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体列传】安格隆—努凯里亚之奴 第二十六章

血肉飞溅，同室操戈，卡恩与玛戈，各执己见的两队人马将军团自身撕裂，而与自相残杀的兄弟不同，特提斯向原体张开双臂，向他的父亲表达善意。

“父亲，求你了，”他恳求道，“我知道你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在你前半生的记忆里。我知道真正的你。”

特提斯伸出自己的意识之触与父亲的心灵相连接，他感到自己的存在不断坠落，直至坠入进那充斥着痛苦折磨的深窟，他拖着自己的身躯从关押着德西亚角斗士的洞穴中挣脱而出，背后是他的兄弟姐妹。二人的心智注视着安格隆领导起义，推翻那群迫使他们沦为奴隶，残虐他们性命取乐的高阶骑手。他们挥舞着随手抄来的武器甚至是禁锢自身的锁链去反击狱卒，用他们被迫在热砂搏杀中习得的一切技能和狂怒屠杀这群走狗。

记忆回溯被安格隆的怒吼猛扑所打断，他重重压在特提斯的身上，被压倒在地的年轻智库只得气喘吁吁。

“然后我见到了他们，”安格隆嘘声道，“没有高墙，没有蛆虫之眼，无处可躲，无处可藏，我终于见到了，我这一辈子都把他们信以为神的高阶骑手们。我本以为会是神，看到的却只有凡人。浑身散发着尿骚味与恐惧的瘦柴，懦夫，呜咽着恳求我能手下留情，求我不要去干我这一生每个小时都在干的事，求我不要成为明明是他们赋予我的角色，一个屠夫，一个杀手。这就是那群懦夫对我干的事。”

安格隆反手一巴掌，将特提斯的脑袋扇到另一边，随后痛苦地抓挠起脑袋上的屠夫之钉。“这就是他们对我干的好事!我杀了又杀，杀了又杀，我发誓除非他们所有人都死了否则绝不罢休。现在你面前的不是你的父亲，安格隆已经陪着他的血亲一起死在那一天了，他从没离开过努凯里亚。”

安格隆握着特提斯的肩甲，将其提起后再一遍遍地砸向地表，他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特提斯，智库已经面目全非，只有那双眼睛还凝视着安格隆，他没做任何抵抗。

吞世者脸上的表情让安格隆一阵心悸，让他莫名痛苦的并非源于自身的第六感，而是因为他没看懂特提斯此刻眼神中盈溢的情感，那是恐惧吗？

还是怜悯？

安格隆的怒气消退了一会，“这种情感我也曾有过，他看得到，我的兄弟，我的姐妹，他们都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特提斯气若游丝地说道，从破碎双肺中吐的声音低沉嘶哑。

“已经失去了，”安格隆摇了摇布满线缆的脑袋，仿佛他可以如驱散虱子般甩开这种念头，他咆哮着一拳重重轰在特提斯脸侧的大地，砸出一个土坑。“他们夺走了我的怜悯，以及我身上的一切，给我留下的只剩钢铁与硝烟，我所能听到的只有钉子之歌。”

“我不...信，”特提斯喘息道，“我们可以帮你，帝皇可以帮你。”

“不！”安格隆咆哮道，随后一拳挥向特提斯，将智库打得如同一个涣散的破布娃娃，“他大可以留着他的伟大社会，一直把它带到他的坟墓。他所夺走的远比他赐予的要多得多，而很快这一切都会崩溃毁灭。”

他一把抓住特提斯的脑袋狠狠砸向地表，“又能剩下什么？”他又摔了一次，巨掌传来的湿漉感让他感觉那脑壳已然碎裂。“什么都不会剩下，那就是我们应得的下场。还有其他那些自以为高我一等的主子们，我很乐意能有朝一日看到他们坠落。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做好我的职责，正如他们所要求的那样，当一个纯粹，暴虐的安格隆。”

他将手中残破不堪的特提斯扔进尘土中，俯身贴着他的子嗣耳语，开口说道，尽管此时的特提斯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我将在群星间泼洒鲜血，斩首夺颅，我将留下那帝皇留给我的一切，一片铺满累累白骨的盐碱地，一座唯余死亡的坟场。”

玛戈并非是同他的兄弟战斗，那些曾与他共患难同身死的兄弟们已经死了，如今正与他搏杀的这些家伙和他所熟知的兄弟毫无一处相似。他真正的兄弟们在玛戈身旁倒下，他们无力匹敌钉子的凶猛，他们的来势太凶猛了。

他手中的斧子被击飞，随后而来的袭击撕裂了他的血肉之躯将其击倒在地。玛戈抬起他，用他沾满血迹的双眼环视混乱的战场，他看着他的血亲们正手足相残，过去无比珍爱的兄弟情谊化为口吐白沫的极致癫狂，他看到卢克的伟岸身躯在刀光剑影中穿行，马尔科亚的火光在陶钢铁棺中游走闪烁，就如同他们抵抗钉子的最后祈愿般逐渐黯淡至一片死灰。

玛戈挣扎着试图起身，却又被股巨力撞至地面。他抬眼望向卡恩，再也看不到那个他曾发誓为之付出一生的兄弟，只有一个屠夫。

“这条道路最终会杀光我们所有人，”玛戈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们的一切——兄弟情谊，高贵品德，都会被付之一炬，彻底抹去。历史将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曾经的模样，只会记得你想让我们化身的模样，一群只受鲜血驱使对其他一概不顾，四处嗜血的狂战士，掠夺者，杀人犯，而不是一个战士。你觉得你在逼迫帝皇动手前还能逍遥多久？吞世者离成为被遗忘者和被惩戒者又还剩多久？”

卡恩一言不发，只是在染血双唇间轻吸一口气。

玛戈这时感受到一双粗大的大手将其拖起逼他跪下，百夫长勉强抬起他那只还能目视的眼睛望去，发现奥伦特斯正怒视着自己，他伤痕累累的脑壳上遍布着那即将摧毁整个军团的植入物。玛戈从他首斧的眼神中看出，那曾陪伴着自己历经上千战场的冠军，他的挚友已经不再了。那双曾透着坚毅果敢的眼睛如今只是两颗布满血丝的凸出血球，眼里只有鲜血。

“你会失败的，”玛戈咬紧牙关嘶声道，“跟随你的只有毁灭，历史会证明我的清白。”

卡恩低头审视，他的眼睛在举起斧子时也从未离开过玛戈，“不，兄弟，不会的，因为你不会被写进历史。”

在一阵锯齿尖啸声中，斧子随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