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惊鸿入心来〈十〉
文by君别云辞兮
古代架空OOC 不喜勿入

吴邪隔三差五便收到张起灵寄回来的家书,尽是报平安和遇上的趣事云云。当应付了一天宫廷琐事而头晕脑胀的吴邪,看到这些极为平常却又爱意满满的信,心里的积郁便一扫而空了,感觉自己是靠着这些来续命似的。
他也会写些家书回去,只不过需要掐着鸽子往返临安与京都的日子,避免露馅罢了。
很快便到了除夕盛宴,外邦来朝祝贺,竟是带来了自己本国的公主,欲求和亲得以保安宁。皇上考虑到吴邪尚未娶亲,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女子人选,正巧送来一和亲公主,尽管不能入主中宫,但做个太子侧妃,往后封个贵妃便是。既不会挑起两国纷争,还解决了吴邪的婚事。
皇宫宴席极为盛大,花卿丝管浔阳曲,台呈霓裳美人舞,皇上坐在正中央,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吴邪和那羞答答的公主。这公主小字唤作“晚娘”,她的母亲是汉人,便取了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之晚字,倒是颇有意味。
“太子可别让公主思君令人老。”皇上不紧不慢饮了口酒,派随身太监令他悄悄告诉吴邪。
吴邪正漫不经心地喝着酒,考虑怎么溜出去散心,听到这句话立即反应过来皇上的意思,紧紧捏住酒杯与太监耳语:“回父皇:孤枕偏生蝴蝶梦,吟鞋怕上凤凰楼。”
太监跑回去向皇帝传达。吴邪微微抬眼往上看,便见父皇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喝酒的动作不禁一顿,转而放下那玲珑酒杯,毕恭毕敬站起身来行礼道:“父皇恕罪,孩儿不胜酒力且容许儿臣出去醒醒酒。”
皇帝有意要让公主相陪,却太了解自己的儿子,脸色不甚好地挥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吴邪拢着明黄色的大氅冒着雪漫无目的地沿着小径走,钻进回廊,盯着在莹白中分外显眼的朱红宫墙琉璃瓦,以及探出头来的红梅,叹了口气。不禁想起临安那娴静、平凡的小院和几方屋子,宫墙再华丽都比不上它的平淡温馨,想起张起灵送自己的红梅,朱红墙内梅花开得再艳也终究比不上那年张起灵手里的美丽鲜妍。
“静和宫”吴邪愣愣地凝视着宫殿的名字,修缮得端正大气威严,却一点静和的意味都没有,这紫禁城内只不过是无尽的尔虞我诈、诡谲云涌罢了。
雪裹着风,呼啸着刮过。解雨臣撑伞而来,也钻进回廊下,站在吴邪身边。
“恭喜你啊,父皇准许你和黑瞎子的婚事了。”吴邪仰头看向雪夜中的圆月,眼里满是自嘲。礼部尚书的儿子终于在私奔七年后得到了认可,自己和闷油瓶怕是永远得不到父皇的赐婚。
解雨臣淡淡地看着吴邪:“我早就提醒过你。刚才皇帝有意将晚娘嫁给你做侧妃,使臣也知道了,这下覆水难收。”
“我不娶。我又不是没有夫君,为何要娶别的女人。”吴邪蓦地捶了一下朱红柱子。
“难道你认为皇帝会轻易改变旨意?”解雨臣眼底流露几分怜悯。
“三皇叔不也至今未娶?他可以一直等自己的心上人,也可以纳侧妃,让什么晚娘嫁给三皇叔好了。”
“太子殿下,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臣知道您恼怒三皇爷他……”解雨臣说到这靠近与他耳语“买凶欲加害与您。”
吴邪头痛地揉了揉山根:“总之我不会娶劳什子公主,或者父皇自己纳入后宫也行。”
解雨臣忙捂住他的嘴,责怪道:“在宫外野几年说话就不知轻重了,幸好只有我们两人。”
“我本就不喜做什么太子,父皇的子嗣又不止我一个。”吴邪低声道,疲惫地靠着身后的柱子。
“臣也知您不喜,但其中利害不必臣再为您分析了吧。现在三皇爷对皇位虎视眈眈,外邦巴不得我朝出现动乱,您好好想想吧。”
“小花,你也没办法我和……”吴邪抬眸看向解雨臣。
他们谈了许久,解雨臣担心黑瞎子便提灯撑伞回了宴席,只留下吴邪一个人,痴望天河,瞧牛郎织女星遥遥相望,思念难断终究败给现实。
可牛郎织女好歹一年也能见上一次,且无论何时他们都是恩爱夫妻,而自己跟闷油瓶的下一次相见,便是势不两立了。
吴邪传来心腹,伸手摘了枝正艳的梅花:“将这花一并寄给他。”说着从宽大的袖中取出给张起灵的信。
心腹行了礼便隐匿离开。
“与其费尽心思地掐算时间,倒不如直接送到别人手中。”
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吴邪心脏收紧一瞬随即便是止不住地狂跳。
是他来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真正听见他声音时仍忍不住一阵悸动,同时痛苦与内疚交织。
吴邪听见他踩在雪上绵密的声音,一步两步三步却突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吴邪甚至可以想象到张起灵一双墨色的眸是如何冷漠地、深沉地盯着自己亮眼的明黄。
“夫……君”吴邪缓缓转身,清亮的眼里闪烁着晶莹月光,月光在水上浮动。许是下雪太冷的缘故,冻的他两颊和鼻尖微红,声音颤抖着。
“天真无邪……天真……吴邪,您才是君吧。”张起灵略微自嘲地笑了声。
吴邪见他一身墨蓝,便认出他是刚才跟在使臣身边的侍从却带了张假面,难怪自己只是觉得熟悉但没敢立即下定论。
“对不起……都怪我一直瞒着你。”吴邪吸了口气,眼中雾气更浓。
张起灵摇摇头:“君又何必向草民道歉,您只有对而无错,不是么?”他虽是冷着声,目光却微微泛起涟漪,满是嘲讽。
“夫君。”吴邪奔过去扑到张起灵怀里,蹭了蹭他温热的颈部。
张起灵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回抱住吴邪,不为所动道:“太子殿下,您是要娶亲的人了,还是与草民保持距离为好。”
尽管他的声音冷得能把人一下子打入寒冬腊月的冰窟里,吴邪却听见了微乎其微的颤抖,那是张起灵极力忍耐的痛楚,那是心被剧烈拉扯着的碎裂,那是理智和感性的极限斗争而产生的烈焰,那是自己狠狠往里扎了一刀以摧枯拉朽让他坍塌破裂的大厦将倾。
他知道自己是太子时该有多崩溃,知道自己要娶亲时该有多心碎……都是自己……都是自己的错。
“起灵,我不会娶的。”吴邪紧紧地锢住他。
张起灵盯着朱红庄重的宫墙,眸子光亮渐渐黯淡:“吴邪……这是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
吴邪缓缓抬起埋在他颈窝的头,怔愣地对上张起灵的目光。
“我的妻是临安西子湖茶楼老板天真……不是京都太子殿下吴邪。”张起灵一字一句,如同玉珠落地声声清脆,泛起空灵的回响。
“不……不是的,天真吴邪都是同一个人,夫君,是同一个人。”吴邪握上张起灵冻的冰凉的手,踹进暖和的大氅里,满眼着急。不可以,张起灵不可以不要自己,他承诺过此生只要自己一个人的。
张起灵缓缓闭上眼,任由雪花覆在他长而卷的睫羽上。不一样,这两个身份完全不一样。自己要刺杀的目标是太子,自己的爱人只是小老板,原本不冲突的两个人交织在一起变成同一个人。下得去手吗?当然不。舍得从此两不相见吗?当然不。
可是能怎么办,把吴邪从宫里抢走吗?像黑瞎子那样?可吴邪是太子啊,他若是什么尚书的儿子倒好解决……偏生是皇家的人。
隔了一道朱红墙,便隔了整个世界。
吴邪见他这样,浑身都宛若被细绳一道道捆紧而后猛地收缩般,勒得人生疼,好似勒出红印渗出血来。他看向自己身上的明黄,觉得晃眼得紧,无端令人生出几分厌烦。张起灵定然也是讨厌这衣服的,它给两人都带上了枷锁。
想着,吴邪扯掉大氅泄愤般扔到地上,又扯掉腰带,配饰簌簌地砸进雪里,他无视寒冷地脱掉绣着龙纹的服饰,直至明黄寝衣,依然毫不犹豫地解开带子也要将其撕开来,却被张起灵用他刚刚扔掉的大氅搂进怀里。
“别闹。”张起灵见他冻得哆嗦心抽着疼,急促的深呼吸暴露真实情感。
“夫君,这下我不是太子了,你带我回家吧,好不好?”吴邪泪花就挂在眼角,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张起灵看,分明已然冷得打颤,却牵出一个甜蜜蜜的笑。
就这样像条被抛弃过后找到曙光的小狗一样期待地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愣了愣,裹紧抱吴邪的大氅,直接把人横抱在怀,钻了几条隐蔽的小路直奔东宫,翻墙而入后找到熟悉的房间一脚踹开吴邪的房门,炭烘暖的温热扑面而来,张起灵把人扔在柔软的大床上,关上门,躺在一侧。
像考虑到什么似的,脱掉雪洇开而润湿的外衫,再次躺下去。
吴邪一如往常地攀上张起灵脖颈。
张起灵却以手指摁住吴邪的唇,摇了摇头。见他满眼疑惑,沉默许久道:“你可知我此次进京为何?”
吴邪忽然笑了一声,饱含无奈与自嘲:“刺杀……太子嘛。”
张起灵摁在床上的手指不禁蜷缩起来:“你一早就知道?”
“从……”吴邪侧头轻轻吻着张起灵的手指,“第一次见到你的纹身起,就派人去查了。”
“你明知我是……为什么要继续靠近?”张起灵之前满是愧疚,尽管吴邪隐瞒了身份,但自己也同样未曾坦诚。可现在却有一种极强的被欺骗感,他遏制不住勾出更为嘲讽的笑,嘲笑自己竟然相信自己的夫人只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
他也曾怀疑过,但爱始终占了上风,让张起灵从未往其他方向深入探究。
“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张起灵!”吴邪忽然抑制不住情绪地攥住张起灵衣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咬着后槽牙问。
张起灵静静地盯着吴邪,让吴邪感到挫败,他最终无力地再次倒陷入床上。
“还不是因为第一次看见你,我便倾心与你了。”吴邪引着张起灵一只手,慢慢放到心窝处,贴着那温热的皮肤,让他感受那颗炽热的心脏。
“隐瞒身份是我的习惯。”吴邪顿了顿,“像我这样的身份要么会引来麻烦,要么会吓到别人。我必须自保,就好像你也不会遇见谁就说自己是杀手一样。”
“江湖上有麒麟纹身的人都不简单,所以我才调查了你的纹身。”
掌权之人最喜欢的便是把控全局的感觉,这一点张起灵非常清楚。
“我是真心想和你做平常夫夫的。我也想过向你坦白,可我不敢承担坦白的后果,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离开,而我最怕的就是你离开。”
“当我逐渐了解你是三皇叔的人后,便更无法向你坦白。一旦坦白又会害你陷入两难的境地而且……坦白了,说不定当场你便会将我了结呢?”吴邪说到这哽咽了一下,“我也是怕死的……更怕死在我爱的人手里。”
“我还没有和你白头偕老……我……”吴邪说着便哭腔上涌,咬着下唇紧闭着眼,默声不语。
张起灵缓缓俯下身子,微凉而软的唇贴在吴邪心口上,让自他体内迸发出的滚烫透过嘴唇传入自己身体里肆意蔓延。但张起灵知道,自己不得不离开,否则吴邪只会陷入更加泥泞的地步,尽管他并不愿这么做。
江湖算什么,吴邪平平安安就好。大不了回长白山,从此隐匿深山,不再过问世事,终身伴孤雪。
吴邪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抱住他,以为他在慢慢解开心结,愿意带自己一同离开。
在分开几个月后,他们终于又同床共枕,但这次却是同床异梦。
夜半吴邪第一次深沉睡眠,张起灵不舍地落下一个个孤零零的吻在他眉心鼻尖嘴唇以及那修长的脖颈,而后静静凝视着他安稳的睡颜,将其深深刻在脑海里,印在心底,烙在每一根神经。
当最接近破晓时最黑暗的那一刻,张起灵轻轻起身,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毅然决然地离开。
正要离开东宫,却遇上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隔日雪霁,朝阳东升,染得天际线火红一片。吴邪转身摸到空落落的一片,惊醒过来,急忙传唤宫人,却得到清晨有刺客被捕的消息,还是皇帝亲自下令的。
刺客……刺客……
“快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见父皇。”
宫人被吴邪这幅着急忙慌的反应吓了一跳,立即为他更衣。
吴邪踩着雪快步走着,迎面碰上解雨臣。
“太子,您要去见皇上?”
“花儿,你告诉我,父皇抓的刺客是不是他?”
解雨臣点了点头,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我知道阻止你去找皇上已经不可能,但要把握好尺度,这点你比我更有分寸吧。”
吴邪叹了口气,点点头:“放心吧。”
站在威严无比的养心殿前,吴邪深深吸了几口气。
“传——太子觐见——”

既然选择了狗血,那就贯彻到底咯🌝
有预感惊鸿会成为我写文路上的黑历史hhh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