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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里奇谈2019十一特别赛入围5号《诞辰》

2019-10-15 00:58 作者:乡里奇谈--狂奔の玉米  | 我要投稿

村边小丘上,有座大户人家。常时是安静的,这时却吵嚷得很。噔噔地,一支马车停在了府前,马夫牵着缰绳、抹去汗,只听得马冲了个响鼻,涕花便扑在马夫积笑的脸上。老先生撩开布,爬下马车,屁股后头挂着个胖墩墩的女娃。他微抬脑袋,烈日光明正大地移到了正中,将他的影子打在地上,浓浓烙了只黑饼。黑饼上走只孤蚁,驮米粒,触角胡乱探向四周,在原地打起圈,失了目的。

杂役忽咳两声,捏起嗓子:

“铃奈庵本居宣正赠古册一箧——以贺家主诞辰!”

这嗓子不大,却盖过了喧嚣几分,老先生踏着声儿过门,见院内已聚了各行各业的师傅,一眼望去,个个披红戴喜的,光瞅着便觉热浪滚滚。老先生嘴里叨咕了几句“红喜”,“不合礼”甚的,见有熟人迎上来,便合了嘴,捏着白须攀谈起来,也不知女娃绕过了他,闯进了寿宴里头。踩着地上的石阶,从这块蹦到那一块,两簇发绺一甩一甩。

院子里宽阔敞亮,留了块草坪,一株樱树高高地栽在中央,撑起伞柄、落下树荫,各色的花儿相映,替青绿添了几分色彩。

人们三五一聚,或席草而坐,糕点水果摆在一,谈天阔地;或围在石桌椅凳边,指点方遒——原来是两位少年在下将棋。于是年龄稍大、颇为自恃的,就挤在少年耳根边指点,吹得他们脸上发痒,抓出好几道红。久之,局中人失了趣,局外的棋手倒还争论不休。

女娃扯着外边人的长衫,如何都挤不进棋局,鼓起腮帮子跑走了。忽而,一道光晃眼,她看向来处——先是那座秀气的木桥,再才是下边的池塘。她发了疯似的蹿上小桥,蹬起短腿挂到栏子上,明亮的眸子里,映着池水粼粼的光。

“鱼鱼!鱼鱼!”

阳光肆意地洒进院中,融入清澈的池水内。荷叶下,红白的锦鲤若隐若现,时而跃出水外,带起一线水珠。女娃兴奋地大喊,约莫是想翻过栏杆,与桥下的鱼嬉耍——于是一双手伸到腋下,将她架了起来。她这回儿是尖叫了,抖筛子似的踢着腿,尔后落到地上。

“铃奈庵的孩子?”

妇人怀中抱着婴孩,身旁是个胳膊粗壮、胸脯丰满的女佣,正是她将女娃架了下来。这二人大约年纪相仿的,但目视而去,便总觉得后者已不太像女性,前者却还丰姿绰约。妇人腾出只手,抚摸女娃的脑袋,好声说道:“桥上危险,还是随我回去罢。”

人道是,幼儿不知心计。这其实不妥,许多孩子早早便懂了世故,知晓“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道理。她便作出讨喜的模样,以近猫的姿态去攀妇人的大腿,惹得她咯咯直笑。老先生也掐了个好点,终于聊完话,恰好寻到这他的嘴堪漏底的锅,有口水就得漏,寻了个话题,便与妇人口若悬河起来,一路走回宴席。她倒也乐意听,声声附会。

但女佣对此毫无兴趣。她那双细如缝但却不是胖、狐狸那般细的眼睛,果然抓着了女娃正瞅着时机对她做鬼脸,吐出粉舌、翻起白眼作无常状被发现了,她倒也毫不在意,一袖子擦去嘴角的涎,若无其事地。女佣嘴里笑了句,“小孩子心性”。过了会儿,又嘀咕了句,“小孩子心性”。再一会,则叹了句,“小孩子心性”。她是宅里的老奶妈,当然是不与孩子计较

到了席,妇人便要事告离。老先生于是又物色起新的话友,恰好走到了胖大汉的身旁。胖大汉穿了件黑长衫,像受吓的河豚般鼓起来,恍若时刻会被撑爆。他挠了挠后背,糕点渣都抹在了黑衫上头,白白点点的,还隐约渗了汗渍。老先生走到前头,才认得这是屠户他撑开的领口里,衬的还是平日那件白背心。

于是他捏起胡子笑了,坐下。胖大汉瞥了他眼,仍顾自吃食。直到女娃坐了,才伸出手,不知满是汗还是油的、生茧的掌心搭在了她脑袋上。她大概觉得不大舒适,便甩头丢开。

人道是……”

老先生如此说,就该知道,得开讲了。他果然开始数落起暴食的种种不是了。胖大汉这时也听了起来,手里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女娃听了,抓糕点的手悬在嘴边表情踌躇起来。这一踌躇,她就开始咬指甲。这一咬,就是入了第一口,顷刻便消了所有迟疑,亮着眼开食。老先生睁眼又闭眼,摇头又晃脑,摆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其实是不怎在意的,他喜自己讲,别人只要听便极好。而屠户喜吃,别人只要不抢便极好。

咣——

锣响,众人都息了声。

妇人站到中央,道:“感谢,各位的到来……”

可没读几句谢辞,便听到怀响起婴儿的呓语。她睁着澄净的大眼,望着母亲没半点杂质。她痴痴地笑,忽而举起肉手,拍打母亲的乳房,只听得啪一清响,院里顿生一阵千奇百样的笑声。妇人窘迫不已,将婴儿递给了奶妈。

抱歉……”

妇人清清嗓继续念了两句——这时,门外又传来了尖细的嗓音:“算卦屋秋本饮宫赠五福一卦——以贺家主诞辰!”

接着便见一白衫青年飘飘而入,念着冗长的卦词,是“乾”、“坤”之类常人不懂的,但归而纳之,其实也脱不开诸如福缘到、寿元长、财源滚的祝语。妇人一想,干脆不再多言,拍了拍手。

小役这便闻声而出,内厨早已备好丰盛的菜肴,烹制的劲口牛羊、方捕的鲜美鱼虾……他们美酒佳肴,送至宾客面前。各色蔓延着交织,成了道网,络住了满肚子蠢蠢欲动的馋虫

观棋的老者忘了棋路,循着酒香,提壶一杯满上。少年道老者观棋多语,气恼许久,这便挑起了新的老先生坐不住了,闻声而去,这回儿他论的是酒量,长不输幼。论着论着,便身体力行起来。

胖大汉嗜鱼,见着了,里似射出绿光,直将桌上的鱼勾住,喉结上下耸动。他撩起袖子,又将长衫的扣解了,肚子即刻蹿了出来,拍两下、便激起两层浪。

“鱼鱼?鱼鱼!”

女娃指了盘里的鱼,又指向那池塘胖大汉挠挠脑袋,又摇摇头。女娃丧着脸,看他三两口剔完一条鱼。忽而又喊:“狗狗!狗狗!”胖大汉看去,这才知身边蹲了只黄犬,伸出长舌、哈哈地直喘气,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便将剔完的鱼骨丢下,它低头嗅了嗅,晃着尾走了。

有乐师吹起尺八,沙哑的声音遥遥地传响,只一曲轻歌,便显出几分凉意,散了酷夏的炎热。鸟儿从四面八方飞来,齐齐站在一根树枝上,忽而断了,扑扇翅膀、嘤叫着飞逃而树枝则坠到女娃的前头,吓了她一跳,登时打起嗝来。一片绿叶慢悠悠地飘了下来凝眼看去,不觉起了。有一个孩子追风似的跑,自己更是掀起了一旋儿风,将叶子又挑飞了

女娃刚想追去,便见小役上了新菜,香将她按回了桌上。女娃抖了抖,一边打嗝、一边吃食,呕出来、又咽回去,颇有与胖大汉一较高下的风采。

忽有几个人同声喝彩,原来是斗酒小生已倒了一个。他离了座,左摇右晃、东倒西歪、手舞足蹈,恍若附了异邦人的魂,跳起奇妙的舞蹈。一个踉跄,推洒了一桌杯具,蘸了一身酱料,他捉襟而嗅,或是觉得好闻,竟兀自傻笑起来……

别的宾客也已醉了三分上个红脸,吵吵嚷嚷的着酒杯,巡访似的到处敬酒。依着醉后说胡话,平日里威严荡然而去。倒还记得,去给宴席主人敬酒。

这时,有一杂役面色惶惶地跑入,贴到妇人耳边细语。

所有人耳里响起了细嗓子:

“寺子屋上白泽慧音赠墨宝一套——以贺家主诞辰!”

乐声停歇了,还带着余音袅袅,众人酒意仍不见消,但喧意倒默默压下了。

 

“大人,该走了。”有声音从后边传来。

“再不走,就该被看见了,您也不愿吧?”过了片刻,她又说。

稗田阿一看了眼死神,又回过头,见着那女娃。她突然不打嗝了,但却一抽一抽的——原来是噎住了喉,渐渐面青唇紫。

但其他人都忙着吃食、庆贺、升杯,无人注意这被噎住的小胖孩。

“走吧。”她说。

 

 

 

 

 

 

 

 

 

 

 

 

 

 

 

 

 

 

 

 

 

 

 

 

 

 

诞辰:对尊敬之人可用“诞辰”,如今常在纪念英烈的场合使用

 

所选加分项:

1. 返照(5)

2. 大音希声(7):三千乐景,三两哀情。

3. 不能说的秘密(6):阿一的那代,众人并不知晓她的短命。

4. 你的名字(6):或有人认为阿一并没有贯穿全文,望细读一二。

5. 红色药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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