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城 第九节 拔刀相助
我突然想起被卖到暮淞之前的事，那是一段非常模糊的记忆，甚至连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不知道。只记得一群孩子四处流浪，其中就有我和帕娃。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有的孩子被收养，有的做了苦工，还有的饿死在路上。正所谓同源不同命，每个人都有属于各自的结局。虽然过去了这么久，我始终没有忘记一个叫球球的女孩。她很小，小得像棉布偶那般可爱；很认生，却总是黏着帕娃，喜欢帕娃带她玩。还记得她被坏人抢走的那一晚，孩子们伤心得哟，泪水都止不住。当时我们在屋檐下睡觉，就听到球球的哭声，两个男人使命地拽她，就像物品一样塞到布袋子中。剩下的想去营救，可是坏人们拿出了尖刀。就这样，胆小的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球球落难，却无计可施。
这是帕娃的心结，更是我的心结。如今的一幕与球球的悲剧是多么相似，我仍然可以做到无动于衷。艾酒，你不是想出人头地么，不是想推翻贵族的统治么，难道你还想和以前一样做只缩头乌龟？你还在怕什么！
“救命，救命！”喊声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
不！我终于爆发了。反正自己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豁出去，做一次英雄呢！于此，我使出积愤已久的干劲，向前方猛追而去。
感谢上天没有让我跟丢，几分钟后，前方出现了那两只野蛮的身影。他们未发现有人跟踪，而只径直走入一扇大铁门，守门的看都没看就直接放行。喔，这是一个被铁栏杆围起来的大院子，和李伯宅邸不相上下，拥有着雄厚的势力……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没有多想，我绕到侧面栏杆，找到了一个身体可以通过的小口，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古典式庭院，大风把落叶吹得满地都是。左前方有间房子，也是唯一亮着光的地方。好在无人巡视，我借着树影，顺利地来到了半开的窗户边，偷看里面的情况。
这是一个小型的厅堂，墙上的隔板上摆放着装饰用的盘子。两个男人毕恭毕敬地跪在一个驼背中年人跟前，女子则被布袋束缚住，无力挣扎。
“大人，一切都按计划行事。”
“我听够了你们的废话，这根本不是茜茜小姐。”
“可她真的是在南边树洞里找到的。”说话的人瑟瑟发抖。
“蠢货，没看到她身上一点都没湿吗？她被替换了。”
两个人见形势不妙，立马作揖求饶：“饶了我们吧，我们也只是按李伯的指示照做。”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中年人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是是是，马西莫大人！”他俩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马西莫？！我暗自惊讶，原来这个外表不起眼的驼子就是那为虎作伥的恶棍。他的上任不仅没给小镇带来转机，反而加重了百姓的负担。如今，他龌龊的行为暴露在我眼皮底下，果然名不虚传。
“救命……”
“嘿嘿嘿。”
马西莫一步步走近女子，不知道又要干出什么事来。
空气变得愈加凝重。昏暗的烛火摇曳着，照亮了靠门边桌上的一枚胸章，那是代表着权力的胸章，以前老镇长常佩戴着它。
“住手吧，混蛋！”
锋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马西莫望向窗户。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决不会坐视不管！”一个身影跳进房间。
“你是谁？”马西莫吓了一跳。
“哼！我是正义的使者艾酒，专门来教训你这狗东西的！”
马西仔倒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眼看无法狡辩，马上怯懦地道：“好汉饶命，她真的和我没关系，我现在就……放了她。”
“动作快一点！”
也许是眼神和语气颇具震慑力，他乖乖地把绑袋的长绳解开，女人好不容易爬出来。
“哈哈，我说过我是来教训你的，不为别的，就为在暮淞受苦的百姓！”
“你……你别乱来，这院子里都是我的人手，要是把他们都招来，你就死定了！”
“那又能怎样？！”
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我现在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看着马西莫丑恶的嘴脸，一瞬间，他做的所有坏事都浮现在脑海。
我亮出揣在身上的匕首，直勾勾指向马西莫：“死去吧！”
“救命啊——！！”
“还能让你跑了？”我一个箭步堵住门口。
“快来人！”马西仔又钻到桌子底下，大声求援。
“缩头乌龟，桌底下真的很适合你。”
我单手将桌子掀翻，就像抓老鼠那样胸有成竹。我变得冷血了，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步步逼近。
“啊——”马西莫惨叫。
匕刃划到了他，迸出的鲜血也染红了我的双手。
“呀！！”女人被吓呆了，尖叫着逃了出去。
我停下来，本意只是想用刀吓唬吓唬，没料想局面失控。
“狗奴才，你们跑哪里去啦！”马西莫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
好吧，既然玩到这份上了，就再掀它个底朝天吧。
“嗵嗵嗵——！”我开始摔木架上的银盘，还有墙上劣质的画，也被扯了下来。不出十秒，屋内一片狼藉。
“大人，您还在厅堂里吗？”门外传来人声和脚步声。
“快……快来救我！”马西莫狼狈地向外爬。
门被踢开，三四个壮汉闯入。
“快……快抓住他！”
三个男人踢开脚边的杂物，迅速包围过来。怎么办呢？我思考着……挂在天花板上的烛台晃悠悠地，如果把火熄灭，或许就可以逃跑。
我摆了个起跑的姿势，佯装着对准门，却猛地一跳，划断了挂灯具的绳子。
“呯！——”
我不敢有半点犹豫，疾步奔向窗户，敏捷地跳了出去。这一招确实骗到了几个打手，他们以为我要破门而出呢。
不远处有火光逼近，看守大军涌了过来。
“那小子逃到外面去了！”
“不要让他跑了！”
有人又喊：“马西莫大人说了，抓住他的重重有赏，没抓住全体挨罚！”
艾酒的处境不妙，行侠仗义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点把打手们叫醒，总是有点不近人情。连值班看守都在犯困，更别说去抓一个黑暗中的人了。不过，好歹打手众多，加上有马西仔的施压，才使得抓捕行动没那么艰难。不就是逃进庭院深处的小杂种吗？铁栏杆那么高，谁都插翅难飞。
不是这里，这里也不对……艾酒在挨个尝试，但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护栏，因为每个栏杆都不能让他半个身子通过。生死关头，却没有半点自救方法的处境，真让人心急如焚。
“看见了，他在那！”最前面的打手大喊。
混蛋！怎样都找不到来时的路，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火光越来越近，又照到了稍远处的一处栏杆，那看上去要比别的地方稍微宽一点。坏人们狂奔着，巴不得率先抓住到手的兔子，都想立头功。
“呼——”我摒住呼吸，从容地过侧身体，没有料想，竟顺利地钻了出来。
天呐！这一刻，我就好比涅槃重生的火鸟，院子外的世界，不禁迈足狂奔，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世界还没有绝望，还有无数种可能的结局！夜深沉，街道上更是无人，我选择了一条较宽敞的路，以便看清障碍。但不要高兴得太早，后方，人声，狗吠声，脚步声混成一片，无比嘈杂。听上去，至少有二三十号人。
跑了一会，艾酒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是啊，还要想地方避难呢。不过，他开始熟悉面前的路，再跑不久，就要离开镇南到贫民区了。
该躲哪呢？回家，太危险；木匠店，烧毁了；莎瑞家，不可能；海洞？太遥远。啊！我痛苦地抱着头，诺大的世界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念着念着，哪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地方：溪谷乐园。没错，溪谷乐园很安全，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肯定，李伯及党首不知道它的存在。倘若待那休息，便可以养足体力，准备日后的行动。好！没有再多思考，我变道往东出镇。
镇外有一片稀疏的树林，溪谷乐园就坐落在树林的最东边，也就是菲尔加罗山脉之底。在那里，从山顶流下来的融雪滋润着乐园的一草一木，每一寸土地都是无比纯净，圣洁。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树林中，盼望能早点驱散身心的疲倦。夜空中，乌云不知不觉地让开了道路，月亮偷偷地探出了脸，凝望着漆黑的大地。
艾酒最终还是倒下了。真好笑，还以为顺利地逃了出来，殊不知，在方才的打斗中，他也被割负伤，鲜红的热血滴了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