读书好，至少将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父亲无言，便依了二哥，从此不提当兵的事。
我生来矮小，一米五的身高原本就够不着招兵的条条框框，加上女兵是抢手的行当，自然是轮不到我的。所以，父亲从不在我面前提当兵的事。而我却从内心向往兵营的生活，只是那一抹绿离我的生活遥遥而不可及，以至于在我后来的日子，我对绿色有着别样的情怀。在我人生的旅途中，偶然擦肩而过的军旅朋友，我都会倾心交往，刻意挽留。
我是小小兵，我是父亲训练出来的小小兵。八岁开始的训练，让我养成了早起晚睡的好习惯，同时，也给了我一个好身体。站立、行走，以及坐姿，都习惯性地有一种力量支撑着精神，似乎有用不完的激情。常常有朋友好奇地问我：“你长得挺秀气的，怎么走路做事风风火火的，就像兵营里出来的？”我便笑了，说：“大概前世我就是个兵，把兵的精神气带到了这一世来了。”朋友们便都笑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从当初的半大孩子成长成人。虽然我们不曾了却父亲的夙愿，当一个兵，但我们秉承了父亲兵的意志，各自在自己的人生路上行走。风霜、雨雪，阻挡不了我们前进的步伐。我是小小兵，我有兵的刚强与毅力。
2013.03.20起草 2013.04.27完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