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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垚生/台丽】岁月歌

2020-04-30 16:13 作者:长出兔耳朵  | 我要投稿

本文为《民国奇探》和《伪装者》的串联脑洞,楚垚的情感和台丽的发展均在第二第三章乔楚生的回忆中,本文叙事性较强,分为明暗两条线,明线是乔楚生以第三者角度讲述台丽情感,暗线是通过台丽回忆与路遥的过往。

文中出现的乔韵然和明亦为引子,是带领我们探索的人物,本来想升华一下主题,体现那些虽处黑暗却心向光明的小人物,但是最后想了想,还是纪念一下当时那个特殊的年代吧。

可接受就请往下看吧。

 

1.和平岁月

我叫乔韵然,今年是我在普林斯顿大学的第三年,虽说没有毕业答辩的压力,但是日子也过得相当充实。学期末了,我本打算和同学们一起前往迈阿密的海滩好好排解排解这些该死的压力,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改变了心意。

 

来者叫做明亦,是我同专业的学长,毕业后在纽约时报工作,曾经是我们文学小组的组长,也是我学习的榜样。但是自从他娶了个美国姑娘,加入了美国国籍后,我便疏远了他,每次见面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这次他说想趁着假期,和我一起回上海,拜访我的太爷爷——乔楚生。我起先自然是拒绝,直到他拿出了一张泛黄的1940年的《纽约时报》,被他标起来的那篇报道的撰稿人,赫然写着:Grace Bai

 

Grace Bai的中文名叫白幼宁,是我太爷爷的妹妹,据太爷爷说,这位白记者曾经是上海滩的黑帮千金,我的太爷爷在扶持下也成为了租界里叱咤风云的巡捕房探长,白记者的丈夫路垚是我太爷爷的好兄弟,担任探案顾问,也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军政世家的小少爷。二人成婚后便离开了上海,最后定居美国。后来随着国内战争的爆发,太爷爷便脱下了警服,参军报国。

 

飞机的轰鸣声让我有一些头晕,我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明亦,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想要找我的太爷爷,难道是想要听我太爷爷讲他那些陈年的抗/战故事?我开口询问,可是明亦却摇了摇头,然后给了我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篇报道不长,只是写了当时中国的政治形势,其中提到了一个叫做于曼丽的军/统特/务被七十六号处决,泄露情报,然后分析了一波汪/伪/政/府未来可能的的发展趋势。

 

难道明亦要查的是这个于曼丽?她和我太爷爷有什么关系?和明亦又有什么关系?可能是我的问号已经挂了满头,明亦拍拍我的肩膀,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等进了太爷爷家的院子,门口那只漂亮的绿鹦鹉已经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不多时,一位白发老人摇着蒲扇走了出来,眼睛上还架了一副老花镜。我放下行李冲过去亲亲搂住老人的肩膀,满眼笑意:“太爷爷,我来看您啦!”

 

太爷爷显然楞了一下,颤巍巍地摘下眼镜,笑意堆满了那张仍然藏着岁月锋芒的脸:“然然回来啦!去南京看过你爸妈了吗?”“没呢!这不下了飞机就先开看您了嘛!”太爷爷拍了拍我的手,笑意更浓,不知为什么,我特别喜欢太爷爷的笑容,尤其是眼睛上的,不仅不显老,还透着浓浓的宠爱,小时候犯了错误,只要太爷爷露出这种笑容,我就知道我爸妈治不了我了。

 

站在我身后的明亦突然咳嗽了一声,我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忘了这还有个人。”明亦也不计较,上前给太爷爷鞠了个躬,开口道:“乔爷爷你好,我是纽约时报中文网的总编明亦,贸然拜访万分抱歉,我此次前来是想询问您关于我太爷爷明台还有于曼丽的相关事宜,不知您是否方便。”

 

短短几秒,让我有点想窒息,太爷爷舔了舔腮帮子,这是一个危险动作,当我以为明亦会死的很惨的时候,太爷爷缓缓地说道:“这么多年,唉,罢了,跟我来吧,然然也来。”

 

走进太爷爷的书房,我的思绪一下就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爸妈工作忙,三年级之前几乎都是在太爷爷的上海小屋中度过的,那时候,太爷爷把他打仗的事当作睡前故事讲给我听,那时候我就对太爷爷崇拜得不得了,觉得英雄应该就是太爷爷这样的人。

 

但是太爷爷从来没有和我讲过他在租界探案的故事,也从来没有提过明台和于曼丽,看着太爷爷脸上复杂的表情,我有一种预感

 

接下来的故事,将会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2、往昔岁月

 

我是乔楚生,今天我的曾孙女带着朋友来问我一些往事,我不记得这已经过了多少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连幼宁的文章也被当做古董参考了;但好像又是昨天才发生的,因为那些个面容还像当年一样,在我的眼前停留着。

 

那年我已经三十岁了*,记得送走路垚和幼宁后没过多久,国内局势就变得不大太平,我拜别了老爷子,北上参军。在训练过程中,我被一位王先生看中,被带到了军校进行特殊训练。由于我的身体素质比较优秀,脑袋也算灵活,很快就得到了晋升。在我刚满三十岁那天,我成为了王先生的副官,王先生是个很神秘的人,地位挺高,很会使用计谋,看上去城府也很深,不少在他手下做事的同僚都经常弄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而我咋是个例外,先前在黑帮里做事的经验让我练就了一套察言观色的能力。王先生也很欣赏我,所以我也算成为了他的心腹。

 

一年后,王先生告诉我,他得到两个好苗子,要派他们两个跟着我好好练练,那两个孩子就是明台和于曼丽。

 

第一次见到这两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愣住了,不知怎么的,那两双眼睛不禁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男孩的眼睛里,充满了单纯,自信,狡捷和一丝丝怯懦,这让我想起多年前也有那么一个公子哥,成天跟着我蹭吃蹭喝,是个无利不往的小狐狸,胆子很小,但是工作起来却是相当认真,让你拿他没有丝毫的办法。女孩的眼睛很大,但是却不亮,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灵气,反而像一汪过于沉寂的潭水,深邃、无神还带着一丝决绝,像极了少时的我。

 

男孩儿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他嘟囔着嘴,调侃我训练他们还不认真,我笑了一下,随即下令,让他们俩先去操场跑上五千米。

 

女孩应了声,不带一丝犹豫地走向了操场,男孩儿则表现出了极大地不满:“五千米?!乔长官,你是不是太过分啦。”我没有理他,转而叫住了女孩:“于曼丽,你带着明台一起跑,他完成不了,你今天也别休息。”

 

一高一矮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晚饭后,明台和曼丽才出现在洗衣服的队列里,曼丽还是和早上看见的一样,面无表情,眼里充斥着冷淡,身边也没有伙伴,瘦小的身躯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孤单,明台则是和一帮兄弟勾肩搭背,抱怨着我的“残酷暴行”。灯光吧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曼丽在最角落的洗衣台搓着自己的衣服,刚好淹没在楼梯的影子里,而明台则站在灯光下和别人说着什么,灯光照着他的眼睛,像是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

 

后来的训练中,我发现明台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除了开始的时候被爆炸声和枪声吓个半死,被我的残酷训练折腾得嗷嗷叫唤,但是后来也逐渐克服了这些困难;而曼丽则是全程都没什么话,她没有明台聪明,但是很刻苦,什么事情都是很努力地去完成。其实和明台比起来,曼丽所有的课程打分都没有明台优秀,唯独格斗下了明台一城。我见过她和其他人对战,不是在课上,而是在午休。一帮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不知对她说了什么荤话,引的一帮人发出了一些下流的笑声,我刚要去训诫他们,曼丽就将三五个大小伙子打倒在地。我着实被她吓了一跳,并不是她有多厉害,早些年的黑帮火拼比这严重多了,真正震惊到我的是她的眼神,那是一种少见的凶狠,一种近乎于下死手的凶狠,双眸中情感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充满了血腥的气息,和我往年干那些混事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上去制止了她,让其他同学将伤员送去了医务室,“你殴打同学,触犯了校规,是要被惩罚的。”我冷冷地盯着她。她也不惧,抬着头和我对视,刚刚的凶狠已经褪去了不少,恢复了原先的死寂。“乔长官,不关曼丽的事,是那些人嘴巴不干净,曼丽才出的手。”我话才说完,明台赶忙冲过来把她拉到身后,第一次见他的时的怯懦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我记得以前路垚和我说过,在雌狮遭遇威胁时,雄狮总会保护雌狮和他的领地,现在的明台就像是一头小心翼翼但是坚定的小狮子。我语气稍稍放软了一些,但是违反校规的惩罚不能减,两个孩子很快就被我打发去扫厕所了。

 

路垚。

 

这个名字,好多年都没有提起过了,初见明台的时候让我想起了那只小狐狸,但很快,繁重的训练任务让我无暇顾及以前的回忆。知了在头顶的树枝上不停地叫唤,学员们也早早回了宿舍休息,空荡的操场上只有我一人,我找了个台阶坐下,点了一支烟,自从成为王先生的副官后,随他见过不少大佬,不知怎地又拾起了这个陋习,要是路垚在的话,怕是会捏着鼻子数落我半天,然后把用来买烟的钱统统坑走。

 

军校的日子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和明台曼丽也逐渐熟络起来,明台话很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曼丽则是在一旁听着,露出淡淡的微笑。明台告诉我,他是上海明家的小少爷,要是不来军校,就是香港大学的高材生了。他还告诉我其实他是明家收养的,但是明家大哥大姐都对他特别好,尤其是大姐,简直把他当成一个宝贝惯着,这次来军校,完全是被王先生坑的,自从他在飞机上表现了一把他的聪明才智,就稀里糊涂被带来这里了,现在都不敢告诉家里。虽然两人的档案我早就看过,但是瞧着他的神情,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曼丽和明台一齐盯着我看,他们说乔长官笑起来真好看。

 

渐渐的,我发现两个孩子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明台会时不时给曼丽找一些小玩意儿逗她开心,曼丽的眼底也不再是万年不变的冷寂,像潭水掀起了波痕,深冬的冰面被早春的温暖撬开了一条缝隙,柔情与欢乐都纷纷从中涌出来。少男少女的那点小心思,我也是明白的,但是学校的规矩压在那里,他们并没有越过什么底线,我便随他们去了。

 

一天中午,阳光正好,我瞧见明台捧着一本书倚在窗台上,曼丽则坐在床边做着刺绣活儿。那一刻,一种久违的安宁感抚慰着我的心脏,我仿佛又再一次回到了上海那些冒着烟火气的小弄堂,还有我的湖北老家的。那时候,我的父母都还在,他们也会在某个午后或是傍晚摇着蒲扇,看着天空或是田野,享受片刻的清闲。

 

再后来,两个孩子漂亮地完成了一场任务,王先生将他们两个人配为生死搭档。按照军校规定,生死搭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要是当了逃兵,那么剩下一人就会被送上前线。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明台选择了离开。

 

毕竟是小少爷,军校几个月的敲打并没有敲碎他的倔骨,他仍然选择了逃离。之前明台便和我抱怨过他并不想来军校,他想过的不是这种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日子。我以为他只是发发牢骚,没想到他真的就这么离开了。曼丽那天就像失了魂,但是却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她对我说:“乔长官,明台那样干净的一个人,你们就让他走吧。”我没有说话,曼丽本身算是戴罪立功型的,她的身世也着实可怜,花一样的女孩遭受的是非人的打击,但是她本是定了罪的杀人犯,在搭档逃跑的时候,她不会上前线,而是直接枪决。

 

行刑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曼丽被绑在行刑柱上,雨太大了,打的我睁不开眼,看不清她的表情。一排枪决手端起了枪,就等着王先生的一声令下,送这个可怜的姑娘离开这个世界。

 

突然间,雨点的碰撞中貌似夹杂着些许马蹄声,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近,倏然间,曼丽像是爆发了一般,从那瘦小的身躯里炸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明台————”

 

“!!!”

 

那一刻,莫名的热气从我的躯干四肢迅速地涌到我的胸腔,嘶吼着,碰撞着,甚至挤得我都听不见了我的心跳。四肢仿佛被抽干的力气,变得麻木。那声嘶吼的情感是喷发式的,女孩好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肺都喊出来一样,一声接着一声。我多么希望也可以这么毫无顾忌的喊一次啊,将自己的心肺也喊出来,让那个人也看一看我的情感。

 

我将路垚和幼宁送上船,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茫茫的水面上时,我是多么地落寞,我的光芒好似在那一刻逐渐暗淡,如果那时路垚像明台一样折返,我想我或许也会像曼丽那样痛快地吼上一番。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那时候的上海到处都有眼睛,我是个男人,这种强烈到不太正常的情感是我不能表露的,不然,路少爷也会遇到麻烦。

 

王先生好好给明台上了一课,明台握着枪的手垂在体侧,微微颤抖,曼丽脱力地瘫了下去,刚刚的电光火石,我竟然一点都没注意。两个孩子搀扶着走向校舍,我抬头看了看天,雨竟然停了。

 

3、斗争岁月

 

后来的日子还是一如往常,只是明台对曼丽的目光中似乎少了一些什么。年轻人啊,我好像有点不懂了。

 

国内的局势越来越不稳当,上海的局势也越来越复杂,王先生有一天将我喊到了办公室,让我带着明台曼丽前往上海成立军统第一情报小组,明台担任组长,我担任明台的副官。

 

我接下了命令,通知了两位后第二天便启程去了上海。临走的时候,王先生脱下了自己的手表递给明台,明台撅了撅嘴,说了一句:“我从来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王先生没说什么,我却淡淡地笑了一下,不愧是小少爷,眼眶子高得很,不过要是换成我认识的那位,肯定早就高兴地收下了。

 

上海还是那个十里洋场,还是那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下了火车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离了土地的植物再一次吸取到养分的眩晕。快十年过去了,随着上海沦陷,我在这里的曾经似乎也随着炮火的硝烟随风而去,两个孩子在我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曼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与好奇,明台则像一个小向导,一一给她解释。我看着路边的商店、摊贩、黄包车夫,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陌生。上海还是那个上海,但是我却不是以前的我了,白老大早些年就将资产转到了香港,青龙帮也散的差不多了,当年路垚公寓下面的面馆也变成了发廊,买法棍的店铺也不见了踪影,都说物是人非,现在看来,是物非人非了。

 

我们的据点是一家照相馆,明台需要回家去住,以免家人起疑心,曼丽和我则住在照相馆二楼收发情报。为了方便,对外皆称我是照相馆摄影师,曼丽是我的妹妹兼助手,明台是照相馆老板。

 

明台是个聪明人,好几次的任务经他之手都完成得华丽漂亮,曼丽的配合也都显得天衣无缝。我很欣慰,明台越来越像一个军人了。后来有一天,曼丽和明台许久都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刚准备出去找找,他俩就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明台的脸色阴沉的有一些可怕,曼丽像是哭过一样,刚要询问发生了什么,曼丽就递给了我一份电报,上面写着:袭击伪/政/府要员明楼座驾,清除明楼。

 

明楼是明台的大哥,汪/伪/政/府要员,曼丽看了看我,恳求我可不可以向上级汇报换组执行,她不想看到明台为难。女孩的眼睛里充满着焦急与担忧,我叹了一口气,说我尽力。

 

但是有时候命运就是爱开玩笑,原本执行任务的二组遭遇到了伪/政/府伏击被打散了,只有林参谋一人负伤到了我们联络点。清除明楼的任务只有我们去做了。我原本想让明台待在家里,由我和曼丽去执行,但是明台却坚定的拒绝了,他说:“军令大于天。”

 

执行任务那一天,明楼的黑色劳斯莱斯逐渐驶入了我们的视野,我看见明台的额头上早就渗出了汗水,但是眼中却是大义灭亲的决然。

 

车停了在了我们设的路障前,门被缓缓打开,空气似乎凝固了,我的肺部开始有点缺氧,明台的身体开始颤抖,给我感觉这孩子已经要崩溃了。

 

皮靴跨出了车门,一个人走了出来,南田洋子?!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明台的子弹已经飞出了枪口,一击击毙了司机,曼丽紧随其后打伤了南田洋子的小腿,我击毁了汽车引擎,随后三人翻出掩体,明台灵活躲过南田洋子的攻击,一枪打穿了她的脑门,血液在地上蔓延开来,南田最后不可置信的表情还在我的脑海中没有散去,我们三个就迅速撤离现场回到了据点。

 

明台没坐多久就换了身衣服回家了,他打算找自己的大哥好好问问,出了这档子事,上海漫天飞舞着南田洋子遭遇刺杀的消息搞得人心惶惶,照相馆也没有什么人光顾,我和曼丽就早早关了店门。到了晚上,曼丽突然提出想喝点就,我也同意了,于是就开了瓶红酒,也算犒劳大家。留声机里的旋律让人暂时忘了外界的恐怖,我也仿佛回到了以前的百乐门和长三堂,绚丽的灯光照着舞台上妖娆的舞女,长三堂的糕点伴着姑娘的琴声可以卸去一天的疲惫,当然,要是没有那个吞金兽一样的小跟屁虫就更好了。

 

“乔组长。”曼丽突然开口叫我,我看她眼睛有一些红,就轻声问她怎么了,她苦笑了一下,说:“明台知道了,林参谋告诉他了。”说完抬头将高脚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她知道我是个杀人犯,知道我以前干过什么,但是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想让那些人血债血偿。”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上面绣着“锦瑟”二字,我知道这是于曼丽以前的花名,她的档案里写的很清楚。“我绣了这个给明台,我告诉他我和他假扮夫妻那次我是真心的,哪怕只有一小会儿,我就满足了。”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之前哄姑娘的话一句也想不出来,只能轻轻拍拍她的头顶,说:“曼丽,你很好。”她把脸埋在臂弯里,闷声道:“我不好,明台说他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她抬起头,晶莹的泪珠挂在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脸上,曼丽的脸不算那种顶好看的,但是确有着江南女子的柔和与灵巧,只是岁月给她的不是温和的滋润,而是残酷的打击。此时这张脸上充满着自嘲和悲凉,我安慰她让她别多想,说不定明台只是不好意思罢了。她傻乎乎地笑了一下,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明台从来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我知道这句话对曼丽的伤害有多大,很多年前,也有人告诉我,他要是加入黑帮,他父母肯定不饶他。当时我应该是笑着看他说了这句话,但是我的内心却是山崩地裂。

 

是啊,明台和路垚一样,都是家里捧在手心的少爷,而曼丽只是个妓女出身的杀人犯,我只是靠着探长身份洗白的黑帮打手。和他们注定不能在一片光中走向未来。

 

看着曼丽的样子,我叹了一口气,我们是一类人,在我们的王国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天一亮,我们的王国就隐形了起来,因为这个王国没有政/府,没有宪/法,不被承认,不受尊重,在外界看来,我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国民。*

 

我又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个画面,明台在阳光下读书,曼丽在阴暗处刺绣,虽是完美的一个场景,但是一明一暗已经将二人划分的明明白白。之前我曾经随着路垚去过他在海宁的家,是个很气派的大宅。路垚带我去了后院,那里有一片大花园,我们坐在两张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得聊天,那时的我拥有着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安心,从天南聊到地北,谈到巴黎的小吃和姑娘,苏格兰泥煤味很重的酒,还约好未来一定要去喝上一杯,那天的天气也相当的好。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抬望眼,院子里的西一隅,剩下的两颗意大利柏树中,露出一块块直楞楞的空白来,缺口当中,映着湛蓝蓝的青空和悠悠白云。现在我知道了,那是一道我和路垚之间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

 

上级的表彰很快下来了,原来之前一直给我们发任务的上级就是明台的大哥明楼,知道真相的明台很快也释怀了,我存了一点小私心,说为了奖励二位,打算免费给二人拍一张婚纱照,方便以后卧底。

 

曼丽显得很开心,明台有些懒懒的,但是也答应了。两个孩子去换服装,我在楼下摆弄着相机,为他们放好背景,我擦了擦镜头,叹了口气,我和路垚没有合照,导致想他也只能调动大脑,真怕迟早有一天会不小心忘掉,这次,算是帮助曼丽圆一个梦吧。

 

明台挽着曼丽下楼的时候,我从心底感叹,两人真是般配极了。我笑着把他们推到背景前,明台显得有一些窘迫,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调侃道:“明组长,你看看你,扭扭捏捏像个姑娘似的怕什么!”“就是啊,你怕什么!”曼丽笑着附和道,“搂着我的腰!”说完曼丽强行拽过明台的手,我站到相机后准备拍摄,突然这俩孩子不知怎么的一阵骚动,结果就拍下了一张略微滑稽的“结婚照”。

 

太平日子没过几天,我们收到了上级转运密码本胶卷的任务,七十六号对此查的十分严格,曼丽和明台吞下了装有密码胶卷的胶囊,准备完成这次任务。临行前,我郑重地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肩膀,道了一声:“保重。”我的表情一如往常,但是心里早已翻江倒海,那时王先生的死间计划,这两个孩子,怕是没有机会活着回来了,我难受的紧,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

 

那天晚上,我听见郊外一波接着一波的枪声,探照灯映亮了上海的半边天空,我突然觉得,我又回到了十几岁时的混账年代,我害死了两个好孩子。

 

后来我得到通知,曼丽牺牲了,王先生也下落不明,明台被抓进七十六号饱受折磨,放回来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了。我那天打了一天的烊,喝了很多酒,我没有亲眼看见于曼丽死,但是根据情报,她是为了保护明台,并且,她是站着死的。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王先生的旧表,让我给明台送去。我来到明家大门前,带着那块表,还有他们的结婚照。明家的大宅很气派,但是相比当年白家还是差了一点。我随着佣人上楼,来到明台房间,看见他睁着双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头上缠着一道又一道纱布,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他看见我来了,缓缓地坐起来,我刚想去扶他,他却躲开了我。“你早就知道。”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他什么意思,点了点头,我以为他会揪着我的领子发飙,但是他没有,他冷静地让我害怕。长久无言,我递上了王先生的表,对他说:“这是你老师给你的,他希望你可以一直带着,明白她的用心。”明台没有动,也没有看我,我有些恼,我拽过他的手腕,强行套了上去。这不是我第一次给人戴表,但是这次的心境和上次完全不同。我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他和曼丽的结婚照递给了他,两人略显滑稽的样子跃然眼前,仿佛下一秒两人又会开始斗嘴欢笑。明台的手颤巍巍地伸上前,包着纱布的手指显得笨拙无比,他喃喃地说着什么,我没听清,看他的样子,我打算告辞,突然间,我神使鬼差地又转过了身,问道:“如果有机会,你会娶她吗?”明台仍旧没有抬头,他抚摸了一下照片,说:“她是个好女孩。”

 

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明台,我离开了国军,后来兜兜转转参加了共军,分到了叶帅手下,抗战胜利后回到了上海,过着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4、光明岁月

明亦的录音笔停止了工作,我也傻愣愣地僵在那里,看着太爷爷脸上的皱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段故事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太爷爷从来没有和我讲过这些,因为这在他的思想中,这和八路军上阵杀敌的功绩比起来,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这其中的阴暗贪腐是太爷爷怎么也不想回忆的,还有在那个年代不能提的一些情感与欲念。

 

我低下了头,抠着衣角的装饰,太爷爷摸摸我的头,说:“然然,过去的荣光,到底容易讲一些,所以我可以毫不汗颜地告诉你们,但是现在想想,那些东西翻来覆去地说,倒是有点像唐玄宗的白发宫女一样,拼命地向他人吹嘘那些天宝遗事了。”

太爷爷留我和明亦下来吃了一顿饭。饭后,我们打算告辞,明亦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个绿色的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只浪琴表,是一个很经典的老款式,明亦说这是从路垚的后人那里送来的,他说他爷爷过世的时候说了,务必保存好这块表,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他回上海找到一个叫乔楚生的人,告诉他,我和你的时间,我保存得很好。要是乔楚生不在了,就给他的后人放在他墓前,告诉他我回来陪他了,要是找不到,就扔到黄浦江里。

 

我刚想骂明亦没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却看见太爷爷接过了盒子,落了一滴泪。

 

明亦不打算多做停留,打算明天就回美国,把它的见闻写下来,我则买了最后一班上海去南京的高铁,打算回家给爸妈来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路上,我收到了明亦的微信,他给我看了他写好的序:

 

写给那一群

在最深的黑暗里

彷徨街头,无所归依

却向往光明的生命*

 

文笔不错嘛,我夸了他。

 

“学妹,多谢你的帮忙,我打算请你在我的新书扉页上题一句话,你打算怎么题?”

 

我想了想,回复了过去:

 

纪念先辈以及它们那个刻骨铭心的时代*

 

文中的*句子的灵感来源于白先勇先生的《台北人》《孽子》《树犹如此》《纽约客》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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