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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3/丐明】重生明教宣布摆烂但失败(二十三)

2022-12-02 12:34 作者:羊驼废品仓储  | 我要投稿

陆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山的,他只觉得今年秋天的风那么大,那么冷,吹得他指尖发凉,止不住地在抖。

消息是沈清溪送来的,陆棉下山时,看见沈清溪披着披风,站在寒风中专注地看着他,伸手握住了陆棉冰冷的指尖。

“别怕,我在,我陪着你。”沈清溪正处在变声期,声音有些低沉嘶哑,却坚定柔和。

陆棉心想,我怎么能不怕呢,那是我的养父,我在这世上唯一至亲至爱的人,如果他真的走了,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我到底为什么要重活这一回。

可沈清溪那么用力地握着他的手,把他微微的颤抖都按在了掌心,陆棉勉强稍微冷静下来。

两人一起快步回了陆棉家,恰好碰上沈清溪的师父送大夫出门。

大夫听了陆棉焦急的询问,只一个劲地叹气摇头。

“风寒此病,可大可小,有些人头疼脑热睡一晚就过去了,有些人可能说倒就倒,说没就没。玛伊来我这抓了半个月的药了,前几日还说自己有好转,我当时还特意给号了脉,只是有点体虚,多休息就行……”大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是无能为力了,若是两年前那神医再来一回,可能还有救,但我也说不好。你……你多陪陪他吧。”

陆棉思绪混乱,他觉得这大夫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却全乱了套。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多叫多陪陪他?我是他儿子,我能不陪他吗?你是大夫,你医术行不行,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有人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陆棉回过神来,是沈清溪。

“棉棉,松手。”沈清溪轻声说道,“玛伊在喊你,你先进去看看他。”

陆棉缓缓松开自己扯着大夫衣襟的手,果然听见玛伊在轻声唤他,那声音那么微弱,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

“对不起,大夫,对不起……”陆棉觉得脸上发凉,伸手一摸,竟是在流泪。

大夫只当对方还是个孩子,唯一的亲人病重难治,焦急失控也是人之常情。他面色不忍地拍了拍陆棉的肩膀,打起精神回去抓药了。

陆棉转身进了屋,沈清溪跟了一步,又停了下来,留在院子里和师父低声说话。

狭小的卧房里飘着浓郁的药味,为了防风,门窗都紧闭着,药味散不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玛伊半躺在床上,正用手帕捂着嘴咳嗽,见陆棉推门进来,强行压住了喉头的痒意,深呼吸了一口气,招手让陆棉过来。

可陆棉站在原地,不敢过去。

五日前,就只是五日前,陆棉本有三天休沐,见玛伊身体不舒服,第二天就决定回山上让索耶请大夫。临走时玛伊有些不舍,想让陆棉再待两天,说自己没事的。可陆棉总觉得心慌,没有留下来。他想着回山上和索耶说一声,到时候再多请两天假,回来陪玛伊,结果回去就被事情绊住了脚,没能回得来。

他心里存了一丝侥幸,觉得大概就如玛伊说的那样,只是普通的头疼脑热,咳嗽难治,以前玛伊也有过一咳半个月的时候,加上第二天索耶还传来好消息,那大夫总是神出鬼没,这回竟很轻松就打探到了消息,说半月后要来圣墓山看诊,到时候可有帮忙再看看。

当时陆棉喜出望外,这个时间比他预想得已经快很多。

没想到还是不够快。

才短短几日功夫,玛伊竟像换了个人一样,面色苍白憔悴,像是破败的风箱那样喘着气。玛伊总喜欢报喜不报忧,怕自己担心,什么事都硬抗,如果自己没有提前离开,如果他早一点发现玛伊的异样,如果他再多留一天——

“棉棉,别怕。”玛伊知道陆棉在胡思乱想,轻声唤着对方,声音温柔又无奈,“只是个小病而已,别听大夫乱说,之前你不是还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来,过来爹身边坐。”

可陆棉怎么能不怕,他走到玛伊身边,坐在床上握住了养父粗糙宽大的手。玛伊常年在地里干活,风吹日晒,手背的皮肤黢黑褶皱,手掌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粗糙茧子,颜色暗深,那是日复一日辛苦劳作的证明。

明明自己上山后,这些年的日子已经宽裕很多,他有心让玛伊轻松些,可玛伊不肯,总说着要给他攒点钱,以后才能娶个漂亮的媳妇。

他们都对未来的生活有很多向往,病痛不应该折磨这样善良又努力生活的人。

“我,我那天回去,让索耶给那大夫写信了,”陆棉一张口,觉得眼睛里又有东西在往下掉,他抬手胡乱抹了下,努力平静下来。“我不怕,我不害怕,你肯定没事。那个大夫医术不行,你再等等,坚持一下。我下山前和索耶说好了,先请了半个月的假,专心照顾你,你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嗯,好,一切有你,我就躺着安心养病就行。”玛伊摸了摸陆棉的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

“被子薄不薄,冷不冷,再加一床吧?”陆棉坐不住,总想找点事做,好像只要自己忙碌起来,事情就会在某个细节上发生转机似的。“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待会去煮点粥,咱们吃清淡点。我再去阿木家买点菜回来。”

“你先拿床被子给我,今天是有点冷了。”

玛伊不想让陆棉离开自己的视线,他知道陆棉太紧张了,能有点事做也是好的,便指挥陆棉去木箱底下翻一床暖和的毛毯出来。

他坐在床上认真地看着陆棉的脸,陆棉的背影,看得很仔细。这些年,陆棉在家的时间很少,可八九十岁的孩子,几乎一段时间一个样,每次陆棉回来,他都忍不住一直看对方很久,想把自己错过的孩子的成长变化都补回来。

可如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当然清楚,这次,怕是真的扛不过去了,可陆棉该怎么办呢,他得多伤心难过啊。

明明那么坚强的一个小孩子,从小就乖巧听话,懂得心疼父亲,想为家里挣些补贴,三伏数九从未停止过勤勉上进,几乎不用他操心。

这么好的孩子,自己看不到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真的太可惜了。

玛伊红了眼眶,低下头,闷着咳了两声,陆棉赶紧递了杯温水过来,玛伊心里更难过了,想着还是把陆棉支出去吧。

“诶,上次,你从阿木家买的那个什么,肉羹,还挺好吃的。”玛伊灌了半杯温水,掩盖了自己的情绪,“萧师父今天也照顾了我一天,请客人吃点好的,你去买点菜回来吧。你自己去,别让萧师父去,他们去了又不让你掏钱,欠着人情不好的。”

陆棉点点头,扶着玛伊躺下先睡会儿休息下,又仔细地给玛伊加盖了一层毯子,将装了热水的茶壶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方便取用,转身出门。

院子里只有沈清溪一个人坐在树下,见陆棉出来了便站了起来。

“你师父回去了?我还没跟他道谢。”

“没有,他回去拿换洗的衣服和被子了。我们这两天先在这边帮忙照顾下,玛伊这次情况看起来不太好,得有人守夜,你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沈清溪看起来冷静得多,“要出门?”

“嗯,玛伊说想吃阿木家那个肉羹了,我去买。”陆棉看着沈清溪,情绪低沉,但十分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们,我在家的时间少,多亏了有你们在,不然,我……我简直不敢想。”

说着话,陆棉眼眶又红了,上辈子他就是最后一个得知玛伊的死讯的,自己回来时人已经阖眼与世长辞,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上。

“我小时候,玛伊对我也很好,像父亲一样,我照顾他是应该的。”沈清溪轻轻捏了下陆棉的肩膀,“走吧,我陪你一起去买。师父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这点时间应该没关系。”

陆棉点点头,两人一路都很沉默,阿木见陆棉神色不太好,关怀地询问了两句,得知消息后也显得十分担忧,表示自己明日去看望一下。

夜里,萧师父和沈清溪都留在了玛伊家里,陆棉的卧房三人轮流住,两个孩子守前半夜,萧师父起来换后半夜。气氛压抑到这份上,再怎么骗自己这只是普通的风寒,第二天就会好,也没人肯信了。陆棉一直沉默,除了道谢和一些必要的问答,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讲过。

往日里冬天才点的火炉,秋天就已经燃了起来,因为玛伊很冷。烛火全都熄了,怕影响玛伊休息,陆棉坐在暖炉旁,热得有些冒汗,却从身体里源源不断冒出寒意。

他盯着玛伊的脸,那张脸时而熟悉,时而陌生,他想牢牢记住对方脸上每一个细节,却越来越觉得恍惚。

他眼角的皱纹这么多吗?鬓角的白发又是几时生出来的呢?

沈清溪碰了碰他的手,陆棉转过头看他,对方手里端着一杯西域的葡萄酒。

“你绷得太紧了,喝一点吧,会让你好过一些。别告诉我师父。”沈清溪把杯子塞进陆棉手里,坐在他身边。

葡萄酒散发着酸甜的果香,入口醇香,酒味微淡,是小孩子也会忍不住在宴席上偷喝两口的果酒。陆棉近乎贪婪地喝完那一杯紫红色的液体,放下酒杯时,身形微微放松了下来。

“我和你说过吧,我是孤儿,玛伊把我捡回来养大的。”陆棉突然轻声开口,讲起以前的故事。

“太久以前的事有些记不太清,只知道从小邻居就对我说,玛伊又当爹又当妈,刚收养我时手忙脚乱的,什么都做不好,但是我特别乖,一点也不哭不闹,给他省了很多事。真的,我很乖。”

陆棉的眼眶又红了,沈清溪给他添了半杯,陆棉一饮而尽。

“玛伊这个人,没有本事,也不聪明,憨厚,老实,勤恳,拿着那点微薄的工钱,乐呵呵地把我拉扯大。我想着,他太辛苦了,为了养我,挣的钱一分都存不下来,媳妇也没有一个,我一定得对他好,所以我就偷着自己练基本功,想着入了明教,我就有补贴了,可以补贴家用,让他存点钱,争取来个夕阳红,娶个媳妇,生个自己的孩子。”

“他说他把我当亲儿子,娶妻生子什么无所谓。真的……我……”陆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话都说不出来,沈清溪把人抱进了怀里,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一直落在自己胸口,砸进心里。

“他如果再走了,我又成孤儿了,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家,我想一直孝顺他……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玛伊又做错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们啊……”

陆棉一直在追问,可是沈清溪不能回答他,回答不了他。

生,老,病,死,人生轮回,谁也理不清这因果,只能无用地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哭过一场的陆棉清醒了许多,又一言不发地重新振作起来,照顾玛伊的生活。师父和好友们陆陆续续前来探望,可无数人的关心,喝不完的汤药,都无法挽救玛伊油尽灯枯的态势。

第七天的夜里,入睡前,陆棉依旧盼望着那神医能早点赶来,想着索耶已经亲自去接人了,说不定明天早上就会站在家门口,几针下去,再喝几碗药,玛伊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这样想着,陆棉甚至心生希望,觉得今晚能够睡个安稳觉,可他感觉自己刚刚闭眼没多久,萧师父就把他唤醒了。

“棉棉,”萧师父那张因看护病人也有些憔悴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了,“玛伊说想见你。”

陆棉心里一沉。

玛伊坐在床上,屋内烛火通明,甚至照得玛伊气色非常好,但陆棉已经瞬间明白了,这是一种假象。

“我本来都睡着了,突然梦见你,就醒了,醒了就心慌,想看看你。”玛伊冲着陆棉招了招手,“棉棉,来,陪我坐会儿吧。”

陆棉犹豫了下,挤上了床,靠在玛伊的肩上。

“我梦见你在圣墓山上习武,我生病了,没敢告诉你,怕你回不来又担心,结果一拖再拖,把自己拖死了。”玛伊笑了笑,“然后我变成了飘在半空中的一个魂儿,看见你飞奔回来,跪在我床边哭,说我是坏人,一句话都没给你留,咱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果然是个坏人。”

陆棉目光微怔,玛伊梦见的,是上辈子确实发生过的事。几乎一摸一样。

“棉棉,对不起。”

“我不听——”

“陆棉。”玛伊拉住了陆棉想要捂住耳朵的手,声音惋惜,“陆棉……对不起,我大概,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

“上次我和你师父谈了下,我走了之后,他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你,你如今有了师父,还有了那么多朋友,不会孤单的。”

陆棉抱紧了玛伊的胳膊,埋着脸,使劲摇头。

“你太善良,容易吃亏,要自私一点,好好照顾自己,别被人欺负了。”

“我不要……”

“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习武不要太辛苦,不要生病。等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了,成了家,就给我烧点纸,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我不要……玛伊……你别离开我……”

三十岁的陆棉必须坚强。十二岁的陆棉大概也只有今夜还能做个孩子,他抱着自己的父亲,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哭着不肯撒手。

可天亮之后,玛伊还是走了。他只是说自己困了,想睡一会儿,躺在被窝里,渐渐没了呼吸。

陆棉没有父亲了。

而他的眼泪已在昨夜流尽,再也哭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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