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一堂课
天异常发闷,太阳偏不出来,算不上热。
逆德坐在发热的板凳上,浑身热乎乎的,身上一颗颗冒出来的汗水粘糊糊地,把衣服贴在皮肤上。
逆德觉得浑身不自在,不动就闷死人,于是扭来扭去。周围同学投来奇怪的目光,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你们不热吗?
逆德一会儿趴在桌子上,象只死猪一样。想将这堂课睡过去,但老是睡不着,生怕被老师看见,稍有不妥便一惊,看看情况。但老师还在滔滔不绝地说。
一会儿想涂鸦,但老师又走过来了,便兴趣索然无存,哈欠也不打一个。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了,只有45分钟的一节课,但对逆德来说,虽算不上一个世纪,也有几小时似的长了。
正打算怎么渡过,却恁地想不出来,看看黑板,满满地写了一屏。却如坠云雾。
看看窗外,已看过不知几十遍了,再看,再看,从这个座位上能看的都看过了。
逆德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桌底,发出有节奏的得、得声。
敲完后,看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呢。
瞧着表,一秒钟过去了,又一秒钟过去了,心神恍惚,乱糟糟一团。
想起来了:有用功?指数?硫酸铜?判别式?二次方程?溶解度?细胞壁?历史意义?
想着想着,再看看表,嘿,不由满心欢喜,还有3分钟了。
干脆闭上眼睛,一片漆黑,一片混乱。千军万马,尽在想象。
正想在兴头上,忽然“铃!--”神经一振,整个身子为之一惊,冷汗直流,再听清楚:“铃!--”原来是下课铃响了。
赶忙收拾书包,谁知老师像聋了似的,仍然唾沫横飞,好不容易讲完,班长喊道:“起立!”全班同学立刻站了起来,喊道:“老--师--,--”没有下文了。
有的同学已经跑出了座位,老师却不动,稳如泰山,同学们只好再吼一遍:“老!师!再!见!”老师这才微笑着走出教室门。
经过这一阵忙乱,已耽搁了不少时间。逆德一下子飞出教室,超过了正悠悠走的老师。箭似的就出了校门。为了一个目的。已经等了一个上午了。从学校到家实际上并不远,六百米左右。
逆德踏出了第一步,整个身子都要熔了。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整个天地是一个大蒸笼。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有点微风在流动,逆德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但一刹那又没有了。风停了。
蒸笼继续在蒸。逆德感到自己快要熟了,象一只垂死挣扎的烤鸭。
也许跑一下会好些,迎面没有人,没有车,没有树,一只麻雀也没有,甚至没有天地。只有路!
逆德感到蒙胧极了,忽然一阵愤怒感冲上心头,一种无名的愤怒,令逆德怒火中烧。
逆德睁大眼睛,咬牙切齿,怒发冲冠。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杀了人竟白白捉不来的!
逆德的手微微颤抖,砰地一拳结结实实打在路边围墙上。
并不能解恨,拳头痛得很,而围墙安然无恙。只好作罢。
转而用脚跺地面,踩起一阵尘土。咳咳,这不是办法。
逆德赶紧往家的方向跑去。跑了一阵子,就全身胀热起来,大汗淋漓,心脏噗嗵噗嗵地蹦。
大热天根本跑不了,一跑就热,又热又累,汗又不停地流下来,把身体内的盐分都抽出来了,越发口渴。
逆德觉得他的口很干燥,用舌舔了舔嘴唇,无济于事。回头看看,已离学校很远了。
看看前面,十分模糊,天地在摇晃,逆德一阵晕眩,眼前一黑,“扑嗵”一声应声倒地。
醒来时,强光。
七八个黑乎乎地人影头围在面上。
手术室!外星人!
逆德一阵冷汗,机拎拎打了个冷颤。
摇摇头,定睛看时,只是路边围着看热闹的人。
“走开!走开!看什么看!”虽然很可耻,但逆德还是红着脸一边挥手,一边扯乎。
“大概是贫血吧。”“真可怜,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营养不够吗?”听着这些闲言丢在身后,逆德加快了脚步。
走得远了,逆德觉得累,便坐在路边电线杆下。
窄窄地躲在遮阴处。身边是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自己是垃圾吗?这真是一个讽刺的笑话。
周围的人经过时,都要朝这里投以目光。逆德喘着气,有些不愿起来。
索性躺下来,滚入路边的草丛。开始有城市麻雀吱吱叫,午后的喧哗。逆德闭上了眼睛。
凉风。逆德睁开眼时,感到身体很舒畅,就是口渴。
坐起来。满天繁星。看看手表,七点十分。
逆德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冷的空气。
沉沉的夜空笼罩大地。街灯半明半灭。遥远的星星发着许多年前的光,令人有一种惆怅感。
不知哪家后院还养蛙“呱!呱!”又有蝉鸣夹带其中,“吱--吱--”
逆德快步走回家,噔噔噔开始登楼。
他家住在八楼,路途很长,但逆德想起报纸上说过:每上一级楼梯就可增加0.1秒寿命。所以心里也就坦然了。
登完了72级楼梯,翻出一串钥匙,打开门,连鞋也不脱,就拿起水壶倒水。水壶是空的。
逆德连忙打开热水瓶,也是空的。
不由急了,喊道:“妈妈!水呢?”一边喊道,一边走到玄关脱了鞋子。
打开冰柜,一瓶饮料也没有。
逆德口渴得不得了,嗓子干干的,奔到厨房,妈妈说:“正在煮呢。”果然,灶上的热水壶正在“噗!噗!噗!”响呢。
逆德等不及了,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抽出几块钱,还是新的呢。
逆德抚摸着这几张崭新的钞票,有些不舍得用。
但在这种时候,也不管那么多了。又费了一会功夫重新穿上鞋,蹬蹬蹬下楼去了。
下楼会不会增加寿命?逆德这么想着,已经到了楼下。
漆黑夜空依然这么怡人,令人凉爽。
逆德快步赶到街边一间小店,把心一横,把钞票递给店主,道:“一瓶罐装汽水。”
逆德拣了一罐最冻的汽水。“啪!”打开,“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哈!--”一口气喝掉大半瓶,再吐掉一些气,总算活过来了。
整个人都舒服了。再用湿湿的舌头舔舔嘴唇,就更完美了。
逆德在这皎洁凉爽的夜空下,一边喝着汽水,一边借着淡淡的街灯,拖着长长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