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人间市井第一流·记乌有
这座城市是泰拉世界的经济中心。
龙门。
属于这个城市的一切似乎都站在世界的最前沿。大古广场,维多利亚港,王后十字街——甚至是,近卫局,贫民窟。更不必提几乎流通在大地的每个角落的龙门币;有人说,魏彦吾靠着龙门币筑起了龙门的高楼大厦。这个说法并无错误——当你看到,龙门的证券交易所里那些来自维多利亚的菲林们面带笑容“真诚”握手时、维多利亚港的游艇上来自哥伦比亚的瓦伊凡们碰杯换盏觥筹交错时、大古广场的奢侈品柜台前来自卡西米尔的库兰塔们言笑晏晏时,你就会知道,龙门到底代表着什么。
辉煌与闪耀。
但很令人惊奇的是,这座城市居然还有市井之地。寒冬腊月里的龙门年集,人们哈着白气装起年糕与春联的画面映入你眼帘时,你会看到这座城市不光属于贵人们——即使,大多数贵人的确不属于这座市井的龙门,他们或许一辈子不会踏入年集一步。
到底哪座才是真龙门?属于贵人的还是属于市井的?
天知道。
楚老头也不知道。
楚老头是个年近百岁的黎博利,好久前就搬来了龙门。老头儿满脸的皱纹,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笑容大概能在他脸上挂个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钟——剩下那一分钟在打哈欠,看不出笑容。传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个把式头儿,不过一点也看不出来——你能想象一个成天摇着把扇子、慈眉善目的老头儿年轻的时候能那么凶悍吗?反正周围的龙门人是都想象不出来,毕竟每天下楼都能看见他一个人摇着扇子拉风箱烧水的样子。他若看见你,一定抬起头笑着对你问声好,叫你坐下喝杯茶再走——他是个烧水卖茶的,连个茶铺子都没有,市井得不能再市井了。
楚老头儿有闲的时候,常跟周围的街坊坐下来倒杯茶聊聊当年。老人嘛,就这么点习惯。不过周围的邻居是都喜欢听楚老头儿的故事:这一圈儿龙门人哪,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哪比得上楚老头见多识广?大太阳的上午,拎个小凳子出门坐在楚老头的摊子上,听他讲那些老事情——南边儿的勾吴城,现在已经见不着了的感染者,乌萨斯的大尉,维多利亚的狮子王,还有一艘叫作“罗德岛”的大船——已经成了龙门老人们的享受。也没人去深究老头儿故事的真假:都是过去事了,大不了当说书的听,谁有那功夫跟他闲耗去?再说了,他老头儿说得有鼻子有眼,一看就是经过事的,再假也假不到哪里去。
不过,听老头儿讲故事是要收钱的——上了摊儿给您倒一杯茶,茶钱多少凭赐,绝不争竞。但是不能不给就走!有人试过了,几个小混混想白喝楚老头儿的茶,结果被几个不知道哪来的近卫局成员瞅见,直接就进了差馆。还不是一次两次,好多回有人想在楚老头这儿闹事,每回都是被不知道哪来的近卫局成员抓了个现行。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跟楚老头计较这几块钱的茶钱,凭你多少,百八十块是给,一二十块也是给,两三块还是给,你给多少不行?何必非要在近卫局眼皮子底下闹事,这买卖大伙儿心里都有笔账。
凭什么楚老头儿能让近卫局专门护着?众说纷纭。有人悄声传说楚老头儿是那个近卫局老局长的老相好,大伙儿都嗤之以鼻。谁不知道近卫局陈局长是什么人,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年轻时候还姿色无双,楚老头儿?嘿,他还差点。还有人说楚老头儿跟当年帮着龙门处理了整合运动恐怖袭击的那家医药公司有关系,也没什么人信。那家公司如今可是卡兹戴尔的最大医疗公司,掌柜的——龙门的老人们习惯这么叫——可是卡兹戴尔的女王陛下,那得多大的头衔?楚老头肯定高攀不起。
每次碰着这样的传闻,楚老头儿都是付之一笑,也不说话。还有小孩儿跑到他跟前问他,说,楚爷爷,为什么那些警察专门护着你哪?然后楚老头儿就高深地一笑,抓起块点心或者糖塞到孩子手里,楚爷爷我啊,年轻的时候开过武馆,那些近卫局成员都是你楚爷爷的徒子徒孙。小孩儿一听,呀,楚爷爷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我两招?楚老头儿就有模有样地比划起来,左刺拳右鞭腿的,孩子还真能学上几手。街坊邻居们也不管,就让孩子们在楚老头儿跟前混着。楚老头这人心气儿正,肯定带不坏孩子,有人问起时,街坊邻居们都这么说。
慢慢地,也就没人关心楚老头儿到底是哪儿来哪儿去的,只知道他是楚老头。楚老头自己呢?也不提,但是他自己清楚。
有时候啊,楚老头半夜躺在自己床上,就想起来退休的那天,那时候他还有个代号。叫什么来着?对,乌有,“子虚乌有”的“乌有”,他还记着呢。
那时候罗德岛刚刚完成矿石病药物的研发。他当时在炎国的江湖上也有些名望,一声令下,从者如云,无数炎国江湖人士护送着一车一车的矿石病药物到了感染者手中,而他负责陪着博士亲自视察各地的分发情况。看着博士几十年不变,他自己却胡子拉碴,乌有就不禁感叹,还是您经得住时间。博士就笑,说,你是练家子,肯定比我老得慢。乌有就摇头,说,那比不了您哪,您这是啪啪抽了时间几个大嘴巴子啊。博士哈哈大笑,你的语言能力我真是自愧不如。乌有一拱手,不敢不敢,您行动出发前的演讲提升士气那叫一个高啊。后来矿石病被确认消失,罗德岛再次成了巴别塔,他被博士亲自送到勾吴城。巴别塔不适合你,博士说,那是杀人的地方,你呆不得。乌有说,您是我恩人,您要用得上,我姓楚的杀人也不是一回两回。博士却摇头,今时不同往日了,从今往后罗德岛也会脏,这事儿我来办吧。
然后乌有就成了勾吴城廉家武馆的馆主。十年啊十年,十年又十年,那时候他偶尔还能看见博士、夕或是其他什么老熟人出现在勾吴城的街上。慢慢地他也累了,就自个儿搬到了龙门,就是楚老头了。
每次回想起这些事,楚老头都感慨,这天下啊,真是难料。
楚老头想着,拉着风箱。
脚步声临近,楚老头儿也不抬头,“碧螺春、铁观音,您想喝什么请摊儿里边坐!”
“来一壶铁观音。”
楚老头一怔,一抬头,看清来人,一咧嘴,“好嘞!您稍等!”
那天街坊邻居们就看着楚老头使劲往那黑衣人手里边塞钱。
暗处几个受了令照顾楚老头儿的近卫局成员——陈,星熊,诗怀雅——摇头轻笑,照顾他生意也挺多年了,就这一个能让楚老头不要钱。你看他慈眉善目的,其实爱财着呢。
大概也就是博士吧?能喝他一壶铁观音,还要让他白送。
老了老了,难得还有个能降得住他的。
挺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