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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同人] 瀑布

2020-07-04 13:29 作者:奎因蜗壳  | 我要投稿

“所以说我不喜欢。”

我确认书签放好后,合上书,把它放回书架上。

我很喜欢被书本挤出的油墨味气息,它时常让我感到惬意和安心。闲暇时间坐在博士的办公室里面的那间书房,喝着下午茶,倚靠着木质书柜,就这么放松心态品尝一本侦探小说,跃然纸上的诡计带来丝丝凉意,美妙的逻辑推理更是再好不过的甜点。

但今天有些许不同,不仅是因为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我面前这位把自己裹在黑衣里沉默的像潭水的男人,依靠门框站着,不同以往的活泼,读书气氛显得有点冷淡。

而我大概知道其中原因。

我此时正在博士办公室的书房,而那个男人也当然,是博士。

博士有些恍惚,他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书柜上的标签发愣。意识到我已经在解释了才看向我。我便再重复了一遍:

“博士你推给我的那几本“东国新本格推理”中好几本笔调戏谑松散,卖弄知识,其中一本凶手动机十分幼稚,居然就为了平常考试而去杀人。”

我有些气愤地说道。

“还有,我不是很喜欢东国这种对物有着超乎人的偏执,却又把人当作单纯的物品一样玩弄。”

博士强烈推荐的几本中,有一本被称为里程碑式的作品,诡计残忍到将几位少女分尸再拼凑。

我不是生理上不能接受,但字词间总是唤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啊这,没办法,你说的那一位逻辑流作家还年轻,思想笔法上都比较生涩。至于偏执,可能是某种文化差异,你不能接受话我就再也不在你面前提了。”

算是把气都发完了,摆脱了这几本东式推理,但博士并没有如我预期的回应我的小情绪。我便不继续这个话题,将目光投向博士珍藏的维多利亚侦探小说,那些更对我胃口的古典侦探故事。

不得不再次感叹博士书房的魅力,博士的办公室是罗德岛常见的现代装修,而书房位于办公室里面,本是一个小型纸质文件档案室,但在博士的兴趣浸淫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书房不大二十几平米,木质书柜古朴典雅,没有突兀的桌椅,取而代之的是不显眼的写字台和倚着书柜或墙纸的软垫,书架上有书本,档案袋还有活页记事本,多亏了书房常客们和作为博士助理的苇草小姐,它们被排列的整整齐齐,静谧,诱人。书柜纹理深处散发着阵阵幽香,采光和通风都很合适,再加上几株室内盆栽和一点点零食,以及那夸张的藏书量(如果不是以前看过博士用一个小车从一个小格子拿出来好足足二十几本书和档案,我都不敢相信它能塞下那么多书),我认为不会有爱书的人拒绝这里。

要是交给我,我都不敢保证能把这里弄成像现在这样的纸质天堂。

“如果书房交给你的话,你会在这里挂满红星吗?”甚至前几天博士还如此揶揄我道。

“真理你喜好古典侦探小说对吧?”

我点头,这也许能激起他一点热情。

“那么允许我郑重推荐《棕熊神父》系列,”博士重新打起精神向我说道。“没有东式推理那般“人类没有源石技艺”大胆架空和背离常识的偏执,有的只是对充满人文关怀的心证推理和规模小但同样令人拍案叫绝的不可能手法……

他凑到书柜边找寻。随后目光锁定到了比他高一点的架子上。“啊,这系列在这里。”

他抬头伸手准备拿出一本时,驻目停在了书封上的某个单词上,失神低语了一句:

Where I buried you. Salt and brine……

被抽出一半的书本摇摇晃晃,最终因受力不稳连带着旁边同系列的其他书本从上面坠落。

微微泛黄的白色书页哗啦啦地响着掉下,就像瀑布一样。

“抱歉,我有些走神”他急忙弯下腰去捡掉落一地的“棕熊神父”。

我施展出源石技艺,地上的书都顺着我的法术漂浮回到了原有位置,只留下刚才博士要拿的那本拿在手上。

“博士,没事吧?”

“嗯,抱歉,搅黄你珍贵的读书时间了。”

我和博士约好了,要是我做他一天助理,我就可以延长这间书房的使用时间一倍。最近工作尤其繁重,他现在貌似对自己骚扰我这一天工作过后宝贵时间感到愧疚。

“不要这么说啊,博士,侦探小说同好可是很难找的。就这点来说我可是一直很感谢博士的。”

他大概也察觉到这番安慰的蹩脚了。我便翻了翻手上的这本,再次试图转移话题。

“啊,是短篇集吗?就和“思考计算机教授”系列一样吗?”

“思考计算机系列比这可差远了,棕熊神父系列可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女侦探小说家的启蒙作品之一。”

这么一说我也感兴趣了。

“在研究侦探小说中常见的“whodunit”和“howdunit”的同时,也以十分有人情味的角度去研究“whydunit”,更是这系列的侦探令人称道的地方。”

在他刚重新燃起爱好者魂魄时,又好像心被触中了什么,再次收声。

“总之真理你肯定会喜欢的。”他留下句总结陈词,确认了下我的表情,转身回到办公室。

我看向窗外,隔音很好,雨滴打在窗户上几乎没有声音,平时摆在窗边的盆栽被移走了。我又从书房里看向外面,看到坐在办公室的博士,他只是坐在那里而已。

我读了几页,便没有再读,本来我起码还有几十分钟书房使用时间,可现在我也被他搞得没兴致了。我走出书房,想对博士说些什么,但又无从开口。

这时,一阵敲门声和熟悉的口癖响起。

“博士!下午好!”明明没有见到就开始说下午好了。真是有她的风格。

博士起身去开门,门前女孩粉色的麻花辫兴奋地抖动,见到博士,立马撇头,伸手,摆起了姿势。

“本皇家探员来揭穿一切的真相啦!”

果然是那位精力充沛的黎博利警探小姐。

博士显然没搞明白要发生什么,站在那里一头雾水。

“啊啊,梅,下午好。”

梅伸着脖子看向办公室里面,也看到了正在扶额的我。

“哦哦!预备探员真理小姐就在这!正好!”

我也许已经习惯了这个强行安在我头上的称号了。

或许是被梅的自信气场冲淡了,亦或只是单纯的迷惑,博士没有刚刚那般沉闷。他请梅进来坐下,询问有什么事情。

“博士啊,我可是来揭穿你那阳光底下的罪恶哦!”

现在姑且也算是下雨天,这大概是从那本小说中学的词。

“真理,亏我找你好久,本以为你会缺席这一重要时刻呢!”

“所以说是怎么回事?真理,你知情吗?”

我点头,并不免为接下来事态发展担心。

“总的来说,伪造文件的犯人就是你,博士!”

在梅的眼里他好像被指出罪证的凶手一样惊讶惶恐,很明显,兜帽面罩下的神色确实变化了。

但并非惶恐,而是霎那间无限的怅然。

这份怅然屏蔽了梅和博士的话语,把我的思绪带回到昨天。

深秋,正是适合多愁善感的季节。

舰船最近驶过的地区,经常不见天晴。夜色已深,还是阴雨绵绵。

在基础的法术训练和基础理论课程结束后,还有很多可支配的时间。不同于罗德岛现在因某地动乱忙而起来的各位干员,还是新手干员的我有幸在空荡荡的舱室内散步。偶尔能和擦肩而过的熟悉同事打招呼,他们也就抱着文件或扛着物资火急火燎地走了。

我没有再浪费时间在潮湿的空船上找寻熟人的游戏中,我回到宿舍把在博士书房借的历史和哲学理论书籍带上,准备归还。

那时是21:00左右,我来到博士办公室门前,准备敲门进去。但门上挂着个牌子:

“请勿打扰。”

站在门前仔细听,可以听到博士和某人声音,那个声音并非没有辨识度,只不过一反以往的活泼开朗,她的语气像是在外面淋过雨般的清凉,短促。过了几分钟后才在走廊里想起是那位皇家近卫局的风笛小姐。

因为最近事务繁忙,也经常能见到这个牌子被挂起来,我也不准备打扰。便马上走开了。

我决定回到宿舍,宿舍人也很少,只有稀稀疏疏几个干员,已经提早休息了。也好,我能够有个清净的环境思考着课上老师提出的问题,整理读书笔记。就这么过了一个小时。我再次带上书前往博士办公室。

牌子已经被摘掉了,办公室只剩下博士一个人。我像往常那样道晚上好,并说明来意。博士一时间没有回应,就像他只是放任自己的意识坠落。

“博士?”

“嗯?”

“你还好吗?”

“我还好。只是有点疲倦。钥匙在办公桌的第二个抽屉里,像往常那样放完锁好就行了。”

我那时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最近大家都很累,沉重的数字和任务清单能围绕着干员们一连几十个小时。我见过有同事眼里的血丝快要把眼珠子挤掉了。

博士缓缓站起身,揉着太阳穴,冷不防地对我说:

“真理,明天可以来作我助理吗?替换苇草

“我倒是无所谓”我想到那个延长书房使用时间的协议。

“那就好。”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的气色确实很差,没有胡渣或是散乱的刘海,但就会让人即使是平常的罗德岛制服在他身上如块拼凑成的破布般廉价。

“我要去休息了。”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办公室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进入书房,把借来的书籍放好,过程中不免瞟了几眼旁边区域的几本侦探小说。最近一直在读博士推荐的东式推理,好久没有再次沉浸在古典本格里面了。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抽出一本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而后我听见外面门转动的声音,接着那位鸭子侦探小姐进来了。

“呀!博士不在吗?哦!是预备探员。”

“说了多少次请不要这么叫我。”

“唔,你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号吗?”

“才没有。”

梅有些扫兴,问我博士去哪里了,我说他回去休息了,现在博士很累,最好不要去打扰。

“哼哼,为什么要去打扰,能独占书房不是更好吗?”

在这一点上我认同梅。我问她的来意,也许我能提前做些助理该干的事。

“上次和上上次还有上上上上次博士拜托我找的几本小说初版我已经全部拿来了!现在我来打报告,打算先重温一遍再给博士。”

“为什么积累了那么多次?”

“你不知道吗?最近因为这个地方的暴乱,物流啊信使啊都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很多货物积压在了城邦的快递站无法运送过来,只能找机会一次性运完。”

这么一说,最近确实听过后勤部门的同事们发牢骚,说深秋天气不好就算了,人世还那么不太平。

“不说这个了,咱们去书房探险吧!”梅跃跃欲试,蹦着跳着走进了书房。

“你的小队不是今天出任务吗?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精力?”说着我也跟着进了书房。

“没问题没问题!这点程度对于皇家警探是家常便饭!”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眼神不对劲,她改口道:“好吧,其实今天我们任务不是很繁重,有几个小队提前结束任务了。我就是那趟顺便去的快递站拿书哦。”

“是吗?最近要注意身体休息啊。”

“知道知道。”盯着琳琅满目的小说的她明显没怎么听进去。

“真拿你没办法”我回到刚才准备抽出的书本前,想看看封面,那本书是维式侦探小说,挨在维多利亚资料区边,所以在看之前无意间注意到了一件事。

“维多利亚资料区……放着活页记事本的这里……变大了?”

本以为是错觉,可是仔细看过后发现确实如此。而且平常这个书架上都是被排的满满当当的,现在看起来也很满,当抽出一本记事本却毫不费力。

“嗯嗯?发生什么事件了”梅对于疑问语气总是特别敏感。

“事件倒不至于此。”我拿出一本标签为维多利亚帝国史的活页本,随便翻了翻,发现了更奇怪的现象:

里面有几十页完全空白的纸。

我想到了什么,叫梅过来,把这个架子上的书,什么民俗记录,科技史,地图册子,全都拿下来一一翻看,里面全都夹有几十页的空白纸。纸的规格和款式属于这种记事本,看起来也不算多旧,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把所有的白纸叠在一起,恰好是一本活页本的平均厚度。

“怎么回事啊?莫非博士要大规模更新维多利亚的资料了?”

“不,”我皱起眉头,“梅,你还记得博士很喜欢的那本东式推理吗?就那个将几具尸体部分拼凑出一个新的尸体那个诡计?”

“哦,那个我记得。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分区有多少本活页记事本,但我清楚的记得这个架子上的书最多可以塞有这样厚度的二十二本。”

梅听懂了我的意思,数了下我们拿下来的活页本,总共才二十一本。

“和那个诡计恰好相反,有人将上面其中一本拿走,然后将一本新活页本分成二十一份塞入了其余的活页本中。”

“哦哦!这样就可以将缺少一本的书架伪装成没有缺少的样子!”梅兴奋地叫了出来。“但是,是谁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呢?”

“不清楚,明天问问博士吧……

“可是如果是博士这么做的话,他可就不会告诉我们了啊!”

“说是这么说,但如果有什么理由不可以让我们知道的话,那我们也没必要……

“真理。”她抓住我的双肩,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眼神直勾勾的对视我。“博士给了你钥匙,就代表给了你调查权。”

“不,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反正理宿舍熄灯时间还很长呢,为什么不来调查这个神秘密室事件呢?”

“我想这和密室没有任何关系。”

看着她澄澈的眼神,想想我从来都拉不住她。

“好吧,不要乱动博士的东西,过半小时我就会把这里所有东西都锁上。”

“好耶!”她开始在书房和办公室东摸摸西找找,精力充沛地不禁让人怀疑她上午是否真的去出任务了。


我把刚刚拿下来的书收拾好放回去的时间里,她就叫唤了我好几次。

“真理真理!是重要线索!”

“真理真理!是重要物证!”

“真理真理!这下绝对拿下了!”

我走出书房,她就炫耀式的向我展示了两个小东西。

“这一份是今日的日程表。”她先是给我看了这个摆在博士办公桌上的小本子,上面粗略的记载着今天的计划:

20:20:能天使,特制的两枚螺帽

21:00—21:30:风笛,更新农业史

说是粗略都抬举这份计划表了,全天几乎空白,只写着这两个安排,旁人看来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么一来嫌疑人就锁定在风笛,能天使,博士,苇草四人了。”

“不一定是今天来办公室的人做的啊也许是昨天的人做的呢?”

“真理你是每天都来借书还书的对吧?”

我怔住,这么一说我昨天也确实来过书房,那时候如果就动了手脚我说不定那时就注意到了。

梅这家伙心思这方面出乎意料的灵敏,略过她身后那翻箱倒柜的场景,能那么快在博士那文件案卷堆积如山的办公桌上把“证物”缩小到两个,也确实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我有点惊讶她进入侦探状态如此之快。

“也就是说真理你自己可以作证在今天之前维多利亚区都没被动过手脚。除非是你干的,那样心思细腻的苇草助理也应该会注意到。所以排除了今天之前的人。”

我思索着,点头表示同意梅的意见。

“我可是对你这个预备探员的察觉力如此信任啊!不做点反应吗?”梅得意地开始抖动麻花辫。

“好吧还暂时不能夸你。”

“诶?”

她说的话确实有道理,这样一来确实可以将这个事情的发生时间缩小到今天。

梅鼓了鼓气,拿出第二件“证物”。

“这是?”梅拿出了一个文件纸袋。纸袋很普通,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对折了两次,中间有两个圈圈一样的凸起来的痕迹。

“我想这个应该是装有那个“两个螺母的”的纸袋了。而且我还能知道不是博士给出,而是博士收到的哦。”

“这个是怎么知道的?”

“我认得这个纸袋。是那个可恶的企鹅物流在积压小货物的时候用的纸袋。”梅说到企鹅物流的咬着牙。

这方面她的确是有发言权。

“你想,如果是博士让能天使寄出,就会用这里办公室的纸袋,而非企鹅物流的纸袋对吧?现在这个状况,小货物跟着大货物一起运是日常,博士特意叫能天使从中拿几个特制的更何况还把这个纸袋留在了抽屉里。”

“那么这两个螺母就还在这个办公室里面发挥着某种作用对吗?”

“没错!就是这样!”梅抬头挺胸,恨不得把得意气吐到天花板上。

我看着这两项“证物”,问道:“然后呢?”

“然后?”

“是谁出于什么原因做的这个手脚?”

梅瞬间呆住,慌张的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啊啊啊这个啊……”她揪着自己的头发,然后细密的汗珠开始冒出来,又发出几声低鸣,最终失去力气,靠着墙长叹气。

……呜呜呜,大约可能我不知道……

果然是纯粹的物证侦探吗。我扶了扶额,见她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不忍心数落她。

事实上,我稍微也有点进入状态了。

我拿起那个日程表,盯着那两个名字看,嘴里碎碎念着,脑子里的灰色脑细胞开始运转。

风笛,那个活泼可爱的瓦伊凡小姐,有着非同小可的作战能力的先锋干员。我21:00的时候也确实在办公室门外听见她和博士谈话的声音。那时候他们在谈什么呢?能让那个罗德岛朋友王语调如此低落。

啊,对了,我想起博士的助理是苇草小姐。她由于身份问题不能和风笛和推进之王之类的维多利亚人见面啊。前几天我记得博士找推进之王的时候,提前让苇草离开办公室来着。

我翻了翻日程表以前的记录,博士只留了一周的记录,而且字数也少的可怜,以前我当他助理的时候不是这样的,现在忙起来了反倒开始放清闲了?

他在上周约了夜烟小姐,前四天又找到推进之王,前三天的谈话名字是因陀罗。奇怪,怎么都是维多利亚人,难道他真的准备大幅更新维多利亚资料而已吗?不对,那样的话不会那样提前把白纸夹在本子中间吧。

梅拍了拍脸,凑过来看我看的东西,若有所思地说道:

“说起来,博士他们好像禁止让苇草和推进之王之类的干员见面啊。这几天博士找她们时都能在舰船甲板上找到苇草。”梅挠了挠头,“不过那个人自带的落寞诗人气质真是让人难以接近啊……

落寞吗?出于我对历史的兴趣,我对于这位德拉克小姐一开始就很在意,听闻是被博士救下的神秘少女,见过真人后,多愁多病确实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可是这个第一印象却没有马上浮现在我眼前。

我现在想起的苇草小姐是那个在博士身边满面春风的少女。我曾经看着他们整理书房的书架,按照表格上的记录,一一把资料和书籍规整,只是简单的动作,几句交谈和提醒,不过几秒的眼神交换,当时他们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满足感,就像指挥家正在忘情地指导一场交响音乐会,像是一对夫妇在为自己开在海边的理发店轻松地打理日常,每一滴水都流淌到它该到的地方。

会使用书房的火系干员有几个,但博士真正认真督促书房防燃材料安装等是在苇草成为博士助理后。

他们之间的感情明显已经超越了一般上下属。

想着想着,我又走进书房里,来到维多利亚资料区。或许是灰色脑细胞在强迫我的身体跟上它,又或许书房中的气味刺激了我,我充满了莫名的决心。

我让梅稍微看看其他地方的资料是否也被动过手脚。我自己则再仔细一点地将维多利亚区域这里的活页全看一遍。

都是些很常规的内容,只有一本“维多利亚文学史”值得在意,因为这本说是文学史,但上面有很大篇幅介绍了神秘、哥特小说和侦探小说。翻到的那几页对维式侦探小说的赞美感情显而易见,我甚至看到了“古典本格天下第一”这样主观因素浓厚的字词。

虽然说确实(小声)

我问梅,她表示其他活页记事本或是档案袋没有被塞白纸,看来只有那里被动过手脚,而博士掺杂个人兴趣这事,和我看到的差不多。像“东国平面媒体简略”和“炎国民俗考证”这样看起来很正经的书也都塞了不少主观看法。而且明显是博士的笔迹。

那本被隐藏起来的书到底有何意义?它也是博士的私货吗?它现在在哪里?

昨天我没有注意到这块地方的异常,排除我掉链子的可能性,至少能说明书封上是有“维多利亚”和“伦蒂尼姆”等字样的,但就博士对这间备用档案室的“不严谨”态度来看,貌似封面上的标签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辨别因素。

我本想静下心来思考,但是感觉有一个边边角角的东西在扰乱我的心绪。这时候梅说道:

“诶,是不是有什么烧焦的味道。”

这倒让我想起了我推崇的那位作家笔下的故事,凡是发生在庄园宅子里的命案必得去看看壁炉,那里必有没被烧干净的纸条。

但当我认真闻了闻,确实能闻到一点点焦味。博士的办公室没有壁炉,书房更没有。我还在想着这味道到底从哪里来的,梅就找到了源头。

“啊,真理真理!快看写字台下面的小柜子!”

梅打开柜子,里面是焦味的源头:一株被烧焦的盆栽。

怪不得我找不到平常窗边那株盆栽了,它现在变成了黑乎乎的模样,和不知是不是泥土的糊状物瘫在一块。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急忙向梅确认:

“梅,你看这坨烧焦的东西是不是不只是泥土和植物?”

“嗯,好像确实味道不是,质感看起来也不对劲。”我用手帕去触碰碾压,确认我的猜测。

“这该不会是?”

“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塑料,活页本书皮的那种。”

这是一个大发现,不出意外的话,被隐藏起来的活页本就是这坨糊状物了。

“虽说如此,烧成这样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啊!”

“不,不止如此。”这样一来,我那个想法已经基本成型。“梅,去检查看这株盆栽原本在的地方,看看是不是有燃烧在那里发生的痕迹。”

“哦,是书房仅有的那个窗台边对吧?”

梅也鼓满干劲,直接跳过去检查。“哦!真理真理!这下肯定没问题!这里有一圈像是燃烧产生的灰尘,围着盆栽留下的印记。”

那不会错了。燃烧就是在书房里发生的。再联系博士方才那疲惫不堪的神情,我大概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我缓缓地舒了口气,揉捻太阳穴,如果事情真的如我所想……

“梅,我们可能

“真理!我知道了!”梅抢先对我说道,抓住我的双肩猛的摇晃,“本皇家探员如同“角落里的老沃尔珀”那样推理出真相了!”

看着她发光的双眼,我对她的“推理”的准确性十分怀疑。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怀疑了,为什么燃烧在书房里进行。就算做了防燃措施,一般人也不敢在书房这种地方使用明火。


“所以得出结论,这火并非故意点燃的,而是不小心而为之。风笛小姐应该十分熟悉仓库之类的地方明火是禁忌。那个天使快递员在你的日程表上只标明了时刻而非像风笛小姐那样的时间段,所以大概是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去烧书还做如此手脚。

“博士你更不用说不会干这种事,那么唯一剩下的只有,一直呆在办公室里,又可以用特殊体质点燃盆栽的苇草了!”

博士的办公室突然就变成了侦探秀舞台,博士是犯人,梅成了侦探,而我则一个人充当被召集起来的甲乙丙丁们。

梅这番话虽说的神采飞扬,但很明显能看出一股确认正确答案后才马后炮地排除其他嫌疑人的感觉。

我对此情此景完全不知情,昨天让梅解释她的想法也没解释,跟她说不要做什么让人困扰的举动她也没听进去。

我在背后拉着梅的衣角,然而梅并没有理我,继续她的推理。

“苇草小姐作为博士你那么久的助理当然也知道不该随便进入书房靠近植物,所以她那时候必定有控制不住自己又不得不进入书房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很简单,就是风笛小姐。

“我先前认为博士你在找她们谈话时会让苇草出去,所以理论上说苇草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但是那一天不同,那天包括我所属的干员小队都因为提前结束任务而过早回来了!

“也就是说,风笛小姐比博士预期的要更早回来了,风笛她可能不知道苇草还在作为助理,或是因为在处理暴乱的任务过程中遇到了些使她不能理智思考的事情,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地想见到苇草,风笛提早来到了博士的办公室。

“也许仅仅只是早到了五分钟,你就无法让苇草小姐这么直接出去了,于是你让她进到书房里面,再把书房门关上,装作办公室里只有博士一人的样子,而就在风笛和博士谈话期间,苇草因为情绪激动不小心把盆栽和放在一旁的某本活页记事本烧了!

“为了包庇苇草的“罪行”,博士你才在维多利亚区做了手脚,伪装成没有哪本缺失的样子。我说的对吧!博士先生!”

梅又一次夸张地挥手指着博士,一副胜利者的表情。

而博士在听梅得意说着她的推理时一动不动,在梅下完结论后也没什么动静。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突然那被怀疑是死寂的面罩下爆发出一阵笑声,笑的梅一头雾水,这“认罪”场景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哈,哈,我知道了,你想逞强推脱对吧!”梅自己先解释了起来。

“不,梅你说的很棒,八九不离十了。”

“那那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我也有这一天。”

我担心地观察博士,他刚刚低着头无法看见的脸此时比之前多了一丝血色,看来他还没什么问题。

我擦了擦脸颊生出的细汗,催促梅快点离开,在她还没有捅娄子前。

“记得帮我保密哦,皇家警探大人!”博士打趣道。

被人说皇家探员的梅自然也喜笑颜开,拍着胸脯说勉强放博士一马,然后终于是被我以回去看完她带来的小说为由推脱走了。


办公室又只剩下我和博士,没有了梅的大呼小叫,窗外的稀疏雨声重新喧宾夺主,呼出的气仿佛也开始变得冰冷。

博士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玻璃映射出他消瘦的面庞。

“真理,你喜欢诗吗?”

“涉猎过一点。”

“苇草她啊,经常会在空闲时间写诗,或者默写她背下的段落。一般用的是不再派上用场的文档背面或是多余出的信纸。”博士说到这时嘴角微微上扬。“她不喜欢拿她写的时候给我看,愿意给我看的时候,也不会像梅这样有邀功的激情,事实上,我看到她默写下的第一首时是我偷窥到的。美丽的德拉克少女独自在角落里用着办公用纸倾诉,我对于救下苇草没什么特别印象,但那一刻直到现在我都难以忘怀……

……Cold entrance cuts the mountain

Where I buried you. Salt and brine,

Whisper down the waterways of ash

Where you ran,laughing,

That mouth-made twist turned bitter……

博士缓缓地吟出这些句子,声音低的像雨水滴入无垠的大海,底下的鱼儿浑然不知。

“是啊……多么沉重的诗句……

“那之后我自费给苇草买了稿纸,又搞来很多很多的诗集,也许顺带掺杂了几本漫画和笑话书,我觉得办公室的抽屉已经不够用了,于是就擅自改造了书房。

“这样做的直接好处就是,我能在一天的表格时间和数据分析的间隙里,听到她偶尔的细微的推敲声。那些词悄悄在我脑海中生根发芽,它们一度带我离开这些不断被传真过来的文件奏章。

“她还是不愿意给我看她的诗,但她会去翻那些她从未接触过的漫画和笑话书,在我累垮的时候,是她的声音撑起了片绿荫。

“于是她也开始进出书房,我去督促了防火材料的安装,又重新设计了书柜的规格和间距,当这一切完工的时候,我叫她来到书房里,我们随便找了张纸做了个简单的剪彩仪式,然后邀请她在这里转个圈,她转了个圈,没有燃烧,没有毁坏,什么事也没有。她第一次露出向我邀功的喜悦,叫着我的名字,然后有些激动地甩着尾巴再转了一圈,再转了一圈。我告诉她,也许在外面那个办公室,我们需要担心那些数据,那些任务,那些无法解开的纠结,那些无法放下的执念。但在这里,我只用看着她开心地转圈……

博士转向我,但他好像又在看向远方。

“真理,你是知道的吧,昨晚发生了什么。”

“博士是怎么懂

“你一整天都在注意我的神情啊,我当然也能观察到你的。”

我不知道此时该不该说出来,那些臆断,那些结论,它们在这个悲伤的人面前能有什么用呢?像梅那样自称侦探去追查,审判些什么吗?我常羡慕索妮娅批评的勇气,但这时我犹豫了。

“真理,梅教会我一件事,那就是把事情说出来总会感觉好很多的。”

博士苦笑了几声,“拜托,总得有个侦探负责说出真解答的啊。”

既然如此。

“我的推理没有物证支撑,不过都是些凭空猜测。我只是想到一些补充,关于动机“whydunit”。

“我认为事件发生的大体过程和梅的推理一样,风笛提早进入办公室,苇草被迫进入书房中,然后不小心烧掉了盆栽和那本活页本。

“前几天博士你问如果我接手了这间书房会把它弄成什么样,我本来没多想,以为只是博士你在揶揄我,但现在我又看到越来越简化的日程表,这几天一直在找维多利亚人进行咨询,这些联系起来,我只能这么认为:

博士你想要离开这里,而且是带着苇草小姐一起。

“你有多爱这间书房,就有多讨厌这间办公室。那些工作你已经厌倦,但是你放不下书房,于是想着交给同样爱书的我接手。”

博士还是苦笑着,没有任何表示。

“日程表上写的那“能天使,特殊的两枚螺帽”,梅认为因为是企鹅物流的纸袋,而且最近物流紧张,会这样运送小物件,所以觉得这是博士收下了两枚螺母。

“但如果注意这个纸袋,就会发现它被两次对折过,这样一来要想用两枚螺帽造成只两个圈圈凸痕,是不可能的,怎么说都会至少留下四个凸痕。

“而如果是一个圆圈状的小部件,就有可能凸出两个凸痕,只需要将其放在对折两次的纸袋的外表折叠处而非纸袋里面,就有可能造成只凸出两层的痕迹。

“而这意味着,造成凸痕的时候根本没有正经装着这个圆圈,更像是措手不及时用纸袋把它简单夹起来一样。

“一个害怕被发现,需要紧急藏起来的,可以造成螺帽般凸痕的圆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戒指对吧。

“也许你计划着昨晚或以后,向苇草求婚然后同她私奔。能天使这一趟给你带来的是这个戒指,你给她的才是那两枚特制螺母。

“这时风笛提早赴约,你赶紧将戒指塞到纸袋里,让苇草呆在书房里。也许仅仅是听风笛丧气地对战场上诉苦就让苇草感到不适了,又或者是那本活页本。

“博士你喜欢在看起来正经的活页本塞私货,那么那本,我姑且猜测里面内容也不是什么和封面上写的相符。”

“是维多利亚诗集。”他插嘴道。

是吗,果然是诗吗。

“这本书上面写着和苇草私奔的逃跑路线和计划,还有在维多利亚隐居应该注意的诸多事项,这些都是你一直以来在筹备的,并且你十分有信心以至于你都不怕这本计划被提前发现。

“这时苇草翻看了这本计划,她得知了你的真实想法。”

我无法想象如果这些是真的,苇草她在那间书房的心路历程到底为何,一边是自己深爱的人计划为自己抛弃现在的一切,一边是听到外面他正在被所有人期待着、期待着,而这时她一时控制不住,失手烧掉了这本活页本和窗边的盆栽,只是因为下着雨,空气略潮湿才遏制住了火势。

“在你和风笛交谈的时候,所有的事实和所有的倾向,所有的对你的感情与对现实的思考积压在了这间小小的书房中,一位多愁善感的少女的心上……

我此时注意到,博士并非之前的无动于衷,他的衣角开始颤抖,面罩底下再次变得暗淡。

“博士,你爱上了一位你认为可以放弃一切的人,而她也确确实实地爱着你。

“所以她拒绝了。

“她不想让你放弃你的家人、你的挚友、你的同好、你的职责,这些你的一切,就为了一个身份如此特殊的,可能招致毁灭的矿石病病人,她不想让你去做在她看来这么不公平的选择……

“以上,就是我的猜测。”

许久,他才响声:

“几乎完美。怎么推理得到的?”

“不,我只是看到博士你那副样子。博士你是个坚强的人,比我们任何一个都要坚强,如果只是失去,不会有如此的震动,这必然是深深动摇博士初心的事件,我不过是如此想着。”

“呵…心证推理吗?”

我看不清他的脸,就算看见了想必也无法描述他此时的神情。

“有一点你错了,那本诗集,我还没有大胆到直接写计划那种地步。经过最近几天的训练,计划安排我都习惯记在脑子里。

“那真的是诗集,是我遇见她后每一天我常识抽空学习写的的叙事诗,记录着她的点点滴滴。

“她早就察觉到我的心思了,那本活页本并非什么关键。那我为什么要把那个书架填满呢?

“真理,每一本本格推理小说的凶手的举动都是具有功利性的,他们在案发现场只做对他们有利的事情。那真理,你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到底为什么…不,恐怕就是你也不知道吧……

这个答案,我知道的,那是根植于每个人心中都桎梏,每个普通人都会做的选择。

但我不想说出来,像审判者那样穷追不舍,而后大声宣告它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窗外,雨还在下着,我想,这时候那些罗德岛干员们,深受战乱苦难的人,那些快递员们,都和我们一样看着那些雨滴,落下,再从自己的视野里面慢慢消失。


“我在群山之间挖出门扉

在苦涩之地将你埋葬

海潮发出低语,余灰奔涌而下

此处曾有你的欢声与舞步

如今却只余我的悲痛与哀伤……吗”


“博士?”


苇草发现了背后看注视她的我,急忙把那撕下来的纸摁在小腹上,不让我看其中的内容。


“抱歉……是我不该做助理时……


“没关系的,现在是休息时间。如果你喜欢的话。”


“不,这并非我写的,我…也不喜欢这种诗,自我又沉重……


“那你喜欢什么?”


她没有说话,脸上的红晕绽放开来。尾巴紧紧地蜷缩在一起,贴着墙边。


“写诗啊,真不错。我也想试试看,”我打了个响指,“这样吧!苇草,以后我给你提供纸笔,你每天的休息时间教我怎么写诗怎么样?”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小声说道:“如果博士想的话。”


“好就这么定了。对了,你刚刚那首诗有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想……叫做“Fall”吧。”


“瀑布?”


“瀑布?”她眨了眨眼。


“对呀,瀑布。”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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