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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忆先人

2021-04-05 09:49 作者:豫章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清明时节忆先人

年年祭扫先人墓,处处留存长者风。清明注定是个牵动情思的时节。或是清明纷纷,抑或寒食斜柳花,阴也好,晴也罢,每年的这个时节,我思思念念的惟有我离世了的父亲时间定格在一九八五年农历六月十五,我永远记得,二十点三十分左右的时候,父亲带着遗憾、带着痛苦、带着未竟的事业,永远闭上了他那枯瘦的眼睛,走完了他六十年的苦难历程,离开了他留恋的家庭和妻儿。我之所以要写写父亲,不是因为父亲有多么的出众和伟大,只因为父亲的人生有太多的苦难,有太多的遗憾。

听父亲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固城湖而居的父亲,十几岁时就掌握了一门捕鱼的技艺——张竹筏。父亲勤劳,也很聪明。那时,姐姐年幼,我未出世,下竹筏、拔竹筏、清洗、修补,所有的工作都是父亲一人完成。父亲驾一条小船,飘荡在固城湖里,风里来,雨里去,捕鱼卖钱,养家糊口。

听父亲讲,那时候的鱼不值钱,但很多,因此,我家生活无忧。竹筏捕鱼主要集中在、秋、季,因为这三季,湖里的水稳定,也较浅。季水大,水位也不稳定,只能在圩埂的边上用小竹筏捕鱼。而这个季节正好修补破损的竹筏和竹篓,将修好的竹篓竹筏整齐的码好,以便秋季捕鱼。听父亲讲,冬季竹筏捕鱼最辛苦,因为那时湖面常结冰,特冷的年份,冰封湖面。遇到这种情况,要在大面积结冰或冰封湖面之前,将所有的竹筏和竹篓沉入水底。不然的话,等到天气转暖开冰的时候,遇到大风,风推动着冰,会将所有的竹筏和竹篓拦腰折断。而此时正是数九寒冬的时候,父亲一人在浩淼的固城湖里,独自和自然作抗争,其中的苦楚只有父亲一人默默地承受。

听父亲讲,竹筏和竹篓的高度以尺为单位,最高的是一丈四,最低的五尺,各种不同尺寸的竹筏下到不同水深的区域。一张大的竹筏有三四十斤,最小的也有十几斤。如果沾了水,沾上绿藻就更重了,可见张竹筏的艰辛。那时因为能捕鱼换钱,我家不仅能衣食无忧,而且小有结余。父亲的竹筏、竹篓越来越多,收入也越来越多,终于在村上盖起了一幢木木落地的青砖瓦房,虽不大,但在那个年代,算是富有的了,不知羡煞多少人家。听父亲讲,每到夏季修补竹筏的时候,竹筏一垛垛的整齐的码放在圩埂上,着实让人羡慕。这都是父亲凭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来的家当,更是一家人生活的来源。

父亲靠自己的智慧和勤劳创下了偌大的家业,打出了一片生存的天地。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几年之后,正是这勤劳生活的家产,却最终成了父亲及全家永远的痛。(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风云莫测,人生难料。听父亲讲,从建国初期的初级社,到一九五六年的高级社,再到一九五八年的人民公社,一路走来,父亲一直张筏捕鱼。我家被定性为渔民,跟地主、富农没沾上边。那时,竹筏仍是自家的竹筏,所捕的鱼却要归公,然后在集体记工分,用以分粮食养家。然而,当一场史无前例的人间风暴席卷农村大地时,所有姓私的财物瞬间姓公。我虽幼小,但记忆清晰。那是盛夏的一天,父亲一早就不在家了,家里却来了很多年青力壮的人。门前几大堆竹筏一会儿就没有了,家里的阁楼上成堆的竹篓也没有了,一张精致的花凉床被搬走了、就连一张吃饭的八仙桌也没有了。父亲一直到里才回家,一家人相对无语,默默的过了一夜。后来听父亲讲,所有的财物都充公了。父亲最终被告知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财物归公,然后帮大队捕鱼,生产队记工分。要么被当做专政对象,什么也没有,只能在生产队做白工。为了妻儿老小,父亲妥协了。辛苦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日积月累的家产,瞬间化为乌有。父亲窝囊,憋屈,欲舍不忍啊!男儿有泪不轻弹,父亲没有流泪,但我知道父亲的心在滴血。从此,父亲下的还是那批竹筏,却不是自家的,捕的还是类似的鱼,却不归自家所有。一家人用土砖架着竹床睡觉,围着一张小桌子吃饭。好在房子还是自家的,但却让人真正体会到家徒四壁的滋味。

这样的生活一直过到一九七八年联产承包责任制,父亲又萌生创业的念头。于是,父亲借钱又置下了一堂竹筏,由于经济短缺,规模远不如从前。一九八零年,围湖造田已成规模。湖面大面积缩小,湖水变深,竹筏已不适合在湖里捕鱼了。这时,兴起了网筏,用网片代替竹筏,既高又轻便。一九八三年,父亲又借下几千元的外债,收起自己操作了四十几年的竹筏,制成了一堂网筏。为了尽快还债,父亲起早贪黑,在湖里风里来雨里去捕鱼挣钱。也许积劳成疾,也许年老体衰,父亲常讲他身体已大不如前。一九八四年底,父亲说他吞东西有些困难。我说去医院检查检查,父亲说不要紧,也许是火气,过些日子就会好了。父亲一直忍着,仍然在湖里劳作。直到一九八五年的五月份,父亲急速消瘦,毫无力气,已不能吃硬东西了的时候,才让我带他去医院检查。钡餐X光检查后,医生把我叫到旁边,对我说,食道癌晚期。我犹如晴天霹雳,惊呆在那里。医生建议我带父亲去南京医治,我赶忙办好手续,准备马上去南京。我和父亲说:“高淳条件不好,我们去南京检查检查。”父亲死活不肯,对我说:“这种病叫‘隔气’,医不好了。本来就差债,不能再差了。”于是,我们回到了家。父亲从此病倒在家里,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形容枯瘦,病入膏肓。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偶尔发出重重的叹息声。

我白天上班,晚上和父亲睡在一起。有一天,我晚上回家发现父亲双手沾满鲜血。我问母亲是怎么回事,母亲说,我不在家时,父亲用双手捶床,捶得双手流血。我懂父亲的心,他不甘心啊!他恨自己生此恶病,不能为家里做事!他恨自己不能帮儿子成家立户!他恨自己借钱置下的网筏从此成了家里的累赘……此时此刻,我用毛巾蘸着热水,轻轻拭着父亲的双手,潸然泪下。我握着父亲的手,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会好的,会好的!”父亲双眼闭着,枯瘦的眼角却淌着眼泪。从此之后,父亲很安静,仿佛一下子放下所有负重,坦然地等待生命的终止。

时间定格在一九八五年农历六月十五二十点三十分左右。放假在家的我忙完农田,回到父亲身边时,父亲永远地闭上了他那枯瘦的双眼,走完了他那苦难的人生。无穷的痛苦占据了我的心灵,无尽的思念永远留存在我的思绪中。

独忆情堪伤,父离数十年。劬劳消瘦形,时浮泪眼帘。父寿终六十,苦难一生间。父恩永难忘,铭记不尽言。也许是思念的分量太重,心情总是沉沉的;也许是思念的积淀太厚,数十年生死两茫茫,却永思量、永难忘。

又是一年清明时。细雨丝丝,垂柳吐绿,料峭的二月,清明悄然而至,满目的阴凉,凄清的风雨,摇曳的黄花,陡增了些许悲凉。清明注定是这样的时节,阴晦的天气,薄薄的细雨,让人黯然神伤……

我和妻带着纸钱,顺着逶迤的小路来到安放父亲骨灰的“福泽园”。也许情到深处语亦难吧,我默默地、恭敬地点上三支香,香烟袅袅,弥散在空中。纸钱在火中如翩翩蝴蝶,扶摇直上。我情不自禁热泪盈眶,眼前又浮现出父亲的点点滴滴。流年中,关于父亲断断续续的零碎片段,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又忽然历历在目:我自小就喜欢吃鱼,记得父亲给集体捕鱼那段时间,父亲隔三差五的趁着夜色送几条小鱼来给我解馋。幼稚的我欢喜地吃着,却不知父亲冒着风险。父亲喜欢喝酒,但只偶尔喝喝,并且从来没超过二两。每当父亲喝酒的时候,母亲总是要煎一个鸡蛋给父亲下酒,而到父亲嘴里的只是一小块,大块的鸡蛋都放在我的碗里。无知的我津津有味地吃着,甚至端着碗四处炫耀,惬意的满村跑。我参加工作的那年,父亲上街卖鱼时用五元钱给我买了一条毛线裤,不知是裤子的质量特别好,还是我特别护,几十年了,这条父亲买的寒衣,至今完好,并且我一直在穿。每当换季时,我总是叮嘱妻子,小心收好,来年再穿。袅袅香烟中,我仿佛又看见了父亲拖着病体从固城湖里回来的情形,衣着单薄,形容枯瘦,扛着一双木浆,一头挂着只大竹篮,步履蹒跚,弱不禁风。

妻子见我站着不动,暗自发呆,忙对我说:“赶快来烧纸钱,顺便通书通书,让在天有灵的父亲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保佑儿子一家在外面事业有成。”妻子絮絮叨叨,一片虔诚。我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对妻子说:“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如果父亲真的有知,如果父亲真有如此能耐,生前那么关爱我的父亲,他自然知道怎么做,何须唠叨?”我默默无语,将张张纸钱投向火中。心中祈祷,如果这“百元”、“千元”、“美元”阴钞、这逼真的“金银元宝”真的在另一个世界有用的话,父亲啊,你不要吝惜。你用它上饭店,住宾馆,造洋房,去过过你在阳世从未经过的生活。杨柳依旧依依,菜花依旧金黄,天空依旧阴晦,雾霭依旧朦胧。踏上归程前,我凝望存放父亲骨灰的地方,不知不觉已泪雨滂沱。

思念如风,将岁月的痕迹吹散,在漫长的四季里慢慢飘过,在动情的日子里凝结成诗。缥缈幻的距离,寸寸如伤的情感,划出一道亲情之殇。我虔诚地合上双手,默默地祈祷,愿父亲在另一个世界里安息……弱柳沾雨不胜衣, 睹物思人眼迷离。 情到深处不自禁, 笃信清明断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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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忆先人的评论 (共 3 条)

  • 淡了红颜
  • 浪子狐
  • 漫舞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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