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魔女（二十五）

“这一次你该认命了吧。”可蕾缓步走向呼吸声粗重如鼓风机的魔物。理性上，他已经同意魔女的结论，但是他无法坦然接受既定的事实——他占据了人类的肉体，体验到了触感和痛觉，血液流淌和心跳的鼓动。不止这些，伴随感知能力的改变。用眼睛观察这个世界，用耳朵听万物的声响，嗅觉提供了被魔力感知摒弃的多余之物……尽管只有短短的时间，还一直处于紧张的战斗中，但这是作为未经承认生命体第一次感受到活着这般不可思议的体验。

无论是留恋，抑或本能对活着的执着，他都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回到魔力构成的存在。

不属于他的感情已经诞生，无法摆脱、丢弃。

他借用的嗓音第一次拥有了波动，尽管依旧不像是是正常人类发出的咬字发声。

“身体好痛……”双腿已经无法支撑本身的重量。魔物拼命集中魔力，才摇摇晃晃站起身。“……我也好想放弃……可是有个声音……脑袋里不断盘旋着……它叫我不要放弃……”

“感性大过了理性吗。”可蕾低声喃喃，摸摸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魔眼难道还有让魔力联通情绪、情感这类的能力吗？”她歪歪头，脸颊浮现好奇与残忍对半的笑意。

“你果然是珍贵的研究个体，若是你附身了魔女，肯定永远得不到安息——魔女协会绝对会想尽办法让你活下去，创造更多的价值。”

魔物直勾勾地盯着可蕾，魔力过度充盈身体，让他的听觉已经不能正常运转。

“可惜现在魔女协会的宗旨是尽量不干涉科学这边的世界，并且我也不希望惹上多余的麻烦。说到底，你终究是个不可控制的易爆品。就我个人而言，危险程度远大于能得到的好处。”

魔女深红的眼眸陷入冰冷，她捡起地上的黑色钢笔，左手伸进破了一大块的衣服，拿出另一支钢笔，将两支笔拼合在一起。

“再见了，要怨恨就怨恨命运去吧。”

那声略带伤感的话语是魔物陷入停滞之前，来自世界的最后信息。

 

利欧看到可蕾用魔杖抵在神情彷徨的女孩胸口，后者便陡然如同脱线的木偶，四肢各自滑落，向地面瘫软。好在可蕾及时抱住，才没让她直接摔冷硬的地板上。

抬起一只脚，不久前的记忆倏忽拉住利欧。他无法确定是否安全，现在没头没脑地冲过去，会不会再给她添麻烦呢……

“已经没事了，你过去吧。”目睹利欧犹豫不决，维德叹气般说道。

“好……”

利欧脚步慢慢加快，只不过几步的距离，却好像天涯海角那么遥远。

“……她怎么样？”

可蕾轻轻地把面色苍白的女孩放在地上，利欧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我让她暂时睡过去了，本体的意识恐怕难以凭借自身力量苏醒。”

“那怎么办？”利欧语气焦急起来。

“等我说完你再问好吧。”可蕾不满地咋舌，皱起脸瞪他。“只要移除压制她意识的魔力，她就能自然醒过来……”

“那赶快……”

见可蕾眉头皱得更深，利欧慌忙捂住嘴巴。

“……禁锢她意识的魔力已经与她的眼睛融为一体，想要救她……”魔女似乎是犹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只能将她的眼睛与身体分离……或者说，我不能放任占据她魔眼的魔物再次降临，必须要挖走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