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奇境篇评委投稿《尽头》
尽头
我从蛮奇家中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她没有送我到门口，我小心翼翼地拿着袋子，从楼梯走下前往大街。街上的居酒屋灯火通明，现在的时间点，剩下的大多是一些喜好惹是生非的醉汉，被缠上很麻烦。
我尽可能不要与他们有所接触，但还是被一个男的撞到了，我一个酿跄，不自觉将袋子往身体靠，“唔”的一声发了出来。那个男人朝我转过头，想要对我道歉，却不自觉眯起眼睛，似乎是在盯着我的袋子。
我快步离开，闪身入到阴暗的小巷子，将袋子打开：
“好险。”
“是啊，好险啊。”
蛮奇的脑袋从袋子探出，轻轻甩了一下让浏海分开：“袋子里面闷死了。”
“抱歉啊，再忍耐一下。”我说得安慰起不到什么作用，蛮奇感觉得十分清楚，打趣抱怨了几句：“早知道我就自己飞过去了。”
我们在巷子休息了一下，便回到我家。我轻轻打开公寓的门，即使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却也是轻手轻脚地将灯点上。蛮奇的脑袋被我放在棉被上，她无聊又不安分地在我的小房间里面飞来飞去。
我很快地在浴室盥洗结束，便与她一起躺在床上。蛮奇的头与我靠在一起，我听着她的呼吸。
窗帘坏了，月光留在房间之中，我们都不敢做出太过非分的事情。蛮奇对我笑了笑：“如何，我的主意不错吧？”
“是不错。把女朋友的脑袋带回家约会是不错。”
我这么回答，却也想着刚才撞到的男人的眼神。他是不是在看着我的袋子呢？如果是，他认为里面是什么东西呢？当然，醉汉的思绪我从来就不打算去了解，他们说的话有几分可信，想必他们自己也知道。但不论如何，他撞到一个男的，却从袋子里传出女人的声音，想想就觉得恐怖。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担忧了，蛮奇有些关切地看着我：“怎么了吗？太累了吗？”我也只能含糊其词，表示明天还要打工。蛮奇的脑袋滚向我，额头与鼻子碰到一起：“那我们就早点睡吧。”
我盯着赤蛮奇的双眼，颜色是漂亮的暗红色，不确定是这个光线还是天生导致，那是一双充满着神秘的眼睛。我对着她笑了笑，稍稍后退了一些。她的眼睛闭了起来，我只看见她在月色下更加白的肤色；没什么红润的嘴唇；平淡无奇，有些乏味的扁平鼻子，脸颊上甚至还有一些雀斑。红色的头发与眼睛，如果在别处肯定是显眼的。不过人类也有染头发与戴上奇怪瞳孔颜色的技术——我不是很了解，但蛮奇的一切都没有超过人类的范畴。
是的，光是盯着这张脸庞的话，我永远没办法得知她是一只妖怪。如今的她却只用一颗头，便与我在此处共枕。没有比这个更加妖怪的事情了。
蛮奇的呼吸平稳了下来。她没有身体，自然这颗头没有肺脏，那么她是怎么呼吸的呢？诸如此类的问题我询问自己已经不止一次，但从来没有得到答案。我也不会去询问蛮奇，总觉得问了就会失去一些什么。
我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大拇指拨开她的浏海。额头上有一颗青春痘，就在额头的正中间。这不影响蛮奇的美，这反而为她增加了人味。
是啊，我爱蛮奇。我无比确定这一点。我们现在隐秘地约会，隐秘地相爱着。不知道，总觉得这段恋情如果曝光，就好像会陷入很麻烦的情况。“你在与妖怪交往？”周遭的人一定会在身边大呼小叫。我想到就觉得不舒服。
蛮奇的眼睛闭着，我的脑中思绪越来越发散。接下来呢？我与蛮奇这么相爱的话，是不是接下来会更进一步？如果我们有一天有了孩子呢？那个孩子是人类还是妖怪呢？我又想到之前那个巫女，干掉了一个变成妖怪的人类的时候。当时的我听到这个消息，我的手心直冒汗。不知道怎么的原因，我觉得我与蛮奇都陷入的危险之中。好像与妖怪交往变成了一件也会被她追杀的事情。现在想想，当时的我似乎有些愚蠢。
但是如果我与蛮奇有了孩子呢？这个孩子算是人类生产出来的妖怪吗？如果是的话，我们会不会因此而被追杀呢？退一万步讲，如果我没有被巫女追杀，人里的人们会如何看待我们一家？我觉得有很大的几率，我们会被赶出这里。
我可以做到捍卫蛮奇，捍卫我的孩子吗？
我猜想大概是肌肉不自觉地僵硬，抚摸着蛮奇的手也变得笨拙。蛮奇的头张开眼睛，深红色的眼睛再次与我交会。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蛮奇对我微笑。
“怎么了吗？”
“没事。”我也回报一个微笑。我们相视好一阵子，蛮奇正要再次闭上眼睛，我叫住了她：
“我过几天想要去学习剑术。”
“剑术？你这个年龄？”
“嗯，”我把眼睛闭上，再次深呼吸之后，盯着蛮奇：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的。”
没想到，蛮奇听完这句话之后笑得更灿烂了：“你不用担心，是我会保护你才对。”
她说完便亲了我一下。我感受这个有湿度，有温度的吻，却感觉失去了好多东西。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我听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动作的声音。窗户似乎被艰难地打开，然后没有关上。
我坐起身子，蛮奇刚刚从窗户离开。清晨的太阳升起得差不多了，云朵一条一条如同白色的缎带，蛮奇的头颅是一个黑点，朝向彩霞飞去。
我看着蛮奇的头颅，又想起昨晚蛮奇的脸庞，还有她的那个吻。我爱蛮奇，但我总觉得一切都不对，都乱了套，都失了序。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决定不要去学剑术。同时，我下定决心要与蛮奇分手。
片段写作：面部特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