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物语 瞬间的开始

喧嚣、嘈杂、开放、热烈。在这个充满各种机遇与可能的世界中,他蜷缩在这不起眼的一角。孤独、寂寞。在这个城市中,在某个地方。现在下着雨。
夏天的闷热与凉爽混在在一起,明明下着不大不小的雨,风扇却还在呼呼的吹着。千亿滴雨水落下,与地面、与伞、与树叶碰撞着,厚积的云挡住了光芒万丈的太阳。此刻世界是明亮的,也是灰暗的。可是,他完全没有心情 ,去享受这一刻。因为,这位失败者正蜷缩在床上,承受着自己的痛苦。想哭,也哭不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他能依靠的人,背叛了他。他曾经是如此的相信她啊,最黑暗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陪伴着他度过了那段痛苦而又难忘的时光,给他的灰色世界带来了色彩,给他即将结束的生命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但为什么又如此的虚幻呢。现在他的世界如未干的油画一样,一双无形的手正拿着刮刀褪去这个世界的色彩。
“啊,好动听啊。”草树夹杂着泥土的清香,随着迸溅而开的雨珠滴落到他的窗边。细如发丝的雨滴,乌黑的雨云,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毫无价值,完全没有心情去享受,但什么都不做又能干什么的呢?所以现在也是他唯一的可以看见的、享受的。心中充满了悲伤,空虚,仿佛事那件还历历在目,他抽泣着,没有眼泪的抽泣着。看着灰色的世界。他仿佛找到了归属感,是温暖的感觉,即使现在在下雨,即使现在是冰冷的。坐在床上,盘着腿,慢慢地闭上眼,听着这嘀嗒的雨声,他露出了久违的且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夹杂着酸味与苦味。不知道多久了,是无意间的愿望,是发自真心的愿望,从心底说了出来:“让世界,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吧。”
是世界感受到了他的悲伤了吗?话音刚落, 雨声、风扇的电机发出的噪声、在雨中奔跑的脚步声在这一刻停了下来,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可他仍旧闭着眼睛,并未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这世界的空隙中。只是坐着闭着眼睛,就这样安静地坐着,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太过于安静了,他便慢慢地睁开了眼,一切都停下了像一块琥珀一样,除了他,世界的一切被凝固,所有的东西都完整的封存在了一起。他被吓到了,被震撼到了。未落的雨珠悬浮在空中,滞停的鸟儿定格在树上,这个世界没了声音,但是却永远留住了这一刻的美景。穿上鞋,披上雨衣,缓缓地从家中走了出来。灰白色的天空中隐约可以看见太阳的光辉,雨滴悬浮在空中。继续向前,雨水撞向雨衣迸溅开来,仿佛如花儿一样绽放。他抬起头,伸出手去触摸,雨滴从指尖流过可却丝毫没有想要停在手上的意思,只是缓慢的分开来,形成一股股清流。在这奇迹之中,他突然回过了神,失落的放下了手。多久,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天真、清纯?好久了,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已经不必他考虑那么多了,他像个孩子,肆意的奔跑,无忧无虑的大笑。泥泞沾湿了裤脚,雨水打湿了头发。但无论如何他都是快乐的,因为这里是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不必蜷缩在这里,不必掩埋自己,不必伪装自己。
幕间
依旧穿着雨衣,戴着家里用了三年的洗衣服手套,拿起了三岁时买的绿色军铲。穿上雨鞋,慢慢走向门外。“嗯,在哪里啊。”他在寻找着,“啊,在这。” 是苔藓,仔细地在地上画出一个正方形,对着泛黄的土地铲下去,再小心地放进自己准备的塑料盒子中,再在空中舀进几滴雨水,然后满意地盖上盒子,脱下了手套回到了家,满意的将自己的作品放在架子上。留在苔藓叶上的水珠折射着阳光,再映射到墙上,变成了看不见的彩虹。他收拾好东西,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现在是他享受的时光,他满足地闭上了眼,正要进入梦乡,但突然不知是大脑本能还是内心驱使他突然睁开了眼:这样的生活明明是他向往的,可是,总感觉缺了一点什么。
一天?两天?过去了多久?谁也不知道,但话说在暂停世界中也不存在时间的概念吧。这位少年,在世界的空隙中得到了解放,他永远的留住了这一刻,他永远的停止在了这里。那么是时候开始自己的故事了,他是这么想到。于是便离开了空无一人的家。不,是空无一人的房子。开始了自己的旅程。
在这时,空隙发生了变化。但微乎其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少年走着,跑着,享受着一个人的世界。路人,车辆,停滞在这里。他绕过这些平时的嘈杂,将自己所厌恶的抛在身后。过了很久了,他习惯了这一切,他喜欢自己一个人,他喜欢这个世界。他开启自己的旅程,开启了自己的新生,向着自以为美好的未来前进。
代价和回报是并存的。
也许过了三个月吧,这一天改变了他。
呆滞地站在这座楼的正门前,离地面不到一个三岁小孩高的距离,这位即将出产的母亲也许是因为不堪生活的重负而选择和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一起结束生命。他站在那,血液流向大脑前叶,由于冲击太大,导致他瞳孔放大,肾上腺素激增,心跳、泪水、恐惧从头脑、身体中涌了出来。他想抓住,这位母亲,他想救她。他已经不想再一次重蹈自己父母的后辙,人生已经有过一次不可原谅的错误,他想弥补,至少不想让眼前的这个人像他自己一样,他伸手。伸手去抓,但是抓不到的,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但是为什么犹如一道薄如蝉翼却又坚不可摧的屏障。他伸手了,想赎罪,即使自己与这个女人毫无关联,但是越是这么想罪恶感就越是涌上心头,他疯狂的抓闹着这一片“墙壁”,没用,完全没用。就像代码一样,自身的生存在不可能突破程序。他跪了下来,手垂了下去,头低了下来。哭泣,无助地哭泣。“不,还没结束。我一定要拯救她。”少年是这么想的。
五岁那年,全家搬迁来到这座城市,因为父母忙的不可开交加上自己对于老家的想念,九岁时,他决定离家出走。买好凌晨的车票,收拾好自己的衣物鞋帽。偷偷地从父母的包中拿走了银行卡和现金。在夜幕的掩护下逃走了,逃回了最初的地方。
自以为回到了原地,回到了最初一切就能像以前一样美好。可是当自己满怀期待的站在自己家门口时。原来的回忆、原来的时光,原来早已被画上句号,现在的老房子只已经是别人的家了。“家”“房子”这一概念在这时在他的脑中明晰的区分开来。他不相信,自己不可能挽回这一切 ,他寻找了自己的好友 ,寻找了隔壁家的奶奶,果园的大爷,山里的清泉。然后,一切都变了。自己的好朋友全与家人搬去了城市,隔壁的奶奶去世了,果园的大爷中了风住院,就连山间的泉水也被接上了自来水管。一切都不能像以前一样了。他心灰意冷,失落的回到了自己的“家”。还没结束,回到了家发现父母早已不在,因为自己的消失,父母焦急的开上了车赶回老家,这也许就指的就是家人之间的默契了吧,即使什么都没说也依然能知道自己爱的人在何处。然而父母在驱车回老家的途中与化工品货车相撞。两人便再也没有回来。无论是新家,还是老家。
少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若不是自己,至少,至少还可以与家人在一起。但现在家人、朋友、回忆。全部成为了过往,再也无法挽回。他变得孤身一人,就这样度过了五年。直到遇见了她。
他站了起来,抹去了自己的泪水。强忍着恐惧,用双手支撑起了自己。看着眼前停在这里的这位母亲,眼中充满了绝望,后悔。泪水从楼顶开始一滴一滴的悬在空中,距离渐渐增大。她伸手向上抓着,仿佛是想抓住什么。这个时候就算是三岁小孩也知道,她后悔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害死自己,害死自己的孩子。所以他,这位少年,用手抹去了这一位母亲眼中在落地前即将流出的最后一滴眼泪(然而他本人肯定没意识到自己居然能触碰到这位母亲)。然后说出了这辈子,至少是目前自己说过最坚定的话:“就算是重新让这个世界开始转动,就算是让我重新扛起所有的负担,我也要拯救你,因为我不想再让任何一个人后悔过自己所做的。”话音刚落,这位少年神奇地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指针转动的声音。然后世界所有的物体就像延时摄影一般分成了一帧一帧的形态,然后他看见了,雨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落,这意味着,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已经无法再想什么了,少年扔下了自己的背包,跟随着这位母亲的影像向上,每向前一步,每一次所有人的痕迹就回减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痕迹消失得比自己的移动速度还快,他加快了步伐,一层,两层,五层,十层。最终冲上了天台。雨水下落速度已经是原来的二分之一了。他看到了那位母亲,但是他已经来不及了,那位母亲的身体已经冲出去一半了,现在少年貌似已经无力回天。望着正在下落的女人,他这时便决定,既然要救她,那就算豁出自己的生命也一定要达成这一目标。然后少年跑了出去,跳上了天台,用手掌托住了这位母亲的脖子,然后拼尽全力将她推回了天台,然后自己坠向了地面,在自己与地面即将接触时,他看见了时钟。“2017年5月23日十三点十一分三十六秒”,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那个,你没事吧?醒醒,醒醒。”少年缓慢的睁开了眼,一束刺眼的阳光照进了眼中,他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当自己慢慢适应了光照以后,他睁开了眼然后看见了一位穿着红裙的女孩站在他身边。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竟然自己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太好啦,你没事~”女孩开心地说道。他现在还处于混乱之中,然后想起了自己从楼上坠落时看见的钟表的数字。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急忙拉着女孩的手,用稚嫩的声音问到:“现在,是几几年,几月几日,什么时候。在哪?”女孩先开始有点不知所措又慌张,但很快冷静下来磕绊地讲到:“现在是2007年5月23日下午四点,你怎么了?像是穿越一样了?”少年不男孩诧异地望着女孩,突然又觉得在哪见过她,又问起:“你叫什么?”女孩开心的回答道:“我是苏澈,清澈的澈,你呢......”没错,就是这个名字没有错,独一无二的自我介绍,简直就和当时一模一样,这个眼前的阳光的女孩,就是她。
自己是在十年前的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