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后的提瓦特 · 改】蒙德篇第五幕 · 《尼伯龙根之歌》

“既然我早已知道是这样的结局,那我为何要邀请你跳那支定情的舞?”

次日清晨,太阳高高地升起,而薇娅也像是往常一样将她的羊群放了出来。
今天空哥哥说,要把后面的故事讲给她听,她今天就特别高兴的先把羊儿放了出来让他们吃草,好方便一会儿讲故事的时候不会突然忘了什么事情——毕竟故事这东西,听着听着就容易把正事儿忘了。
“这么早就把羊放了出来?”空换上了一身便服——这还是他昨晚从尘歌壶里面翻找出来的,毕竟这东西接近几十年没用,他都害怕里面的衣服会不会生虫或者发霉。结果阿圆告诉他仙力所保护下的衣服根本不会出事儿……
于是在那身劳伦斯家的礼服不适合现在穿的场合下,就只能穿这身曾经在提瓦特旅行的便服了。至少空穿上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就像是自己又一次从头开始旅行,开始邂逅各种各样的人和事。
“是啊,早点让羊儿吃吃草,晒晒太阳……”薇娅狡黠地笑了下。“然后好去听哥哥讲故事啦!”
“你倒是把我当成免费的故事机了。”空刮了下薇娅的鼻梁,一副宠溺的样子。
其实他感觉的出来,薇娅应该也知道了他是属于优菈那个时代的人,不过这孩子的心属实是大得很,到现在还是一副天然呆的样子——不过天然呆也好,至少不会被很多事情折磨,不会因为烦恼而忧愁……
要是优菈也能这样,该多好。
“其实哥哥你也想找个人和他说这些故事吧?”薇娅随意的躺在草地上,甚至没顾及清晨的露珠打湿她的衣衫。“有些故事如果一直憋在心里,其实就像是发酵过头的酒一样,本来还是香醇的红酒,结果憋的时间太长了,就发酵成了酸酸的醋……”
“有时候苹果醋也是很好喝的哦。”空也躺在地上,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有一种平安喜乐的感觉,在薇娅身边他会放下一些平日里的矜持或者是淡然,就像是他和优菈躺在草地上漫看天上云卷云舒,她好看的眼睛顾盼生辉。“喝起来酸酸甜甜的,有种难以割舍的感觉。”
“你只是喜欢喝那股甜味吧!”
“拜托没有那股酸味儿那简直就是没有灵魂!”
扯着扯着竟然还扯到了苹果醋到底是甜一点儿好还是酸一点儿好的问题上去了……在争执中反应过来的空无奈苦笑,毕竟在这个问题上根本就不用浪费这些时间:“好啦,如果再讨论苹果醋的问题,今天故事可就听不了了……”
“快快快!我要听故事!”一说这话薇娅马上就老实了起来,赶紧装出一副乖乖宝贝的样子——毕竟有故事听的话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别急,我慢慢和你说。”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磁性,将薇娅的思绪吸引了过去。

“很华丽的舞。”灯红酒绿的舞会仍然进行着,在那惊鸿过后的二人下场休息,旁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倒不如说我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为什么不能来?”空伸出手来与他握手,看了看他身上的礼服。“莱艮芬德家族的少爷不也得来?”
被人叫出身份他倒也没生气:“牙尖嘴利什么时候成了旅行者的标签了?”
“毕竟我亲爱的迪卢克姥爷,这里的酒大部分可都来自您的慷慨解囊。”空顺手拿起一支马天尼,和他悄然碰杯。“晨曦酒庄的强大实力可不得不让人侧目啊。”
“这时候还是放下戒备比较好吧?”优菈也拿了一支酒细细的啜饮,灯光下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他们特意挑了暗处来坐,让一些黏着优菈的贵族子弟们也像是无头苍蝇。
“确实,毕竟我这算是参加我老丈人的舞会,怎么都要给面子啊。”空默默低头喝完杯中的酒,眼神突然锋利了起来:“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了,整个西风骑士团的骑士里面有神之眼的都已经待命,包括我这个早就不是骑士团的家伙……琴倒是有封信给你,我没拆开,你自己有时间拆开看就好。”迪卢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空没急着拆开火蜡阅读,直接把信件揣进了怀里。
三人沉默不语,看着舞会里歌舞升平的场面。
“所以,你看,这像不像世界末日前的狂欢?”良久,空突然开口,声音空灵像是镜花水月。“不知道的人看到通天彻地的光照耀世界而狂欢,围着光柱载歌载舞;而知道真相的人瑟瑟发抖,谁知道是因为极寒还是恐惧。”
“希望我们的选择没有错。”空在胸口画了两下,看着沉浸在狂欢中的人摇了摇头。
“已经……没有退路了。”
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越是到了决战的时刻反而越平和,甚至前几天蒙德人民还把风花节过了——旅行者代表蒙德民众献上了塞西莉亚花,还说了一番非常具有诗意的发言,引得不少吟游诗人拿笔记了下来。
实际上已经有好几支来自不同国家的旅团以各种各样的名义来到了蒙德,甚至就连愚人众剩下的执行官都组了个旅游团来到了蒙德,现在就在歌德大酒馆住着。
与“那位”的对决,必须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强者联合才有些许希望,否则只有被碾碎这一条路可走,你还得亲吻她的脚面感恩戴德将自己碾碎。
听起来有种无可奈何的绝望感。
清晨风起地,树下少年和少女纠缠亲吻,像是要将对方揉碎了放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优菈……吻我……”
“空……”
两人互相抚慰,互相用行动回应对方的期待,清晨的露水滴在了松软的土地上,像是在吸收上天给予的恩赐,在荡漾的水边鸟儿们盘桓不已,像是在为交响乐的鸣响而伴舞。
风雨将歇,听上去耳边的鸟叫虫鸣竟是如此的悦耳,平常听不到的声音都如此的清晰……更不如说,只有人彻底放空,才会听到这些声音。
“你在害怕?”瞟了一眼身边的男孩儿,优菈的声音竟然带上了一点儿轻佻。
“为什么?”
“看着你的手就知道。”优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那双修长的手将他的右手拿了过来。“它在发抖,你这个家伙,一旦紧张手就会发抖。
“今天你手抖了整整一天……这就是你的答案?”
“被你看穿了。”
空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成功,成了就万事大吉,输了就死的渣都不剩,就这么简单。而且渣都不剩的还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是所有提瓦特的人都会跟着他死的渣都不剩,包括摩拉克斯这个武神都逃不掉。
“失算了。”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看着身边的美人陷入沉思。
“怕什么,和我一样,输了大不了就一起死呗。”优菈肆意伸展身体躺在空的胸膛上,眼睛里闪烁着光。“和我说的一样,反正劳伦斯这个姓氏什么的……我也不在乎,到时候要不你给我起个名?”
“我给你怎么起名字啊?”空任由她捣乱和放肆,像是纵容自己的女儿。“没必要。”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她们会不会生气,也许被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刻晴会找我算账,绫华会上门劈了我,凝光会想办法直接把劳伦斯家族买下来……诶,可就是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优菈随手撩了下自己额头的刘海,上面还残留着刚才共舞的细汗。
“我,优菈 · 劳伦斯,是你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以后唯一的女人。”
“我们说过的,彼此不抛弃,不远离,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们靠近彼此,向对方献上自己的唇。

“看起来像是每一关都要留下几个人。”他拔出自己的长剑,星河浩瀚之间七种元素缠绕在他的剑上,缥缈中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抱歉,不能和诸位并肩战斗了。”
“那这一关就交给我。”钟离头都没回,走向了一扇紧闭的石门。
“熟悉的气息……抱歉,这一关怕是要我来了。”面对另一扇门,影拔出胸前的梦想一心,眼神中带着决然……简直像是某种武士的决意。
“老爷子,你可不能死。”温迪直接亮出了属于自己的神装,吹着口哨去了一扇青色的大门。“回来我要找你喝酒。”
一个又一个的朋友走向大门,空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突然有种奇异的空虚感。
每消失一个人,就像是一个人和他的羁绊“断了”。他甚至感受不到那种奇异的连接感,像是这世界上自此抹除掉了某个人的存在一般,空虚感逐渐侵占他的身体,让他逐渐麻木。
就像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自己举目无亲,孤独的像是刚从监狱里被放出来。
“这一关交给我,希望这些鬼东西给我留个全尸。”就在他愣神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优菈将她插在地上的重剑拔了起来,手上把玩的光剑被她骤然握紧,光芒大放,竟然发出了像是管风琴般的声音。
那是龙蛇般夭矫的机械大军,钢铁洪流面前她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不值一提,仿佛随时都可能被碾碎——具体样子就像是驮兽面前的蒲公英种子。此刻的她像是在火山口上绽放的冰莲,即使在下一秒就会被岩浆烧成灰烬。
而她仍然傲骨铮铮,对着那些诡异的,不可名状的东西甩下她的白眼。
“……拿好这个,体力不支就用这个。”他将一个金色的光点递给面前的女孩儿。
出人意料的,优菈将光点还给了他。
“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她霸道的给了空一个长的离谱的枫丹深吻,接着潇洒转身背起重剑。“回来,等我。”
“我们不放弃,彼此不抛弃,不远离。”
“直到生命的尽头。”
大门关闭,此刻他的面前只有睁开眼睛的神明。
“你我,终将有一个结局。”
他持剑跃向天空,背上的金色双翼展开如鹰般扑击;而面前的身影则抬手睁眼,手臂上浮现出十二个金色的光环。这是王者与王者的死斗,双方拼尽全力咬牙切齿,像是从骨头里榨出所有的力量。
只为了最后的结局。

“故事呢?继续啊……”空含着笑将故事做了结尾,而薇娅显然还没听够,她甚至知道绝对有后续……但是无论她怎么央求怎么撒娇,看上去温和的空哥哥却都只是微笑,却怎么都不想讲后面的事情。
直到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泪光。
薇娅突然明白了什么,从兜里拿出手帕为他擦去了眼泪。
有些事情不是能轻易讲出来的,可能在别人眼中三言两语的东西,到了另外的人口中却重如磐石,佶屈聱牙甚至像是嘴里含了无数的小石子。
因为那是某些人的一生。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乖乖的低下了头:“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空轻轻呼吸,像是在与微风应和。“我不知道。”
“我不该……不该说那些话。”薇娅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己责备自己。
“有些事情,我不该说的,我只是个牧羊的姑娘,我没有资格评价她们……”
“我真笨,早该猜出来空哥哥就是使君殿下的,除了殿下,谁还会来啊?”
她仍然自言自语,甚至没有注意到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闭上眼睛,薇娅。”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她不由得微微闭眼,像是在感受风声与潮声。
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一个金色的印记被印在了她的眉心。
“赐予坚定与勇敢的女孩儿以奖励,愿你的自由如蒲公英一般轻灵,愿你的梦如草木一般繁茂,愿你的心如磐石般坚定,愿你的身躯如冰川般巍峨,愿你的性灵如流水般灵动,愿你的善良如烈火般热诚,愿你的速度如奔雷般迅捷。”
“我的灵将永远陪伴着你,薇娅。”
他的身影慢慢消失,而睁开眼睛的薇娅却已是泪流满面。
“我……是谁?”
她无声地哭泣,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
像是清晨醒来的自己,忘记了昨晚自己的悲伤,却又感觉得到枕边泪水的湿润。
于是就又开始哭泣,无因无缘。

入夜,他站在神像下吹着笛子。
笛声漫无边际,更像是逮着什么就想去吹什么的样子。仔细听上去更像是让每一缕和风流过他的笛子,让这些风的精灵在他的指尖飞舞。
忧伤?欣喜?欢欣?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心其实很乱,他甚至能猜出什么,只是他不想去承认罢了。
“你猜对了。”诗人在背后抱住他的腰,贴紧了他的身躯。
“但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他放下了笛子,眼底里写满了悲伤,像是海潮:“可是,我为什么要猜出来呢?”
“明明她只是薇娅,她只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在河畔牧羊,唱着蒙德的牧歌……”空一句句的说着,一点点的回忆着这几天的瞬间。“可是她要接受她之前的命运,这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我为她下了七种元素的封印,每一种都只有和你我同级的存在才能解开,我不知道她是否要跟随我的脚步,如果她愿意的话,请你帮助她。”
“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我想,让她作为薇娅,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好吗?”
“因为,时间是一种惩罚,一种让人刻骨铭心的惩罚。”
“就像是风带走了故事的种子,时间让它发芽,可是它遇到了爱它的雨水。”
“可她的梦,却被爱她的雨水所束缚,无法飞向远方。”

雪山。
一如往日静谧,一如往日圣洁。雪山吸引了无数的冒险家前仆后继,不少冒险家为了传说中的宝藏像是过江之鲫,可最终安然回来的都有点稀有,能带回些东西的那更是寥寥无几……更多的则是蒙德冒险家协会组建的救援团进去捞人,然后将已经冻得接近失去意识的冒险家捞出来。
但是这些人喝了热汤洗了热水澡仍然不知好歹,然后就消失在了茫茫大山中。
所以现在蒙德的骑士团和冒险家协会在雪山所有能进人的入口处都有守备,基本上是把所有可能抄小道进雪山的路都封了,甚至有一次请了璃月那边做超度法事的人来做超度。
那人超度完了只说了一句话:“勿复是人,入此恶途,受大苦痛,摄受恶毒。”
从此以后雪山被划为禁地,不过大家都知道,一般来说禁地都是被用来突破的。
少年穿着一身单薄的冒险者衣衫,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一个洞窟走去。看上去那些冰冷刺骨的寒流对他来说竟是如春风般和煦,丝毫不会影响他哪怕半步的前行。
面前的洞窟也不是啥正经地方,本该是人迹罕至的地方竟然还亮着灯,有着丝丝热气从里面冒出……看上去就像是有人住在这里很长时间,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真的住在这里的话——哪里来的补给呢?
没人想的明白这个问题,就像是这里为什么有人一样费解。
与外面的寒风刺骨不同,这里的温度最起码是能让人在里面睡觉的水平。打眼看上去炼金用品和药物杂七杂八堆满了山洞的一边,但是堆起来整洁有序,给人一种错落有致的美感。另一边的桌子上还热着一壶咖啡,看上去这里的人还挺有生活情调。
灰金色头发的人正坐在桌边,见到少年时他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朝他挥手致意,顺便给他倒了一杯热咖啡:“别来无恙。”
“是啊,别来无恙,阿老师。”少年也自然无比的坐下,啜饮着杯中的咖啡。“不得不说,在这种寒冷的雪山里生活还真是一种挑战,你是怎么把可莉忽悠到雪山来的?”
“很简单,和她说雪山里玩蹦蹦炸弹只要不炸到自己就可以。”阿贝多耸了耸肩,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不过在这接近一百年的时间里,引起过三四次雪崩之后……可莉就没玩她的蹦蹦炸弹了,不过现在的可莉可是大姑娘了哦。”
“所以她人呢?”
“去蒙德买日用品了,估计现在也该回来了。”阿贝多冲外面张望了一下,朝着门外挥了挥手。“喏,你看,是不是大姑娘了?”
穿着冬装的少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呼啦啦跑了过来,一路跑一路喊着,大呼小叫的样子看上去倒还像个孩子,完全没有过去了一百年的样子:“阿贝多哥哥!荣誉骑士哥哥!”
“眼很尖。”看着阿贝多把东西接过来之后空拥抱了可莉,少女软软的脸颊有种水润的美感。“这么长时间没见,可莉也长成大姑娘了。”
“嘿嘿……”可莉挠了挠头,一副憨憨的样子。“毕竟长大了嘛……”
“长大了好啊,长大了就该去体验很多小时候不能去体验的事情了。”
“比如?”可莉一脸期待的样子,两人同时无视了阿贝多逐渐黑下来的脸。
“去喝酒啦,去舞会啦,去和喜欢的男孩子花前月下啦……”
而就在空和可莉“交流感情”的时候,有人的后颈被提溜了起来。
“希望你是来叙旧的,不是来教坏孩子的。”阿贝多眼神和善,但是在空的眼里那叫“核善”。属于是“你再教可莉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就把你打死”的样子。“反正咱俩都是老不死的老东西,我也不介意和你在这里坐而论道几百年。”
“莫娜给我算过,你觉得我会怕你?”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阿贝多彻底拿这个家伙没什么办法了,只好放下某人的后颈,表示你再教坏我家可莉我就把你剁了。
“怎么,突然有兴趣来我这里……我以为你会拜托骑士团的人给我送一封信,让我去蒙德城一叙。”
“我直接过来不更好吗?”看着可莉忙上忙下,空将手里的咖啡喝掉。
“也对,我就不用往外走了。”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毕竟空也不知道能陪他聊什么,虽然和阿贝多呆在一起很惬意,但是经常陷入“我们今天聊什么”的困难中。然后俩人就开始喝咖啡,喝咖啡……
“砂糖,你还会想起她吗?”空一张嘴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上了嘴。
明明是很有些冒犯的问题,阿贝多看上去却没有一点儿生气,甚至还从桌子边上拿来了一张合照:“不可能想不起来的,毕竟是我曾爱过的女孩儿。”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一些本该破碎的回忆……”他缓缓地说着,像是一条大河在流淌。“他们在我的脑中缓缓地流动,就像是我躺在河边,随手捞上来一条鱼儿,然后再把它丢回河中。”
“她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我有时候忘了收拾的桌子她会帮我收拾。睡觉的时候得我去喊她才行,否则多半第二天早上还能看见她在做炼金实验。”可莉收拾东西的声音叮叮当当,配上阿贝多的声音,简直像是一场话剧。“不过有时候喊她她也不应,那就只能陪她把东西弄完……”
“她当时临走的时候和我说,她其实一直对不起我,没有为我留下一个孩子……”
阿贝多慢慢叙述着,空完全想象得出那种悲伤感和无力感,炼金术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而砂糖和阿贝多这种人就像是人类献祭给知识这只怪兽的祭品,祭品与祭品互相拥抱,彼此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
听起来像是怪物与怪物互相拥抱。
“身为原初的人造之人,我的生命和你的生命有着某些相似之处,死亡有时对我们是一种仁慈,闭上眼睛就像是大地在回应我们的渴求和期待。”他站起身,从他的实验台上拿下了一个瓶子,将它推到了空的面前。
里面装着粘稠的金色液体,看上去有些目眩神迷。
“这是你当时给我的金色光点,我用炼金术对它还原后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
“还原后的物质注入动物体内,无一例外的激活了他们体内的暴虐基因,同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本质上这些动物就已经有所转变。”他一句句的剖析起了空,嘴角上带着当年智珠在握的笑意。“它们的身体变成了像是甲壳一类的物质。”
“包括我。”他甚至撸起了袖子,给他看手腕上的一小块灰白色肌肤。
“阿老师真是富有研究精神。”空不禁默然,毕竟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上帝的权柄,是死亡的宣告,是生命的敌人。
它属于恶魔。
“所以说,你知道这东西来自于哪里?”阿贝多看着空将液体抹在手背上,那些液体像是水一样渗进他的肌肤,随即消失无形。
“我给你讲个故事,愿意听吗?”空把杯子推向阿贝多。“故事费一杯咖啡,请。”
“一杯咖啡我付得起。”阿贝多闻弦歌知雅意,又给他倒了一杯热咖啡。
他开始诉说故事,从文明的伊始到文明的崩溃,从怪物的出现到人类的灭亡……听上去让人目眩神迷,而每一句每一字都像是饱蘸着鲜血写出来一般,起笔殷红,落笔淤黑。
“可悲又可怜。”故事的最后,阿贝多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听懂了。
“那是来自血脉的力量,我们将这些血脉统合进了人的身体内,使人的力量比肩神明,支撑我们去猎杀半神……而最终我们还是失败者,失败的一无所有。”
“我和我的妹妹穿行世界,将属于我们文明的火种传遍宇宙。”
“当然,曾经这里也有一位降临,他背生双翼,头上戴着冠冕。”空喝着咖啡挤眉弄眼,一副捉弄的样子。“原先如果说出来,这里要有一枚寒天之钉砸下来。”
“《日月前事》?”阿贝多从身后的书架里拿出来一本古书。“这是你当时送我的。”
“对,这在之前可是不能说的秘密。”空把杯子推向阿贝多,眼神逐渐锋利了起来。
“不过,阿老师,你是不是也有什么秘密没有和我说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空的眼睛里少见的闪过了一丝杀意。
他挥手,七种颜色各异的能量在他的身边围绕,一个炼金术组成的阵法将整座雪山笼罩了起来,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第二颗太阳在雪山升起。
那是七神之上才能实现的伟力,剥离所有元素力,将整个雪山的所有元素能量收归囊中。
可莉在一旁都被吓傻了,看上去十五岁的少女此刻目瞪口呆,就连手里抱着的保温杯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这……荣誉骑士哥哥……”
“阿老师,回答我。”空坐在椅子上无悲无喜,长发在背后飞舞。
“不过是完成了最后的课题罢了,难道空你没有发现吗?”阿贝多摊了摊手,倒是很光棍的承认了。“杜林的怨念,消失了。”
“因为,你现在即是杜林,杜林也即是阿贝多。”空一语道破。
“没错,杜林的心脏在四十年前被我彻底融合,母亲留下的实验课目被我所彻底完成——这就是最后的结果。”阿贝多把之前揣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上面有一层细小的鳞片。“吞噬,进化,而后补完。”
“你把杜林吃了?”
“你怎么会觉得我牙口那么好?”阿贝多被逗笑了,身体都不自觉地后仰了起来,就好像现在被封印在雪山的不是他一样。“那是杜林的核心,我将杜林的核心封印在我的体内,用我自己的身体对它进行炼化,在四十年前我终于将杜林同化,我就是他。”
“我就知道,砂糖不可能那么早去世,是不是杜林的怨念影响到了她?”空站了起来,直直的看着阿贝多的眼睛。
“没错,不过你可能猜不到的是,杜林的核心是她亲手封印进去的。”
说这话的时候阿贝多洒脱淡然,就像是他们两人的生命都只是献祭给科学的祭品。
无视了空震惊的眼神,阿贝多拿起了扫帚,开始扫起了可莉打破的水杯:“在你走后,因为天理的倾颓,原本的很多限制就此消失,魔龙杜林也开始复苏。”
“你大概在来雪山的路上你就知道了,这些年到底有多少人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雪山……有很多人是因为杜林的诱惑而前往他的埋骨地,而后吸收他们的生命能量。”阿贝多娓娓道来,让可莉再给他打一壶咖啡来。“有劳了,可莉。”
“……哦哦。”可莉显然没反应过来,拿壶的时候都有点儿晕晕乎乎。
“我原本就和杜林同根同源,甚至组成的物质都是一模一样的,将杜林的核心封印在我的体内无疑是当时唯一的办法。”
“于是我和砂糖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把那枚核心,封印在我的体内。”
“这无疑是疯狂的,但是成功了之后代价也很低,甚至接近没有——我取回杜林的力量罢了……只是,砂糖在帮助我完成最后阶段的时候,还是被杜林的魔神残渣所侵蚀。”
“我对不起她。”通天的大阵消散,空站在他的面前,一言不发。
阿贝多把空的剑拿了起来,对准了自己脖子上的星星:“记好。”
“这是我唯一的弱点,是我身为人造人的唯一‘缺憾’。”
“如果我哪一天变成了杜林,这里就是我永远的破绽,你要记好。”
空沉吟了半晌,将手里的剑对准了阿贝多的脖颈:“我记住了。”
临离开前,他回过头来,将手上的剑甩进了岩壁中:“不过我希望,到时候如果你变成了杜林,就拿着这柄剑来找我。”
“随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