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
一觉醒来神楽觉得头有点痒。
绝对不是因为昨天没有洗澡并且三天没有洗头的缘故。抬起手挠的时候竟在头发里摸到了别的东西。柔软，触碰到根源的时候神楽吃痛，似乎太过用力让不算尖锐的指甲戳痛了皮肤。一阵毛骨悚然迫使她住手。
手指依稀插在发丝之间，指腹触及柔软，甚至甲缝中嵌了些毛发。让她觉得难受。只好保持了这个姿势去梳妆镜前，望着镜子中面目狰狞的自己，才稍稍将手从长发间抽离。
是一对羊耳，货真价实的小羊耳朵。她忍不住用手指试探，似乎受了惊，耳朵扑棱一闪，逃离她的掌控。她抬手去捉，将那终于乖顺的耳禁锢在手心，软绵绵的被一层细密的短毛覆盖，顺着摸很柔软，逆着摸有些坚硬扎手，像从秃头上新生的毛发。这么说或许会很失礼，但神楽找不出更适合的形容。
神楽觉得新奇，用手抚摸着，软毛之下是温热又单薄的耳，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粉色。暖乎乎的，像是从太阳那边抢的。
她长了一对小羊耳朵。
第一个知道这个事情的是她的好友。
神楽举着手机胡乱拍了一张照片，丝毫不顾忌好不好看以及拍到了自己身后稍显杂乱的家里，以及没有梳头发没有洗头发的凌乱发质。
反正对方肯定不会秒回，神楽索性把手机丢一边，自己继续欣赏自己的小羊耳朵。
倒是很可爱。软乎乎的。顺手摸了一下身后还好没有小羊尾巴，她松了一口气，不然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一定会觉得不舒服。
这种白里透粉的小耳朵倒是很适合自己银白色的长发。神楽越看越爱，索性拿起梳子将自己的长发梳理整齐，又觉得不过瘾，抓了烫发棒一缕一缕地将自己头发烫卷了些。
虽然没有达到爆炸头或是真正的绵羊那么卷的效果，到也很可爱。
折腾了半天做了重大决定，准备联系画师给自己的live2d皮套整一对小羊耳朵，一定要软乎乎的那种。
忘记自己顺手把手机放在哪里，手机又常年静音，反正也没人找自己，神楽正巧玩累了，索性去躺在沙发上。
终于思考起自己为什么会长小羊耳朵。
是梦吗？还是吃太多香草味的冰淇淋？温顺乖巧的绵羊怎么都和自己难以搭边，那种整天乖乖吃草偶尔调皮蹦来蹦去的小羊怎么能和自己一样呢？
除了粉丝会因为自己的名字发音很像小羊咩咩叫而将自己羊塑以外，神楽还是难以将自己和小羊联系在一起。神楽决定将这对羊儿怪罪在粉丝头上，说不准是哪个狂热的羊党天天用巫蛊小人羊塑自己，结果魔法灵验了。
玄关传来一阵骚动，神楽警惕。炸毛飞身躲到沙发后，能打开自己家门的除了自己和家人就是湊，家人来之前一定会通知，湊今天好像安排了直播所以绝对不可能来。
为什么会害怕，难道是真的变成羊了吗？神楽决定试着咩地叫一声，但还是觉得蠢蠢的放弃了。
神楽持续炸毛，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从玄关传来。
“めあちゃん——”是湊あくあ。
“是你这家伙啊，吓我一跳。”神楽跳出来。
湊仔细端详了神楽确信她除了头上多了一对小羊耳朵以外就没有别的变化，终于松了一口气：“めあちゃん才是，吓我一跳呢，我还以为你变成绵羊了。”
“怎么可能，你是笨蛋吧！”神楽笑，心底却突然泛起一阵恐慌，变成羊，那就没办法在这个社会生存，这样的结果可能就是要死了吧。巨型羊不被科学家带去研究也要被羊肉餐馆抓去炖肉，而且市区不让养那干脆跟着湊回乡下老家好了。
胡思乱想了半天决定真的变成羊的话就一定要赖在湊家里，叫湊也别搬来东京，一起住在乡下吧。就可惜要从虚拟主播变成动物博主了，可能会严重掉粉。
“还不都怪你给我发了莫名其妙的短信。”湊将手机伸向神楽，在神楽发了的照片底下是湊问：“你在cos谁？”
神楽回复：sこwか
湊：你在说什么？
神楽：うぃんdjうぃslslsーーq
神楽：っwkbw字クォl
神楽：すzbdkァーあーおzb
神楽：咩sんslp
……
“哈？！”神楽哑然失笑，“可能是手机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误触发过去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变成羊了！吓死我了！”湊委屈，“笨蛋！”
“能有这种误解的才是笨蛋好吧！”神楽反驳，终于在化妆台上找到了被美妆蛋压着的手机，界面依稀是和湊的对话框。
手机擅自打下的最后一个词是：喜欢。
“你才是笨蛋！还当着我的面给别人发消息，笨蛋！”湊忽地从身后捏住她的小羊耳朵：“居然不是假的？”
“当然不是假的！我怎么会骗你。笨蛋！”神楽将手机息屏，回头，还好湊的身高不足以让湊越过神楽看到屏幕上的字样，“才不会当着你的面回复别人的消息呢，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真的是笨蛋，明摆着的笨蛋，めあちゃん就是笨蛋！”湊跺脚恼羞成怒，一甩一甩的马尾辫还挺可爱。
神楽把手机放在一边，捉了湊张牙舞爪的手，笑着对湊说：“来都来了，吃早饭了吗？一起吃涮涮锅吧。”
“没吃呢，刚睡醒就看到了你的消息。”湊脸红着挣脱了手，将脱下来的外套挂在衣架上，里面穿着随手抓来的神楽落在她家的衣服。
湊有些尴尬。
“喔，还挺合你的身。”神楽说着从冰箱找出来几盒肉，二者都是肉食动物，尤其是湊，坚决不爱蔬菜。
但是，当湊将羊肉放进锅里的一瞬间，神楽皱了一下眉。终于看着血红肉片变得猩红然后卷曲成褐色，神楽终于忍不住呕吐了出来。
“怎么了，你还好吗？”湊关切地问，筷子上还夹了一片刚煮好的羊肉。
神楽摇摇头，本能地往后挪了身子，放下手中的餐具。
我可能，真的变成羊了。
神楽举起手，抚摸着自己的小羊耳朵，柔软的表皮，细密的毛发，薄却坚实的耳上布满血管，温热的。
不会真的要变成羊吧？虽然早上思考过了这种可能性并决定一辈子赖在湊身上，但当这个可能性无限放大并有可能变成现实的时候，神楽退缩了。
“我想起来还要直播，你慢慢吃，记得洗碗。”神楽有些脱力，却不能就此躺进湊的怀里，还是摇摇头说，“记得弄干净残渣才能放到洗碗机哦，不然堆积到洗碗机里面超级恶心，刷洗碗机很累的。”
“嗯。”湊端着碗，嘴里叼着一片肉片咽下去也不是吐出去也不是，最终还是悄悄小口吐在餐巾纸上。
神楽回到房间没有开灯也拉了窗帘，坐在直播的椅子上打开电脑屏保是粉丝画的羊塑神楽めあ，她看着心烦，直接伸脚用大拇指按了插线板开关关了电脑。虽然对电脑不好。
神楽看着自己的脚，引以为傲的纤细小腿和骨节分明的脚踝，神楽很喜欢，甚至想给自己的腿上保险或是专门去拍一本画报。虽然这种事情很恶心就是了。
这双脚，会变成小羊蹄子的吧，这双腿会覆满毛绒，这两只脚会变成棕色木纹般的蹄子。叩击地板会发出哒哒的声音，这样的话跑在湊家里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吸引她的注意。
那这双手呢？也会变成小羊蹄子的吧……
神楽很没骨气地哭鼻子了。
不要变成小羊！
她抱着膝盖窝在椅子上哭。
把自己的耳朵堵上也能听见电流在机器中涌动的声音。给房间做过隔音处理如今多了一副耳朵还是能听到窗外的车水马龙。
外面越是喧嚣，神楽就越是害怕。
她要被世界遗弃了。
不过变成羊就不用依法纳税了吧。神楽没骨气地想，想骗自己破涕为笑却哭得更凶了。
门吱呀地被推开一条缝。
“啊啊啊啊啊，我在直播呢！”神楽手忙脚乱地擦眼泪。
“你才没有在直播！”湊鼓着脸，走到神楽身边，掏出手机，划拉着神楽常用的直播软件，特别关心的头像都是未开播状态，“你看。”
“我脑电波直播！怎么了吗？”神楽抬杠，“粉丝们在问刚进来的debu是谁呢。”
“是あくあちゃん！”湊蹲在地方，将下巴搭在神楽的椅子扶手，“那，主播为什么不高兴呀？”
“主播要变成小羊咩咩了所以主播不高兴！”神楽娇娇地哼一声回答。
“那我可以领养小羊咩咩吗？”湊伸手去摸摸神楽的头，捏捏她的小羊耳朵，“要不会哭鼻子的小羊咩咩。小羊咩咩不可以哭鼻子。”
“那不哭鼻子的小羊咩咩会被你带走吗？”神楽心情好转，却还是学着方才那般语气娇声说。
“会的哦。”湊说，“会被我带回家每天洗澡的呢。”
“不要！不要洗澡！”神楽撒娇，顿了一下终于破涕为笑，“有零花钱吗？”
“没有！”湊正色，用手拍神楽，神楽笑着打回来，一来一回索性在地上扭成一团打闹。
次日清晨，神楽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用手去摸自己的头发，没有摸到羊耳。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不复存在。
“再睡睡嘛。”怀里软乎乎的一团蹭了蹭她的身体，哼哼唧唧地撒娇。
也不是什么都不复存在嘛。
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