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之旅》之四:“上学就像爬竹竿”
我1951年高小毕业,考上了县立中牟县初级中学。那时,全村仅有我和胡中兴两个初中生,还算比较珍贵的。报名的第一天,就要交学费和书本费,合计也就五六块钱。母亲把织好的一匹布卖掉,父亲又卖了一斗粮食,才勉强凑够。可是每月伙食费除了从家里背面外还得交两块五毛钱,家里就作了难。好在那时学校有助学金,家庭困难的学生可以申请。我找到班主任王定国老师,讲了家庭的困难,他说:“你回家让乡上开一个家庭困难证明,自己再写一个申请给我,让学校研究审批吧!”我又马不停蹄地回家找到乡公所开了证明,自己又写了申请交上去,不久学校批下来了,每月补助我伙食费两块五毛钱,我才安安稳稳坐在教室里上课了。
困难的是每月要从家里给灶上交30多斤面,必须是黄豆和高粱掺和着。县城离我们家有30里路,中间还有八九里沙岗,坎坷难行。我每两星期都要回家一次,把父母亲准备好的面粉背到学校。“远路没轻重”,13岁的我每次只能背20——25斤,30里路要走四五个小时,常常累得浑身衣服湿透。到了秋季,灶上要交白薯,4斤顶1斤面粉,每月要交一百多斤,只好由父亲挑着担子往学校送。那时父亲患着黄病,也就是现在说的贫血病,挑着一百多斤重的东西长途跋涉,也常常累得要死要活。有一段看到父亲辛苦劳累的样子,我曾起了弃学回家种地的念头,可父亲怎么也不同意,他说:“我辛辛苦苦为了啥,还不是要你多学点文化,为咱们家顶门立户?这也是你爷爷,还有咱们家族的盼望啊!你可不能松劲儿,丧了大家的气。”
“是啊!我不能松劲儿,爷爷在天上看着我呢。”尽管当时班上的同学大多数条件都比我强,穿着洋布衣服,用着漂亮的钢笔,桌上放着精美的搪瓷缸,可是我不气馁,我的学习比他们强。遇着数学上解不开的难题,他们得问我;每次作文,老师总把我的作文作为范文。我憋着劲儿,就是一个目的,攀上学业的最高峰。
有一个星期天,我和中兴返校时,与一个名叫德来的远房族兄同行。德来非常健谈,说到村里的学生,他说:“不是我吹你,咱庄儿我最看上的还是你。你父亲说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供出来,应该。上学就像爬竹竿,一个一百尺的高杆,学生们都在爬,我看来看去,只有你能爬到百尺竿头。”这段鼓励的话,不管是否真心,在我的心里激起了极大的波澜,坚定了我进一步学习的信心。也是我那时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对这位族兄拍起了胸膛,大言不惭地说:“我会的,一定会的!不攀到最高处我决不罢休!”这时,我看到身边的中兴竟对我侧目相视,一脸不屑的样子。我忽然感到自己失言了,颇有点尴尬。到校以后,中兴说:“你怎么那样自吹?人家给你一个麦芒,你就当成了棒槌使!”
以后很长时间,我都为自己的这段话感到懊悔。我把自己的懊悔说给父母听,父亲说:“中兴说的也对。以后说话注意点,事可以做大,话不能说的太满。”母亲却说:“怕啥?咱的孩子就是中。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说自吹就自吹啦。要紧的是说到就要做到。”这时,我突然想到上高小时王老师给我们班同学讲的一个故事:从前有一群猴子比赛爬千尺高塔,塔顶放着一个銀手杖,约定谁能爬到塔顶拿到那个手杖,就拥他为猴王。猴子们个个意气风发,争先恐后地往上爬。其中有一个瘊子患近视眼,只能看见眼前一尺的地方,也和大家一起爬。当爬到300尺高的地方,一部分猴子体力不支下来了;爬到600尺的地方,一部分猴子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游戏,咱不参加了;爬到九百尺的地方,只剩下9只猴子了,其他8只猴子眼睛望着还有100尺的高度心生畏惧,意志崩溃,也下来了。只有那只患近视眼的瘊子,以为大家都还在爬,还继续奋力地爬。当他爬到塔顶拿到那只銀手杖时,才知道只剩下自己一个了。老师讲完这个故事时,同学们都当做笑话,嘲笑那只埋头爬塔的近视眼瘊子。
现在想想,这只患近视眼的瘊子,才是真正的胜利者。母亲说的对,话已经说出去了,再也难以收回。我就把自己变成那只患近视眼的瘊子,不管别人说什么,也不管别人怎么做,只管自己蒙着头往前走就是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