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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酸菜

2018-05-08 22:10 作者:文章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姥姥的酸菜

不知是谁发明了腌酸菜,解决了北方过蔬菜储藏的难题,成了百姓平凡生活的独创。酸菜虽然普通,好酸菜这口的,却是北方人特有的嗜好。过去的年代,北方地域,家家都有酸菜缸。谁家如果里没有酸菜缸,就象征着过不好日子,也让四邻瞧不起。当然,腌酸菜也是每个家庭妇女的必修课。她们显然不知道用乳酸杆菌把白菜简单发酵的原理,而她们只知道一家人指望在冬两季节的吃菜问题。

北方腌酸菜的方式非常原始,姥姥家保存着两样古老的东西。一个是姥爷家祖传腌酸菜的大排子缸,不知使用了多年,承载着几代人的口味。据姥姥说,她结婚过门到老张家就有这口缸,缸使用的年头多了,裂了璺,就在上面把几个岁月沧桑的锔子,缸沿用铁丝缠拧着,继续使用。另一个就是腌菜用的一块门墩石头,不知用了多少年,溜光锃亮。这两样传承的东西,多少辈子在贫苦人家与豪门富户也都具备。

五六十年代,秋末冬初的北京,是“贮秋菜、腌酸菜”全民总动员的季节,也是一年中最有生活气息的光景,酸菜香飘千家,恩泽受益万户,更是城市的一道独特的风景。姥姥家的四合院,到了深秋的时候,家家户户,老少齐上阵,都忙着买菜、储菜、腌菜,阵势壮观。我在孩提的时候就加入了储菜大军的行列。帮着大人抱菜。每趟只抱一颗白菜,累的汗吧流水的,姥姥夸奖说:“看我小外孙,真能干!”听了姥姥的夸奖,情绪更高涨了,心里充满了喜悦和自豪。

姥姥腌酸菜的手艺是一流的。虽然她在解放前是个读过洋学堂的大家闺秀,但在解放后成为中学语文教师,用自己的勤劳双手编织着幸福的生活。每年秋季要腌菜的时候,姥姥总是领着我去街市,精心挑选各种车辆的白菜,她总是说,“大青帮”小颗芯满的菜,腌着最好,这个品种皮实,腌菜不烂缸。

姥姥极讲究腌菜的工序。白菜买回来,摆在院子里,晒了这面,晒那面,晒蔫了,把它的叶子削下来洗净,在姥姥腌菜的时候,她高涨的情绪爆发出来了,满屋回荡着笑语,她一会儿进屋里,一会儿在院外不停地忙活。在厨房里,姥姥在满锅的开水中翻烫着白菜,执掌着火候,累的汗吧流水的。菜出锅后,拿到院子摆在板台上晾凉,再放进早就洗干净的大缸,放一层,撒一把盐,缸装满了踩实,压上大石头,注入清水就算完活了。姥姥摘下身上的围裙,抹擦着鬓角闪闪的汗珠,劳作让姥姥变得魅力无穷,精神焕发光彩照人,她的那双月眼,流光溢彩,充盈着激情和喜悦。过几天,缸里的菜下沉了,再续些新菜从新压上石头。在寒冷的环境中让菜慢慢紧缩,发酵,三十多天以后,再把一缸菜从底到上,一颗颗拿出,把上面的菜倒到底下,倒一次缸便大功告成。我五岁的时候,常常爬在缸沿,观察缸里菜的动静,发现菜缸里时常冒泡,新奇地问姥姥,缸里都冒泡了,腌到啥时候才能吃啊?姥姥风趣地说,再过一个月,姥姥给小馋猫包酸菜馅饺子,酸菜汆白肉,炖排骨,撑坏你小肚皮。听完姥姥的话,我天天期待着酸菜好了,汆白肉、炖排骨。到现在回忆起姥姥说的话和腌酸菜的每个操作程序,还是清晰地在我眼前,记忆犹新。(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当我观察酸菜缸长白醭了的时候,姥姥说,酸菜快好了。两个月后,姥姥腌的酸菜,吸日月之精华,终于能吃了。姥姥从缸里捞出一棵酸菜,洗掉白醭,青翠欲滴,甜酸味足,黄翠的菜帮子晶莹剔透,让人流着口水,闻着那黄白色的菜棵,凉丝丝的一股奇特的酸香,正宗的酸菜味。生吃酸菜,是最朴实食用形式。我从小就愿意生吃,每当姥姥捞酸菜时,见我眼巴巴望着,便把菜帮儿劈巴劈巴,露出最精华的菜心,我小手捧着,一片片格格地、快意地嚼着,就像酸甜的冰激凌。如果蘸点大酱,酱与菜的韵味在口中相得益彰,清凉爽口,甜酸适宜,更令人回味无穷。

姥姥的酸菜缸,装着北方人的饮食习惯;装着普通百姓的生活情结;装着一家人舌尖上的幸福。姥姥的酸菜缸,就像变魔术戏法一样,变着花样,翻新着可口菜肴,物尽其美,体现了舌尖上的饮食文化的智慧。既有现实的生活需求,又有传统习惯的节俭与传承,保留下来的北方特殊的菜品,不仅满足我舌尖的奢求,更寄托着姥姥对生活的挚爱和我对姥姥的温馨的回忆。

姥姥的厨艺高超,对酸菜做法更有味、色、香、营养俱佳的品质。姥姥在厨房里,我才感到慈祥的姥姥,像画中的神仙,笑意飞扬,一副大厨的模样,她的刀工,非常了得,我觉得她的身上有灵光闪动着,灼灼耀目。刀起刀落,一叶一叶片薄,切成细丝,菜刀“当当”地响,马上一盘肉丝粉丝渍菜粉就上了餐桌。姥姥总是变着法调理伙食,酸菜猪肉的大馅饺子;酸菜汆白肉;和同事南方人学来的酸菜鱼,样样经典好吃。我最愿意吃的是姥姥烙的油饼和煮骨头加五花肉片的酸菜汤。姥姥将锅中五花肉切成大块和大棒骨一起放入,加清水大火煮开后,撇去浮沫,将酸菜浸泡在清水中,用手捏攥几次,并把大葱节,姜片,花椒,八角,桂皮和香叶一起放入锅炖汤。端上餐桌前,再上来一盘烧好的红辣椒,菜汤又酸、又辣、又香、又有滋味。姥爷、爸、妈妈、舅舅,围了一圈,一人一碗,喝着热热的,酸酸的,香香的,辣辣的,鲜鲜的酸菜汤,一口滑入胃里,通过胃马上传遍每个部位。一碗小有滋味的酸辣汤,全身通畅爽快,渐入佳境,不一会,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姥姥的酸菜川白肉,肉汤直浸没肉片,夹入口中,荤香与素香互相融合,绵柔悠长,如痴如醉。煮肉的汤,要热着下入酸菜,汤才会呈奶白色,味道也浓。煮出来的肉烂,汤肥更香。姥姥经常说,酸菜是万能菜,与猪、鸡、鹅、鱼肉结合,更会产生无限的美食和口感。酸菜冻豆腐、酸菜粉条、酸菜肉丝、酸菜炖骨头、血肠、酸菜馅饺子。更神奇的是酸菜可消解猪肉的油腻,两者结合成为鲜味可口的“杀猪菜”。酸菜是北方地域饮食文化特征的菜系,也是北方人的最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离不开酸菜。

记得一年冬季,在外地读大学的老舅,寒假领回处对象的女同学﹙也就是我的舅妈﹚上海人,第一次来北京。姥姥精心料理着菜肴,当舅妈吃上姥姥的小油饼五花肉酸菜汤时,高兴地说,过去不晓得酸菜这样好吃,现在喝起汤来香喷喷,酸溜溜,辣酥酥,好的不了得哎。舅妈大学毕业后,与舅舅结婚回北京工作,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换了地域的生活环境也就入乡随俗了。在姥姥家庭的熏染下,舅妈这个南方人,也学会了腌制一手好酸菜。

四合院里在姥姥的指导下,家家酸菜都腌的很成功。不仅颜色漂亮,菜的味道纯正。酸菜是北京一种别有风味的特色菜,做法简单,调动了人们的胃口。包酸菜馅饺子,渍菜粉,五花肉炖酸菜,汆血肠。一迈进四合院,肉炖酸菜的味,闻起来清香扑鼻,吃起来香中带酸,滋味爽口,整个冬天,大院成了酸菜大餐。酸菜几乎把白菜原来所含的蛋白质、维生素、醣类、无机盐等营养成分都保存了下来。酸菜中所含的乳酸能够直接被人体所吸收。乳酸还能刺激胃液的分泌,帮助消化,同时,乳酸可以抑制大肠中细菌的繁殖。所以,酸菜不但好吃,而且还有营养价值,成为家喻户晓的美食。不过,菜的腌制,倒是一门技术活,酸菜经乳酸杆菌发酵后才能口感更好。

酸菜经典的表现形式是姥姥的砂锅酸菜白肉、酸菜火锅。酸菜不甚高雅、难得的是肉类。姥姥烹制酸菜时,常慨叹,卿本贫寒,理应增点脂肪,增点热量。肉也怪,一经与酸菜相识,马上减了肥,去了腻,增了香,返朴归真。

北方人的最爱是杀猪烩酸菜。“杀猪菜”的起源,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人们没有条件讲究,只是简单地把刚杀好的猪剁成大块煮熟,里面放酸菜。等到肉烂菜熟后,再把灌好的血肠倒进锅内煮熟。在猪肉的肥腻中,酸菜起到去油、调味的作用,能给杀猪菜带来别致的底味。农村的杀猪菜我经常吃,上菜时,一盘肉、一盘酸菜、一盘血肠,也有把三者合一装盆,也是别有风味。这种菜最好吃的时候不是刚出锅,而是隔天吃再回锅的烩酸菜。

在缺乏农业技术大棚反季的时代,酸菜是北方人冬天食用蔬菜的最佳选择。由它衍生出来多种的烹饪方法,也在北方饮食文化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姥姥的酸菜缸,在解放以后,延续使用将半个世纪,姥姥用完了,舅妈用,直到搬出四合院住了楼房,在张氏家族算完成了历史使命,后来把它给了郊区卖菜的农民

姥姥的酸菜,使从小就养成爱吃的习惯,在我的记忆中永远保留着姥姥的酸菜缸和她拿手酸菜厨艺的印象,是我这辈子难以忘怀的。每当我吃酸菜的时候,姥姥的慈祥面孔就浮现在我的眼前,吃谁做的菜肴,也吃不出姥姥做的酸菜那纯正酸香的味道来,可见姥姥与酸菜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尤其是冬天,什么都比不上姥姥做的浓浓的酸菜五花肉汤。香香的,酸酸的,辣辣的,鲜味可口,回味无穷。岁月已远,斯人已去。姥姥的酸菜作为我的精神营养,融入我的肉体,变作亲情永恒的活力。它不仅是一道美食,一怀温暖,一份亲情,更是一种永久真挚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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