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恨不作男儿,手提青萍来杀贼——明清才女的宝剑诗
1、孙云鹤《宝剑篇》
宝剑遗篇在,挑灯击节吟。
恩仇千古事,湖海一生心。
气逼秋霜冷,光腾夜月沉。
从军应有愿,慷慨答知音。
孙云鹤,清朝人。字兰友,随园女弟子,县丞金玮妻。所适非偶,有《听雨楼词》。
2、王采蘋《咏宝剑》
秋水横三尺,长虹倚九天。
一挥开绝域,万里静烽烟。
结佩心徒壮,衔杯醉可怜。
延津不变化,何处问龙泉?
王采蘋(1827——1893),字涧香,太仓人,王曦与张纨英长女,程培厚妻,早寡,70岁犹为女塾师。有《读选楼诗》。
3、吴芳《剑》
一片古时雪,千秋壮士心。
摩挲无限意,长啸发狂吟。
吴芳,字椒塘,石门人,同知吴曾贯女,诸生胡斯煌妻。有《看山楼诗草》。
4、张祥珍《宝剑》
我有胸中剑,光芒亘古今。
照人肝胆外,吐气斗牛沉。
结佩吴宫士,酬知侠客心。
闲翻红线传,把玩独长吟。
张祥珍(1830——?),字俪人,阳湖人,同知张曜孙长女,监生王曦媳,王臣弼室。《棣华馆诗》刻有其诗163首。
5、张䌌英《古剑》
百战雄心在,千秋宝气扬。
风霜凝惨色,神鬼泣寒芒。
电掣青锋冷,虹横碧落长。
良木未沦没,光彩识干将。
张䌌英(1792——1860以后),字孟缇,武进人,知县张琦女,主事吴廷鉁妻,有《澹菊轩诗存》、《国朝列女诗录》。
6、朱澜《看剑》
簇簇芙蓉锷,寒光不可亲。
柔心持自遣,侠气对逾真。
照面春山蹙,回眸秋水新。
时时勤拂拭,欲拟薄倖人。
朱澜字碧波,明朝人,江宁教坊司女。
7、张元珠《侠客剑》
延津有秘宝,侠客最相投。
未作青蛇吼,先令白帝愁。
深沉披聂胆,磊落借樊头。
匣底飞何远,刚风裂九州。
张元珠,清朝嘉定人,自号不栉书生,流落扬州。
8、王贞仪《看剑同周夫人作》
三尺孤虹影,芙蓉淬锷痕。
藏来珍玉匣,看处引金尊。
肝胆真交托,风尘壮志存。
吐芒寒映烛,欲舞忆公孙。
王贞仪(1769——1798),字德卿,江宁人,知府王者辅孙女,王锡琛女,詹枚妻。精通诗文、算学、天文、医学。是古代少有的女科学家。有《德风亭集》。
9、汪采《宝剑》
将军方出塞,匣里啸青萍。
杀气摧千骑,寒光闪七星。
苍龙秋忽吼,战血日常腥。
持尔倚天外,长空夜夜青。
汪采字韵珊,号蓉卿,仁和人,中丞汪首禾曾孙女,县丞朱康寿室。咸丰戊午夫以贫试吏吴中,氏不随行,奉姑家居。庚申城陷,氏投井殉。有《花韵庵诗》。
10、杨继端《仗剑行》
我思淮阴未遇时,仗剑受侮无人知。
朱家郭解何足道,睚眦报仇亦器小。
太阿秋水双芙蓉,昆吾之铁欧冶工。
藏之不离闺闼中,出匣奇气如长虹。
有时舞作雪花莹,古雪之义将毋同。
剑兮勿谓茲语凟,从古女子多奇躅。
妙手空空纵寓言,岂无红线人如玉。
干将莫邪皆神物,安见雄飞竟雌伏。
前岁妖氛震畿邑,羽林併力歼王则。
此身恨不作男儿,手提青萍来杀贼。
学仙学剑谁比伦,我今佩此姑效颦。
黄龙悟后得真诀,稽首还师回道人。
杨继端(1773——1817),字明霞,号古雪,四川遂宁人,同知杨辑五女,主簿张问莱妻,有《古雪斋诗词抄》。
11、柳如是《剑术行》
西山狐鸟何纵横,荒陂白日啼鼯鼪。
偶逢意气苍茫客,须眉惨淡坚层冰。
手无风云但悍疾,挟我双骑西南行。
末闻马上言龙骧,已见门前悬弓戟。
拂衣欲走青珊珊,澒洞不言言剑术。
须臾树杪雷电生,玄猿赤豹侵空冥。
寒锋倒景不可识,阴崖落本风悲吟。
吁嗟变化须异人,时危剑器摧石骨。
我徒壮气满大下,广陵白发心恻恻。
视此草堂何为者,雄才大略惟愁疾。
况看举袖星辰移,海童江妾来迟迟。
杰如雄虺射婴茀,矫如胁鹄离云倪。
萃如列精俯大壑,翁如匹练从文狸。
奇鸧孤鹗眼前是,阴云老鹤徒尔为。
丈夫虎步兼学道,一朝或与神灵随。
独我忼忾怀此意,对之硉矹将安之。
柳如是(1618——1664),原姓杨,名爱,幼失父母,先后被卖为婢、小妾和妓女。为妓后改名柳隐,又名是亦名如是。号蘼芜君,秦淮八艳之一。与名士陈子龙相爱。她诗词书画皆精。24岁嫁钱谦益。明亡后积极参加反清复明活动。钱谦益死后一月,她反击钱氏族人欺逼而自缢。编著有《古今名媛诗词选》、《柳如是诗文辑》和《列朝诗集》中“闺诗”部分。
12、陆观莲《宝剑篇赠外》
吁咄哉!荆卿剑术既不成,虽有宝剑徒空名。
千年黯黯闭秋水,双匣渺渺埋龙精。
狐狸夜鸣风雨恶,蛟螭昼舞波涛惊。
我持此剑如明月,众星朗朗随其行。
又持此剑若白日,群妖退走欃枪平。
欃枪平,众星没,送君赠君君莫惑。
古来遇合自有时,神物出处当知之。
陆观莲,字少君,康熙朝嘉善人,殳丹生妻,诗书画绣皆精。有《蒋湖寓园草》。
13、殳默《和母宝剑篇赠兄》
床头夜半双龙吼,光摄群妖暗星斗。
风雨霹雳一瞬间,木拔沙飞石乱走。
古来神物本平常,遭时逢主生晶光。
拂拭霜花将解赠,时无烈士空彷徨。
空彷徨,莫太息,木兰唧唧当户织。
阿兄年少射白额!归来摩挲看太白。
殳默,字墨姑,桐庐人,殳丹生与陆观莲之女,1678年母死后三日卒,年16岁,有《闺隐集》。
【结语】
毫无疑问,她们的心里都住着一位豪侠,梦想着遍历江湖,除暴安良。
然而,从她们生平来看,她们的人生却大多埋没在闺阁之中,就连最幸运的王贞仪,也从未和男人一样自由。
世俗的枷锁一样禁锢着她,世俗舆论一样对她指指点点——
“录缮既成,有士者讥之;以为妇人女子唯酒食缝纫是务,不当操管握牍,吟弄文史翰墨为事;况妇女不以名尚,今之裒然成集也,其意何哉?”
《德风亭初集》中有一首《示妹》:
“女岂矜文艺,唯教德礼持。有才非故晦,端虑外人知。”
你敢信,这是爱骑射、立志搞科研的她亲笔所写的吗?
她们的人生本该有更多可能的。可惜世道如此,现代意义上的“事业心”根本不容于当时。
女子只能是家族男丁的辅佐,不可以有任何抱负。
想要青史留名,怎么办呢?靠文才?有读书条件的毕竟只是少数人。靠武艺?那就更难了。
大多数女子也就只剩一条路了——贞节牌坊。
殉夫、自残、毁容、刺字、跳开水、泼滚油、忍受夫家暴虐……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女子为了牌坊去做这些事,我们大多会叹息,她们被封建思想洗脑太深了。
可是,对于文化程度不高的她们来说,这是青史留名的唯一方式。
其实她们都需要一把宝剑,一把除了斩物,还能斩尽世间不平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