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兄弟的灾祸与暖阳》第五十一章 命运的灾祸之子——终幕（2）
第五十一章 命运的灾祸之子——终幕（2）
凛风呼啸，白雪皑皑。
当心神不宁的雷戈顿这片终年冰封的永冻之土时不由得百感交集，无论是三百年来不曾停歇的来自龙族族群的恶意与凌辱，还是六年前与雷格纳……与戈斯维顿逃离这片炼狱的由过往片段汇成的记忆奔流，全都历历在目，但自去到皮瑟鲁斯后选择将这些记忆封存在内心深处的雷戈顿，当重新看到眼前这熟悉的景象时却觉得那时一切竟十分遥远。
似是昨日云烟，却又恍若隔世。
六年在皮瑟鲁斯的重生让曾经无比懦弱与自卑的雷戈顿真正体会到个体意志的自由是怎样的感觉，绝对强横的实力能收获多少敬畏与忌惮，那是曾生活在龙之崖这片漆黑无底的深渊中饱受折磨的雷戈顿无法想象的。这六年自由的时光，可谓是“格恩纳尔”梦想般的下一世。
不过那宛如幻梦的六年，也就到此为止了。
“格恩纳尔？”飞在前面的独眼红龙古烈法尔见身后的黑龙逐渐放缓了飞行速度，微微扭过头用仅剩的金色左眸瞥了眼心情复杂的雷戈顿，呼唤他的名字后几次张嘴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放心，我不会逃的。”被打断思绪的雷戈顿耸耸肩，继续拍打起双翼跟了上来，自不久前还被古烈法尔扛着走的雷戈顿从昏迷中醒来后，就再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即便现在询问着自己未来将要遭遇的悲惨命运，也显得事不关己般的冷漠，“所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处死我？”
“格恩纳尔哥哥……”一路上一直神色为难的小银龙卡西担忧地看着身后慢慢跟上来的如此平静的雷戈顿，总认为大黑龙这么快就跟古烈法尔战斗还被抓回来，是因为自己擅自来到皮瑟鲁斯的错，为此愧疚不已。
“……格恩纳尔，有些事……并不是你和戈斯维顿想的那样。”听到雷戈顿冷漠中带着决绝的话语，眼角抽动几下的古烈法尔微微叹了口气，思量一会儿并没有继续解释，回身看向已经近在咫尺的龙之崖主峰，继续向那最高点飞行，“总之，先跟龙皇见面吧，有些事让他来告诉你。”
冷哼一声的雷戈顿并没有把老红龙的话听进去，他都已经猜想到了，反正不是马上处死，就是在处死前被好好做实验研究灾祸之子，要么就是折磨、惩罚跟着戈斯维顿出逃的自己。真是讽刺，对于自己的种族，早已失望的雷戈顿总是以最恶意的视角去揣测他们的
想法。
“格恩纳尔哥哥，要不我用空间魔……”故意放慢速度来到满心怨气的雷戈顿身边的小银龙卡西压低声音，他一路上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帮黑龙一把……虽然一定会被父皇处罚。不过在卡西在犹豫中硬着头皮说完整句话前，心里早已有数的雷戈顿便打断了他。
“不要说出那句话。”用右爪及时捂住还没成年的小银龙那娇嫩的嘴的雷戈顿微微摇摇头，他可不想让龙皇的儿子卷到自己的麻烦事里来，而且……卡西真的是个善良的小家伙，是龙之崖除了雷格纳和母亲以外唯一一个对自己没有偏见的龙族，虽然未曾说出口，雷戈顿内心一直以来都很感激他。而小银龙鼓起勇气愿意违抗他的父亲、违抗整个龙之崖的意志想要私下帮助自己，脸上写满的犹豫与畏惧，以及一路上的沉默与愧疚，自然也被雷戈顿看得一清二楚，“卡西，这些年来我真的很感激你，愿意如此友好地对待我这个灾星。我不能把你也卷进这场麻烦。”
再说了，卡西才用了空间魔法把他们传送到龙之崖的郊外，现在估计剩余的魔力也不多。而且……这家伙想要传送的地点本应该是龙之崖的主峰上龙皇的居所旁，却传送到还相隔几百公里的郊外，看样子这小家伙的空间魔法还没有完全熟练掌握。
况且一旦有凝聚空间元素的动作，古烈法尔这老狐狸肯定立马就会反应过来。
嗅着鼻尖格恩纳尔那熟悉的气味，卡西的眼眶渐渐湿润，他不知道格恩纳尔到底哪里做错了，只因出生便是灾祸之子，就不得不承受来自整个族群的恶意，面对如此残酷的命运吗？
“别哭，小家伙。”一路上都冷着脸的雷戈顿面对真情流露的小银龙，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他轻轻抚去卡西眼角的龙泪，轻声在他耳畔说道，“将来你一定能成为优秀的龙皇。”
……
……
思绪万千的雷戈顿跟着古烈法尔一直在云层之上的高空飞行，如此高度很少会碰到其他巨龙——灾祸之子回来的消息要是传出去，肯定又会把整个龙之崖闹得鸡犬不宁，毕竟拥有悠久生命的龙族在这无聊的隐世角落，就盼着些新鲜事解闷。
“下去吧，他在等你。”短暂的旅途总算迎来了终点，停止前进的古烈法尔眯起眼睛看向厚实云雾之下那隐隐若现的龙之崖主峰——现任龙皇的居所，示意身后遵守着承诺没有搞小动作的雷戈顿独自下去。
本以为身为龙王的古烈法尔同样会参加自己与龙皇的会面，当听到老红龙的指令时还以为自己听错的雷戈顿疑惑地挑挑眉，直到悬飞在半空没有任何想要降落的动作的老红龙的爪子微微作出个“请”的动作，反应过来的雷戈顿才意味深长地最后看了眼身旁的卡西和古烈法尔后，向主峰的山巅飞去。
主峰山巅的空间并不很大，只是海拔比龙之崖的其他山脉要高得多，温度也愈加寒冷，终年不化的积雪在地面和稀稀疏疏的枯木之上裹了厚厚一层，降落下来的雷戈顿即便尽量控制着力度，也依然在脚下踩出个不小的坑。
敏锐的感知力告诉黑龙周围还有别的强大生物，警惕地扫视四周的雷戈顿很快就发现，能眺望龙之崖全貌以及……几乎整片大陆的崖边，一头身披纯白鳞片的巨龙一动不动地杵在断崖前，即便积雪已经掩埋了他的尾巴和后腿，依然仿若死物。
犹豫着走上前几步的雷戈顿，看着这透露着些许熟悉感觉的背影，心里却感觉毛毛的。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格恩纳尔。”崖边的白龙似乎早就注意到身后的来客，沉闷的嗓音却似从周围稀疏的雪之丛林的四面八方传来。抖落积在鳞片上的薄薄雪堆，转过身来的白龙面带微笑。而雷戈顿看到他模样的瞬间，浑身却猛地一颤。
阿雷……他跟阿雷长得好像。
同样不算健壮的匀称体态，纯白无瑕的高贵龙鳞，以及那双深邃的朱红眼眸。
“我与戈斯维顿长得很像么？”即便吃了一惊的雷戈顿什么都还没说，目光锐利的白龙却一眼看懂了身前这多年不见的黑龙脸上流露出的惊愕，轻声笑了笑，“毕竟你们是我哥哥的子嗣。”
虽说自己的父亲是龙皇的哥哥，但雷戈顿这才反应过来，在龙之崖的三百年来他竟一次都没有正式与龙皇见过面……也就是说龙皇早就知道自己是灾祸之子，一直在回避自己么？
“你想怎样？”眯起双眼的雷戈顿对现任龙皇并没有好感，一想到自己从出生开始就饱受龙族的欺凌与折磨，而站在自己身前与雷格纳和父亲长得都很像的白龙就是整个龙族的统治者，雷戈顿就控制不住满腔的愤怒，即便现在他深感自己已经死到临头，阵阵低吼依然隐隐约约从喉头发出，“要我老老实实受死就不要再去管戈斯维顿，否则我定会让这片土地变成血海。”
面对黑龙的狠话，沉默良久的白龙皇愣愣地盯了会微微俯下身子作出进攻姿态的雷戈顿，随后又挪开复杂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侧身看向断崖之外的广阔世界：“格恩纳尔……我想我不得不先对你说一句抱歉，无论是因何原因导致这……三百年来的一切，你们都一定会归咎于作为统治者的我和古烈法尔。但事实上，包括你父亲在内，我们并没有……”
皱起眉头的龙皇斟酌着字句，最终却还是因某种难言之隐戛然而止。愈发疑惑的雷戈顿即便不理解龙皇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但也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直到他再次转过目光，之前的视线里隐隐透露的犹豫与沮丧，不知发生了怎样的思想变化而烟消云散。
“并没有想要放弃谁。”
“龙族并非总是依照古训一成不变，我们也在进步与更新……即便这个进程会因某些掌权的个体而变得十分缓慢。”
等等，在六年前从古烈法尔的追击里逃出来时，那头老红龙好像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是龙族掌权的个体，不就是龙皇吗？
“而掌权的个体，并不是我……准确地说，并不全是。”似是看穿了雷戈顿的想法，龙皇给出的答案却让黑龙更加疑惑，“不过这些也跟你没有太多关系了。这个，是你们的父亲留给你的礼物。”
呼出口浊气的白龙皇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一阵刺眼的白光在他爪中闪现之后，一抹散发着漆黑能量的不明物体出现在了他的右爪中，郑重地将它递到了雷戈顿的爪里。
“这是那时候的……”那抹熟悉的漆黑让雷戈顿瞳孔紧缩，记忆被唤醒追溯到了六年前成年礼的当天自己与父亲格托瑞斯战斗的片段，那时格托瑞斯正想要用这个东西攻击故意漏出破绽的自己。还没回过神来的雷戈顿愣愣地看着爪里冰凉的神秘物体，从中感受到十分强烈的元素力量，“这到底是什么？”
稀疏的雪花再次开始扬扬飘落，融解在各怀心绪的两头龙截然相反的龙鳞上。白龙皇只是出神地盯着仍在研究那黑色物体的雷戈顿，不知何时抬起的那只比普通巨龙还要纤细的右爪微微颤抖着伸向黑龙的脸颊，最后却彷如有无形之壁般僵硬地停在完全没有察觉的雷戈顿身前，终究没能触碰到。
“格恩纳尔，你真的是回来赴死的吗？”似是遗憾又似是无奈，收回爪子的白龙皇再次走向崖边，背对着黑龙在逐渐凛冽起来的寒风中低声喃喃着不知道能不能让雷戈顿听见的话语，“你还有戈斯维顿，你应该尊重你自己的生命……你是否，还有别的计划？”
“……”这几句短暂的交流，六年前出逃时戈斯维顿不断提到的那种违和感，再次涌上雷戈顿的心头，龙皇和古烈法尔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说的没错，现在雷戈顿可还不想死，但在塞古瑟，为了整个位面的安危，龙族并不会让灾祸之子活下去……而龙皇这种说法仿佛像是并不想除掉他这个灾星一样。
加上前段时间在皮瑟鲁斯的奇遇，雷戈顿最终只能在这必死的规则之外找到苟且活命的独木桥。
“我要去魔界。”
黑龙在试探中轻声说出的五个字，让白龙皇的背影猛地一震。皱起眉的雷戈顿原以为是这种无理的要求让龙皇过于惊愕与愤怒，毕竟在这永冻之土终年看守魔界大门就是龙族的使命，怎么可能为了头将死之龙破去族规？
但让本也不怎么抱希望的雷戈顿没想到的是，转过身来的龙皇脸上却露出了与刚才那丝勉强的假笑截然不同的表情，那是现在的雷戈顿完全无法理解的欣慰。
“哈，该从哪里说起呢。”似是斟酌着用词，身体明显不如之前那般僵硬的白龙皇摸着下巴来回踱步，直到踩出的雪坑没过他后肢的肘，才回过神来停在了满脸疑惑的黑龙身前，“格恩纳尔，你是否曾了解过，你们父亲在龙之崖的工作是什么？”
（第五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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