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涅芙瑞塔】第一章:流浪女王荒野求生,抽刀虐菜美救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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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校对:曼光头的表弟
标题我瞎起的


第一章
莱弥亚,黎明之城——帝国历公元前1170年
莱弥亚在燃烧,而涅芙瑞塔却逃跑了。
她跑得比预想中还要快,只带着自己的影子一路飞奔。整座城市在她周围一条街一条街地渐渐远去。黑烟笼罩着天空,烈焰在石头、粘土和茅草上蔓延。她胸中隐隐作痛,但她也说不清这痛到底是因为目睹自己苦心营造的一切灰飞烟灭,还是因为阿卡迪扎不久前刺入她心脏的匕首。
她身后突然响起了马蹄声。涅芙瑞塔听到了骑手们的呼喊;他们认为这不过是场饭后活动,而她也不过是一座焚城中又一个迷路的女人——又一个可供取乐的女人,城邦战败沦陷时这类事情司空见惯。涅芙瑞塔苍白的双唇向后咧开,露出剃刀般的牙齿,乌黑的双眼闪起凶光。一阵突如其来又势不可挡的怒涛袭上心头,她一脚刹住,灰烬在她纤细的酮体旁肆意缭绕。
涅芙瑞塔转身面对追来的骑兵,她身上只挂着破损的丝衣残甲,但手指却像母狮利爪一般勾起,口中尖牙反射着周遭的火光。领头骑兵猛一抖缰绳,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他身后还有三个人,正吵着要如何分享眼前的战利品。
她动了起来,空气随之爆发出一声轰鸣。她将身体压的很低,让长矛从自己肩上无害地滑过,然后猛然撞上战马的胸甲。火花四溅,马儿惊恐嘶鸣着向后仰起,前蹄离地一阵乱蹬。涅芙瑞塔咆哮着一爪撕开这动物的腹部。战马嘶叫倒下,当骑手被压死时也发出了同样的哀嚎声,不过涅芙瑞塔没空驻足聆听。
她一脚蹬在垂死动物扑腾着的后蹄上,借力将自己送向半空,像弩箭一样刺透烟霾,又像野猫一般四肢着陆在另一匹战马的头上,马颈因冲力和受重瞬间折断。骑手赶在战马倒地之前伸手拔刀,涅芙瑞塔纵身一掌扇向他的下巴。那人下颚碎裂迸血,仰面与战马一同倒下,涅芙瑞塔顺势抽走了他手中的剑,转身跃下。
一根长矛划过她苍白的面颊,伤口处流出一股黑血,她怒吼着挥剑将敌矛击向一旁。另一名骑手也正策马提矛向她冲来,她扭转腰身,一把握住刺向自己腹部的长矛,将它和它的主人从马鞍拽落,之后一步上前踩住落马士兵的喉咙,从他手里夺过长矛并将其投向最后一名骑兵。
战马驮着骑手的尸体从她身边跑过。涅芙瑞塔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它已经愈合了。饥饿感在她全身蔓延,她的视力变得模糊,眼周也开始发红。
她累了。还很饿;她有好几天没进食了。在她身后,涅芙瑞塔听到了刺耳的号角和脚步声。骑兵们并不孤单。她看着手中的剑,将它握得更紧了。她还有时间。他们离得太远,抓不住她。她可以逃脱。
又或者她可以和他们战斗。她能打败所有人。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她,永远也抓不住她。她可以一个接一个地杀了他们,直到幸存者逃离这座城市。她闭上眼睛,想象着这一切。然后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不,不,我做不到的不是吗?”至少一个人做不到。孤身一人时她只是个怪物而已。这个想法像蜂蛰一样刺痛了她。不,她得逃走,得去其他地方重建她在这里失去的一切。
一声呻吟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摇摇晃晃地走向第一个被击倒的骑手。马死了,人却活了下来,只是被压成了重伤。他呻吟着,无力地用还能活动的一只胳膊推着那匹死去的畜生。士兵脸色发紫,她知道他的几个脏器已经稀碎了,那味道对她来说闻着就像烤肉一样香。
涅芙瑞塔把剑刺进土中,弓腰伏在地上。她慢慢向骑手爬去,翻过马尸,眼睛像两个黑太阳一样闪闪发亮。当她伸手去够他时,骑手的眼睛鼓了起来,她陶醉在他因恐惧而散发出来的气味之中,指尖轻抚着他的脸颊和下巴。他还不过是个男孩。
饥饿感加剧了,她开始用力,在男孩的尖叫声中把他的头扭到一边,露出了搏动的喉咙。涅芙瑞塔笑着把尖牙埋进了甜蜜的血肉里。喷涌的血液灌进了她口中,涌进了她的鼻子,淹没了她的感觉……
世界边缘山脉——帝国历公元前800年
梦中的回忆消失了,关于火和血的记忆也随之远去。在半睡半醒间,某种黑暗阴冷的东西从梦境之外的虚无中伸了出来,将她残留的梦境扫到一遍。那是一股恶意,是某种非人哉的意图,正乘着落满灰尘的腐朽双翼而来。薄暮中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好似战场上空括噪的乌鸦,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呜咽从四面八方响起。
她看到了尸骨构型(Corpse Geometries)——尽管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知道这名字的——升起并扩散至一切灵魂,它将叛逆的卡(ka)关入牢笼,保护众魂的安全,使它们不受捕食者的觊觎。一切都悄然无息。一切都完美无瑕。
来吧,涅芙瑞塔……来吧,莱弥亚的女王!
冰冷的魔爪攥住了她,想把她拉回睡梦中的黑暗。她嘴里充满了墓土的恶臭,一个好似针刮骨头般的声音在说话,她脑海里掠过一串冰冷的火焰。
涅芙瑞塔醒了。
她睁开眼睛,哼了一声。那种被拖入未知深渊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发作的血瘾,眼前的一片雪白正反射着明亮的月光。她站了起来,盖在身上的如毯白雪洒落一地,它们能帮她避开白天的阳光。她身披白色毛皮,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根长辫,就像一条光滑的黑蛇从背后垂下。
从莱弥亚陷落至今,涅芙瑞塔看上去并没有多大改变。其实她现在几乎对任何变化都感到厌恶。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渴望恒久,渴望这世界能停止它无情前进的脚步。但她又明白试图让时间停止是自取灭亡,她早已付出了代价。
那正是他们在莱弥亚拥有的一切之所以终结的原因之一。
有那么一会儿,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让幻想在脑海中静静飘过。她可以看到莱弥亚城墙的白砖,感觉到从港口吹来的凉爽海风。她能闻到异国的熏香,听到红绸区里的喧闹声,听到在金莲区为英雄和伟人举行庆祝活动时的轻音乐。她还可以品尝味道浓烈的东方红酒,它们被倒进陶杯里,而陶杯总会顽固地保留先前乘过的所有味道。就连醒针的刺痛也让她感到安逸。
黎明之城曾是尼赫喀拉诸城中最伟大、最美丽的城市,在英明而不朽的国王们的指引下进入了黄金时代。她还能回想起自己曾经身处的时代,甚至自己父辈的时代,那时的国王们都能活一两百岁还老当益壮。不过在黑色阿克汉来到莱弥亚之前,她自己的寿命已经被限制在了几十年。那时的她是月亮的女儿,也是王后。对她的众多先辈来说后者充其量只是一个礼仪头衔。莱弥亚的王后本应被排除在世俗政务之外,但涅芙瑞塔不是那种王后。国王充其量只是一个喜怒不定的统治者,管理莱弥亚日常事务的重担落在了她柔弱的双肩上。但她喜欢这种负担。
后来阿克汉带着镣铐和一颗停止跳动的心进到了城里。他还活着,却被困在瘫痪的躯体中,被她的国王兼丈夫莱玛什扎(Lamashizzar)拖进莱弥亚。纳迦什麾下的最后一位不朽者活过了最后一场血腥的战役,见证了那位大死灵法师逃往北方荒原,也就是她现在所处的地方。
莱玛什扎曾想靠威逼从不朽者口中挖出不死之王的秘密,他在某种程度上成功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苍白的皮肤下黑色血管在蠕动。可她学到了更多。而当她所学的知识几乎导致了她的毁灭时,是阿克汉救了她,虽然他当时并不自知。
她想起那位不朽者,他瘦削的面孔浮现在她脑海中。他说不上很英俊,但也算五官端正。然后那面孔分崩离析,只留下了一个头骨。最终,时间还是带走了一切。阿克汉已不再是从前的他了。她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贝尔·阿里德燃烧的街道上。一个黑甲红袍的僵尸,每一步都在散播死亡。
阿克汉已对一切生者宣战,这是她不得不放弃那片哈里发的土地逃往北方蛮荒废土的众多原因之一。她四处环顾了一下。
树木环绕着她,像得了关节炎的爪子似地抓向黑暗的天空。深山里的冬天真是一件丑陋的事情。不过,或许所有冬天都是丑陋的,只不过此处尤甚,在这些粗砺荒凉的山丘上,在阴森森的太阳下。涅芙瑞塔转向北方,睁大眼睛搜寻着。
黑太阳还在那里,就像近十年来的每个夜晚一样。那不是真正的太阳。相反,它更像是在看到晃眼光明后闭眼时浮现的后像,一个比黑更黑的斑点在世界的表面上熊熊燃烧。它在入夜时升起,嘲弄着月亮,将群山烧成一片漆黑。涅芙瑞塔能感到它冰冷的光芒和火焰,它在月下不断膨胀,渴望光明,就像某种可憎的灯塔吸引着她。起初她试图抗拒,在萨图沙时抗拒很容易,她可以忽略它在自己灵魂表面的微妙爱抚。但在此时此地,她无处可逃。
它抓住了她的思想,然后渗透进去。她在梦中感觉到它的凝视,醒来又看到它从北方的巢穴中向她闪耀。它只唤了一声,涅芙瑞塔就来了。无论她多不希望如此。别人都看不到它。它在呼唤她,又只呼唤她,她也说不出为什么;那是一种遥远的低语,飘到她的耳边,就像不间断的叫喊一样恼人。
她生气地向南望向尼赫喀拉,一阵剧痛划过她的胸膛。涅芙瑞塔将手伸进厚厚的白色毛皮下,让指尖在阿卡迪扎将匕首推入她身体的地方飘过,寻找着自己的心脏。她大理石般的肌肤不会留疤,但她仍然能感那叛徒的刀锋。
几百年前她曾经是女王,亦是那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上的女神,她对她的人民要求甚少,却给予了许多,结果只换来了背叛和痛苦。曾经她想回去那里,重夺她应得的东西。现在不可能了。现在只有死人统治着尼赫喀拉,尽管她并不算真正的活着,但涅芙瑞塔离死去还相差甚远。
不,尼赫喀拉——莱弥亚——已经死了,尘土飞扬,她在那里什么也没剩下。除了对另一个世界中另一个女人迅速消逝的记忆。
“你闻到了吗?”一个柔和的声音问道。涅芙瑞塔看了一眼从附近雪地里站起来的女人,一时不知所措,眨了眨眼睛。然后她斜着头,尝了尝风的味道,瞪大了眼睛。
“血,新洒出来的。”难怪她在梦里梦到了血。她伸了个懒腰,将双手伸向月亮。其实她一点也不觉得疼痛或者僵硬,甚至也不觉得饿,但旧习难改。她尽情享受着肌肉互相推搡的感觉。作为凡人时她从未真正纵容过自己的身体发挥极限,但现在,黑色阿克汉那受污染的血液已经混合着毒药在她的血管中流淌了几个世纪,涅芙瑞塔已经慢慢地能从不朽带来的身体变化中得到原始的满足感。
她可以比任何野兽跑得更快更远,她的力气能与那些生活在南方的大蜥蜴抗衡。她可以跟着一个人的心跳、循着他血液的芳香追踪好几公里。而她所追寻的只是所有掠食者都需要的东西:血。一股股的血就是生命,而涅芙瑞塔想要活下去。她看着另一个女人说:“在哪儿?”
“我想是在北方吧,”那女人边说边拂去肩上的雪。她也像涅芙瑞塔一样披着厚厚的毛皮,虽然她也和她的女主人一样感觉不到寒冷。“不过这里太冷了,可能会让我的感官有些迟钝。”她犹犹豫豫地加了一句,带着仆人和喜怒无常的主人之间那种谨慎的谦逊。
“大家都一样,娜埃玛。”涅芙瑞塔抚摸着那女人的脸颊,“但不管迟钝与否咱们都得跟着感觉去看看,毕竟大家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把其他人叫起来吧。”娜埃玛抓住她的手,握了一会儿。然后她点了点头,开始将身旁的几处雪堆拨开,不一会儿就露出了四个蜷缩在一起的身影。吸血鬼们一个接一个警觉地起身,血的气味使他们精力充沛。
涅芙瑞塔看着他们醒来,一种熟悉的占有欲在她心中升起。他们每个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她的一部分。他们都是她的血脉,莱弥亚陷落后的几个世纪里他们依次被她赋予了血吻。曾经他们的人数要更多,但现在只剩下这些。涅芙瑞塔面露苦相,转过身去再次望向南方。她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看到过那些追捕者,也许他们已经放弃。
不。她不会放弃的,那只小雏鹰。涅芙瑞塔忍住了低吼的冲动。尽管如此,他们已经在山里游荡了好几个星期。随着冬天来临,山上没有了食物,仅靠着非人的生命力他们才得以继续前进。但现在,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卡利德(Khaled),这闻起来就像咱们父亲摆过的最丰盛的宴席。”其中一个吸血鬼边说边睁大眼睛,捋去自己光滑头发上的雪。在涅芙瑞塔赐予她永生时,安玛尔·本·蒙塔西尔(Anmar bin Muntasir)还是个小姑娘,至多只有十七岁。有时涅芙瑞塔会后悔当初这么做了,虽然她也说不出为什么。
“饥饿这玩意儿可真有意思。”卡利德·蒙塔西尔(Khaled al Muntasir)回答道。安玛尔的弟弟紧跟在他妹妹之后得到血吻,在他停止衰老之前又长大了十岁。他又苗条又英俊,几乎令人不安地在享受着自己的永生。他闻了闻空气,手掌落在腰间那柄细长的阿拉比(Arabby)弯刀刀柄上。他的黑眼睛与涅芙瑞塔四目相对,笑了起来。“我的女士。”他彬彬有礼地低下了头。
涅芙瑞塔高兴地笑了。她瞥了一眼自己小圈子里的最后两个人。与卡利德和安玛尔一样,沉默寡言的拉夏·本·瓦西姆(Rasha bin Wasim)也是阿拉比人,不过她之前生活在沙漠里,而不是像姐弟俩那样生活在城市。相反,卢帕·斯特雷加(Lupa Stregga)生前是萨图沙人。与其他人相比起来,别人黑的地方她白,别人精致的地方她粗犷。斯特雷加哼了一声,深吸一口气,伸手到雪里去拿她的武器:一根短柄斧,是她家乡水手们的最爱。“我觉得闻起来像个墩子(durra),”她看着涅芙瑞塔说,“上次见到一个都是猴年马月了。”
“它们尝起来什么味儿?”安玛尔看着那个高个子女人说,“什么是墩子?”
斯特雷加耸耸肩:“小个子人类。完全让人提不起食欲。”
“没尝就对了,”娜埃玛接上了话茬,“矮人不是人类,他们的血跟泥浆之间只差一把石头子儿。”她看着涅芙瑞塔。“我想我闻到的不只有矮人血……”
“不,不止,”她舔了舔嘴唇,看了看黑色太阳,然后转身离去。其他人急切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命令。他们浑身发抖,就像一群正拼命挣脱皮带的猎狗,饥饿令他们的面貌微微变化,慢慢卸下伪装露出了内心的野兽。涅芙瑞塔知道自己也是一样。她作为人类的优雅美貌被一种好似猫科动物般的狂野外表取代了。
“开始狩猎吧。”
他们像影子一样掠过皑皑白雪,将白昼的困顿甩在身后。鲜血的气味在空气中缭绕飞溅,挑逗着他们的味蕾。涅芙瑞塔跑在最前面,像狼一样迅速地穿过树林。她一边跑一边拔出了插在腰间的短剑。
她曾师从艾博拉什(Abhorash)。黎明之城的冠军勇士沉默寡言却是一位无与伦比的剑客,一名无出其右的战士。涅芙瑞塔无法与他匹敌——她也想不出有谁可以——但多亏了他的教导,她比当今世上诸多身强体壮的战士更擅长舞刀弄剑。
她已经很多年没想起过艾博拉什了。自从他在阿拉比的背叛之后。回忆仍然足以使她怒火中烧。他们都背叛了她,乌索然、沃索伦和艾博拉什。
她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每个男人都背叛了她。莱玛什扎试图夺走她的权力,把她变成一个花瓶。阿卡迪扎则直接把矛头指向她,并鼓动全尼赫喀拉一起对抗莱弥亚。阿克汉虽然给了她不朽的生命,但居然敢在与她共度之前就先死一步。
一阵沙哑的笑声将她的目光引向一边。哈利德拔刀跟在她后面,眼睛里闪烁着饥渴的光芒。自从她离开贝尔·阿里德之后他是唯一得到血吻的男性。她希望自己不会为此后悔。涅芙瑞塔一跃而起,直直跑上一根树干,其他人紧随其后。世上有些道路只对鸟类、害虫和吸血鬼开放,其他任何生物都无法通行。
她在树枝间跳跃,品尝着风的味道。气味中开始混杂起一些声音。武器碰撞声和垂死之人的惨叫在晚风中回荡。一个毛茸茸的身影冲出了她下方的树丛,喷着鼻息,咆哮着。涅芙瑞塔停在一根弯曲的树枝上。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她以前只遇到过一次野兽人,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轻易认出它们。这些扭曲的怪物是人与兽的恐怖结合,而且只具备两者最坏的特性。野兽人身上散发着一股黑暗而堕落的气味,但它们血液的味道闻起来倒还可以接受。
这些怪物冲过一片空地,疯狂地向对手发起攻击。涅芙瑞塔意识到这是一场伏击的最后阶段。她看见一些小而结实的东西在雪里乱跑。
“矮人。”娜埃玛小声回答了涅芙瑞塔还没问出口的问题。
涅芙瑞塔更仔细地凝视着那些宽阔的身影,轻轻点了点头。他们从哪儿来?矮人一般住在地下深处,只在绝对必要的时候才会在开阔的地表活动。不过不管他们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他们再也去不了了。伏击已经结束。
一只巨型野兽得意地嘶叫起来,向头上漆黑的树冠挥舞起手中布满尖刺的斧头。这是一只庞然大物,全身都是厚实绷紧的肌肉,八字形的蹄子把脚下的雪踩成了烂泥,残破的盔甲和晒黑的兽皮只能挣扎着框住它的腰围。野兽人弯下身子,将死者的尸体从盔甲内猛扯到冰冷的空气中。类似的场景也在它周围上演,它的同伴们纷纷弯腰捡尸,矮人的血汗尚在冒着热气。
矮人虽然英勇但人数还是太少了。野兽人似乎是被一个绝望的寒冬所驱使,它们攻击猛烈而狂野。饥饿折磨着它们;有些野兽人已经开饭了,它们把矮人精致的盔甲和紧身服装剖开,一头扎进硬梆梆的肉里。其中几只正在为从尸体上搜刮下来的装备和银饰互相争斗。
兽群首领呲牙咧嘴,驱赶着那些靠得太近的家伙;它疯狂地挥舞斧头,跺着蹄子,试图赶走最近的对手并把手里的另一具尸体据为己有。
但那“尸体”居然咳嗽起来,血溅到了他的胡子上。尽管如此,他还是抓住了那只扼住自己的手,使劲一握。混沌兽骨应力而碎,野兽人在震惊和痛苦中嚎叫着松开了手。矮人重重摔在地上,盔甲哐当作响。他在雪地里盲目地摸索着武器。利爪穿过了他的头发,扎进了头皮,矮人被向后一甩,飞向一颗歪脖老树的枝刺。
矮人倒在雪地里呻吟,这个种族比大多数生物都要坚韧,但只要你力气够大,就算是石头也会裂开。他又咳嗽了一声,试图挺直身子。鲜血浸湿了矮人的四肢和盔甲,令人陶醉的气味充盈着涅芙瑞塔的嗅觉。野兽人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晃悠着它那只断手,向空气挥舞斧头。兽群在它周围像急切的猎狗一样狂吠。
“来啊。”矮人伸手捡了块石头,吐了一口血沫,猛地站了起来。他使劲站直,举起石块。“老子拿石头和你打。”他说的有气无力。涅芙瑞塔知道这只是一句空话。矮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血把雪染成了粉红色。野兽人大吼一声,发起了距离有些尴尬的冲锋,斧头后扬准备一击砍碎矮人的脑袋。
涅芙瑞塔开始行动。
她先跳上矮人头顶的树,紧接着朝野兽人俯冲而下。寒光一闪,野兽人踉跄着停了下来,疑惑地眨着眼睛。涅芙瑞塔蹲伏在它身后,右臂平举,苍白的手指紧扣短剑。她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与矮人相遇。沉默中只有热血滑落剑尖滴在雪上的声音。紧接着鲜血喷涌而出。矮人眼睛向上一翻,身子向前一倾,终于晕了过去。
野兽人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头从脖子上滚落,掉在了矮人附近的雪地上。其它怪物纷纷后退哀嚎起来。涅芙瑞塔端剑起身,扫视了一下聚集在眼前的野兽,笑了。“拿下它们。”
一头巨兽咆哮着扑向她,手里挥舞着一根狼牙棒。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它的肩膀上,野兽人一头扎进涅芙瑞塔脚前几寸的雪地。卡利德站起身,从野兽人还在颤抖的破碎头颅中拔出弯刀。猎鹰一样的五官扭曲成一副凶狠的表情,发出一阵狂笑。
其余的野兽迟疑着,鼻孔开合。雪从树枝上静静飘落。一个身影从高处跃下,旁边的野兽人惨叫着几乎被一劈为二。娜埃玛抽剑转身,猛刺向另一只野兽的脖子。她在它们中间回转跳跃,身后留下一条屠杀之路,最后才落到涅芙瑞塔身边,鲜血从她苍白赤裸的肩膀淌下,染红了纤纤玉臂。
“它们闻着这么臭,味道肯定更恶心。”她嫌弃地眯上了眼睛。
涅芙瑞塔将剑端至面前:“时运不济,我们别无选择,娜埃玛。”她双手握住剑柄,咯咯地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血倒是够红。”
“因为装酒的瓶子本无所谓,酿酒材料才是重点,涅芙瑞塔女士。”卡利德说着走到她们身边,野兽人们正在刨雪,试着鼓起勇气。他脱掉毛皮大衣,露出一件用铁链紧扎的里衬,外罩一件颜色鲜亮的薄绸外套。卡利德扭动手腕转了转手里的弯刀,目光依次对上每只野兽的眼睛。
“那这些讨厌的东西是用什么酿成的?”娜埃玛问道。
“粗劣的北方品种。”卡利德漫不经心地朝她咧嘴一笑。
“安静。”涅芙瑞塔用一根手指沿着刀刃上的血痕摸去。她轻轻舔了舔指尖,面露苦相:“酸的。”
“别无选择,涅芙瑞塔。”娜埃玛喃喃念叨了一句,含糊地嘲弄着她。
涅芙瑞塔瞪了娜埃玛一眼,然后用力挥剑,血溅到了离她最近的野兽人身上。“别无选择,还剩十二只。”
兽群终于克服了踌躇。它们嘶叫着跺着蹄子开始一起冲锋,从集体行动中获得勇气。有什么东西咆哮着跃过雪地扑倒了一只山羊脑袋的怪物。沙漠猎豹火红的皮毛在雪地里十分显眼,它先是向兽群发出挑衅的低吼,然后漫不经心地咬掉了山羊玩意儿的脑袋。
“哈!作弊!”斯特雷加大喊着从树上跳下,伸直胳膊顺势搂住一只类猿怪物的头,在脚碰到雪地的同时用力一扭折断了它的颈椎,几乎要把头整个拧掉。她就像个标准的渔家媳妇,手脚麻利地扯出了野兽人还在抖动的脊柱,将血淋淋的战利品高高举起。“拉夏你作弊!不算分!”红色猎豹以一声咆哮作为回答。涅芙瑞塔看着那猛兽微微一笑。相比于她自己和娜埃玛,那些接受她血吻的人更难掌握变化之术。就算在涅芙瑞塔的严厉指导下,拉夏也花了近一个世纪才学会如何既不觉痛苦又不出差错地完成变身。其他人到现在也没学会;甚至连卡利德也没有。不过如果他活得够久,迟早会掌握的。
一头畜生转身抡起一柄粗糙的大锤砸向斯特雷加的脑袋。随着一声狂呼,安玛尔出现在二者之间。她一剑刺穿野兽人,用力将它抬离地面向后一甩,尸体无力地落在猎豹旁边。安玛尔微微喘着气,她的身体因嗜血和劳累而颤抖。
“现在只剩九个了,我的女王。”卡利德看着涅芙瑞塔,而她什么也没说。他们收紧包围圈,六名吸血鬼包围了九只野兽人。最后的战斗短暂而血腥。野兽人顷刻间便死绝了,猎手们开始用它们的血给自己暖胃。
“尝起来像山羊,”斯特雷加咬着一团毛茸茸的肉,边吸血边嘀咕,眼睛眯了一下,“至少是像我记忆中山羊的味道。”
“闭嘴吧你,这么一说更咽不下去了。”拉夏已经恢复了常态,松手让野兽人的尸体扑通一声掉在粉红色的雪地上。她本想用手背擦干净下巴上的血,结果适得其反。
“别无选择啊孩子们。”涅芙瑞塔正低头看着刚才那名矮人。他呼吸微弱,血液里有一股奇怪的辛味,闻着就像铁炉上的红铁块。她用剑捅了捅他,他居然呻吟了起来。
卡利德侧身靠近,看了看。“小东西还挺皮实。”他从一名死矮人身上扯下一缕胡子,用来擦拭自己的刀刃,“不过……以他现在这个状态,在这外面挺不了多久。”
“确实。”涅芙瑞塔没有看他。她又捅了捅矮人。矮人在尼赫喀拉可不算常见——在她离开莱弥亚许多年之后才在阿拉比第一次见到矮人。不过那个已经死了,被摆在哈里发的战利品陈列室当装饰。这次这位似乎也没好到哪儿去。
“杀了他吧。”娜埃玛边说边将一只野兽人的头盖骨递给涅芙瑞塔。涅芙瑞塔接过临时酒碗,喝了个干净,她吐了下舌头,把碗递还给娜埃玛。
震旦吸血鬼已经把几具尸体罗列摆好,正在系统地抽干它们的每一滴肮脏血液,矮人盾牌和头盔被她用做了临时容器。安玛尔则忙着用娜埃玛收集的血灌满大家一路所携的空水囊。血一般凝结得很快,尤其是在寒冷的天气里,但只要将水袋放在经过适当加热的石头上。很快就能让血液恢复到可饮用状态。这充其量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总喝不新鲜的血一样会使吸血鬼衰弱。
然而,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要在山里呆多久。涅芙瑞塔叹了口气,看着娜埃玛:“感觉有点浪费。”
“他们的血根本就喝不了。”娜埃玛回答。
“就你老这么说。”卡利德蹲在了矮人旁边。娜埃玛瞪着他,他则挑高眉毛回敬了她一眼,“要不咱们试试?”
“请便吧老哥,”安玛尔说道,“让我们见识一下你那勇者的铁胃!”
大家哈哈大笑,而卡利德扮了个鬼脸。涅芙瑞塔优雅地蹲下:“行了。咱们得走了。我来结果他。”
她双手举剑,把刀尖压在矮人的脑壳和脊骨之间。这是一种仁慈——干净利落的死亡。他又呻吟了一声,用他们民族的语言咕哝了几句。这几句话听起来就像篮子里的石头撞在一起一样,不知所云,毫无意义。
一人除外。
她其实没听懂。她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也想不出它意味着什么。尽管如此,它还是拨动了她的心弦,她的灵魂在冰冷的肉鞘中颤抖。
涅芙瑞塔平稳地站了起来,脸上毫无表情。她转向北方,黑色阳光在闪耀,仿佛在回答浮现在她心头的那个问题。其他人感觉到她的不安,都沉默了下去。
“你到底是什么?”她嘟囔了一句,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期待着回答。但就像往常一样,只有沉默。
“涅芙瑞塔,”娜埃玛伸出手碰了碰她女主人的肩膀,“怎么了?他说了什么?”
“摩茹堪(Mourkain)。”涅芙瑞塔重复着矮人的话。她又说了一遍,品尝着其中滋味:“摩茹堪。”远处的黑太阳闪耀着喜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