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酒-选自橹泳散文集
祖父在世时,每晚都会喝点酒,一小碗,二两左右。
晚饭前,祖母把乌亮的锡酒壶放到热水里,只需片刻,温热的酒气就蔓延开来,灌满整个厨房。
幼时的我不敢喝酒,怕辣。可每晚都与这么香的酒气为伴,却也让我对酒却也产生一种割舍不开的情缘。
祖父是商店的营业员,酒就是从他自已的店里买来,都是大坛的散装酒。
其实,在农村能喝上商店的酒也属于奢侈的事,乡下人大多只喝一种叫沙干铳的白酒,那种酒的度数太高,闻着都感觉呛人。
只有在家中遇喜事,或逢年过节时,才会到商店买一点散装酒。(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大人们划拳行令,推杯过盏,孩子们躲在远远地看,酒肯定是个好东西,要不大人们为何三二口下肚,便神彩飞扬呢?
还有那些下酒的菜,馋的孩子们都咽着口水,呆呆地看。
学校的老师说,许多大诗人也多借酒来展现自已的艺术风格,从而造就了一系列酒渴思吞海,诗狂欲上云的霸气。由此,孩子们认为,要做大人,做诗人,还得会喝酒。
初中毕业后,我在商店做过一段时间的营业员。那年夏末的一天,暮雨倾盆,一老者半推店门,佝偻着身体钻进来,身上的雨衣被冲刷的清晰明净。
我示意他往里走躲躲雨,他连声说着谢谢,他哆哆索索地在柜台外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半瓶酒,呷了一口,又从口袋里摸出二三个花生米慢慢地嚼着。
三口酒下肚,便哆哆嗦嗦唱起小调“旧人唯有何戡在,更与殷勤唱渭城。”他的声音柔和苍老,像是在表演悲剧,唱腔拌合酒气孤伤而寂寥。
他说自已生来好酒,特别是家乡的酒,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若是早生二十年他定会去酒厂做工人,若能做个酿酒的更好,那样天天都能闻着酒气,尝着原酒,必然是人生最大快事。
他还谈起李白杜甫,说大诗人酒痛饮了,诗词歌赋也就有了,文采与人格双全,铭传青史,诵之后人。
店内有几个辟雨的说老者姓杨,过去是高渡中学的语文教师。
某夜,他曾黑咕隆咚摸开一家小店的院门,偷了二瓶酒正待离开,凑巧被人发现,一顿毒打。
这个杨老师连声惨叫,险些丢了性命。店主趁着淡淡月光看见他满脸鲜血,手中依旧还紧攥着那二瓶白酒。
酒,当然被拿了下来,杨老师也被关了好几天,学校借此还把他开除。想来,他应该从此不再喝酒,可令人想不到的是,他依旧那样爱酒喝酒,而且还对酒文化更有一些独到的见解。
我远远乜着他,那苍老的脸上刻着深深地皱纹,坐在那里,慢慢地品着酒,半闭着眼睛,悠悠吸着气,脸上露出畅然的笑意。
我见过许多爱喝酒的老头,我家乡有很多,从我读小学,读初中,乃至体校毕业.......
我的家乡原本也算是酒乡,享誉全国的洋河酒厂离我不远。只可惜几年前,在一次行政区划中,洋河从泗阳划出。
当时,我的内心异常地失落,产生一种强烈的被抛弃感,洋河酒毕竟在我们的心中根深蒂固,很难忘却。
失去了洋河,泗阳好像就成了没有酒的县城,人们不知所措,陡然失去了情调。
还好,去年县里在工业园区重新建立洋河酒厂,人们的心里才觉得宽慰许多。是的,不管酒厂的规模大小,我的家乡终于又有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