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循环 其七

chapter.13 一叠被牛皮纸包裹的书籍被挪到图书馆的借还柜台上,发出沉重的“砰”地一声。 江田千季抬起头,堆叠的书本后面露出了一个脑袋,是沈紫阳。她的个头比柜台本身高不了多少,这么多重物应该是让森川替她搬的吧。 “你要的东西。”她揉揉眼,打了个哈欠,“好困。你清点一下有没有少什么,我要回去睡觉了……”说完递给千季一张皱巴巴的名单。 千季接过来扫了一眼,上面列的书目和自己之前向天川野申请的八九不离十。可有一个细节让他皱了皱眉,把清单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残酷天鹅》中卷呢?” “什么天鹅?”紫阳困倦地问。 “就是福岛寿子要借的那本——” “福岛寿子是谁?”一个高亢的男声打断了他,森川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前来,半个身子倚到柜台上,将那张清秀得不辨性别的脸凑过来,“江田君,你新交的女朋友?” 千季一愣,脱口而出:“就是福岛面包房的——” “福岛面包房的店主叫福岛咲。江田君,你没烧坏脑子吧?” 一边说森川一边把他的一只手贴到千季的额头上,而此刻的千季只感觉那只手像死人一样冰冷。 “没发烧啊。”年轻的医生自顾自地笑说着,“看来江田君也稍微开了点窍,学会开玩笑了。” “唔。文,好困了,什么时候回去睡觉?”紫阳嘟囔着,有意无意地暼了千季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千季总觉得那眼神中蕴含着某种让他别多管闲事的警告意味。 两人走后,千季还没从刚才的惊愕和困惑中回过神来。紫阳姑且不论,森川的确非常爱开玩笑,有些玩笑往往还讲的跟真的似的,等千季信以为真时他却又会突然开怀大笑,告诉千季你上当了——这套路千季基本已经习惯了。 可今天没有。直到最后千季都没等来森川文戏谑的笑声。这不是在开玩笑,和他们二人成为朋友已经过了两个多月,这点事实千季还是看得出来的。 可……为什么?千季明明记得一开始自己申报的原因就是因为福岛寿子来借书,然后他发现《残酷天鹅》的中卷不在馆…… 脑海中随着思维的流逝浮现出对应的画面。那好像是7月29号?还是28号,记不得了。福岛寿子来借书…… 仿佛电视故障闪屏的轻微“咔嚓”声突然在脑中作响,伴随着一瞬间头脑中画面的模糊和意识恍惚。恍惚过去之后,江田千季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令他不寒而栗的事情。 那就是……回忆画面中福岛寿子的脸变得模糊了,完全想不起一个细节。她的脸成了一团肤色的马赛克,与回忆里其他人不甚清晰但至少有迹可循的面孔对比异常鲜明。 千季缓缓在转椅上坐下来。冷静点,他告诉自己。自己可能只是有点紧张导致了头脑混乱,仔细想想就会发现福岛寿子这个人的存在的确是印刻在回忆中的。仔细想想啊。第一次遇见她是什么时候?是紫阳他们家的聚会,她还弹吉他了来着。千季想起了当时在暮色中围成一个圈坐下的众人,想起了他们期待的表情,甚至想起了夜风中吹来的烧烤的香味。那时候他们说她会弹吉他,所以一定要她露一手来着。千季仔细地回忆着,从庭院篱笆上闪烁的彩灯,到众人的背影,再到圆圈中央坐着的人。等等……圆圈中央? 圆圈的中央,是谁来着? 这一瞬间的想法让千季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把福岛寿子的名字给忘了。 而接下来的半小时不出他所料,无论怎么回想,那天被众人包围着弹吉他的寿子的脸都笼罩在模糊的雾气中。 千季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回想下去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天川野还没来换班,也就意味着这时候他要离开的话图书馆就无人在岗了——至于道歉的话,到时候对天川野再说吧。 傍晚时分,美丽的晚霞如同鎏金色的波斯地毯铺展在西边的天空上。 江田千季推开图书馆的门时,里面的来客已经全都离开了。只有天川野坐在二楼的消费区,还有一如既往地忙碌在吧台后的日川。 千季登上手扶梯,到消费区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把整个身体都陷在沙发背里。就在刚才,他被福岛面包店的年轻店主狠狠骂了一顿赶回来了。 ——我想问一下福岛寿子小姐在吗? ——寿子?谁啊?我们这没这个人。 ——您是福岛咲小姐对吧?寿子不是您的姐姐吗? ——莫名其妙,我是独生女啊!你这个人神经病吧,不买的话就滚蛋!…… 年轻的女孩好像是真的被他烦透了,想把千季赶出店门,周围的客人看他的表情也跟看什么异类一样。哪怕他不管不顾这一点抓住身边的路人追问,得到的结果也只有“没有这人”或者“不认识”。 怎么会这样。千季用双手捂住脸,怎么会这样?一个只有他记得的,连存在本身也在不断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暧昧不清的女孩,就活在他的脑子里。是他工作太累的幻觉吗?还是感冒发烧还没好完头脑不清醒? 不。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浮现在心头。光是想想,千季就感觉好像一只冰冷的手在自己的背上摸了一把。 ——自己终于,疯了吗? 因为噩梦,因为过去的罪孽,在好不容易开始新生活之后,自己却终于精神失常了吗? 响起陶瓷杯和桌面摩擦的声音,咖啡温暖的香气钻入鼻腔。 “喂。给你这个。” 是天川野的声音。千季把捂着脸的手掌拿开,发现他正把一杯咖啡推到自己面前。 “谢谢您。但是……我不想喝……” 面前这个青年大概也不记得福岛寿子了吧。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青年锐利的金色眼眸盯着他,缓缓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姑且还是记得的,福岛寿子这个人。” chapter.14 江田千季打开电脑的借阅系统,果然福岛寿子的信息已经从里面消失了。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有时候还是这种老办法管用。” 一边说天川野一边拿出那本破旧的登记本,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一条登记给千季看,“你看这个。” 7月29日,福岛寿子 《残酷天鹅》上卷。那是千季自己的笔迹,鲜明的白纸黑字让他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膛,一时间百感交集差点哭出来,“我……” “嘘。”天川野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千季噤声,“只有我们俩知道这个笔记本的存在,不要让他们知道。” “他们……是谁?” 天川野小心地把登记本收进柜子、又上了锁,“先离开这里。这里没准也有耳目。” 千季跟着天川野离开了图书馆,两人走在被夕阳温暖的街道上,擦身而过的行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其中有几个路人还是下午在面包店目睹过千季和咲争吵的,他们此时的表情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 千季勉强挤出笑容回应路人,一旁的天川野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对所有迎面而来的问候都视而不见。不得不说在那一刻,千季居然对他这种态度产生了一点羡慕之情——天川野究竟是怎样才能不从大流,也不戴着笑脸的面具过活还能活得如此坦然的呢? 两人在一栋独栋民房的门口停住了。这栋房子的结构和千季的差不多,只是庭院非常空荡,除了修剪得很整齐的草坪以外没有任何花木。 天川野掏出钥匙打开门,“请进。”头也不回地冲千季说道。 这还是千季第一次来天川野家做客。客厅里也一样空旷,除了必要的家具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千季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下意识地感觉出一丝不自在。 “天川野先生,您……没有点香薰蜡烛?” “我不喜欢那个。”后者简短地回答,“你坐着,我给你泡茶。”说完自顾自地起身走向厨房。 千季束手束脚地坐在那,环视着这个简洁得和它的主人一样的家。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很自然地注意到了视野范围内的唯一一个可以称为“装饰品”的东西。那是一个小相框,就倒扣在茶几上。 天川野依旧在厨房那边忙碌。千季暼了他一眼,见他似乎没有注意这边。于是耐不住好奇心的千季伸手小心地把那个相框扶了起来。 相框里只有一张陈旧的照片,已经微微泛黄了。上面是一个梳着麻花辫、身着白衣的少女,正捧着一束栀子花、对镜头微笑。千季不认识这个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直觉般强烈的情感告诉他,这个女孩不是这个小镇上的人。这种感觉强烈得……就像快要忘记福岛寿子的那时候一样。 “你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天川野的声音,千季吓了一跳,相框“啪”地又倒了下去。 天川野把茶具放在茶几上,又弯下腰轻柔地拿起了那个相框。这整个过程,他都没有看千季一眼。 “那个……抱歉。我以为……”千季有些尴尬。 “没什么好抱歉的。”天川野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非常空虚。 那种汹涌而来的空虚感吞没了一切,连同他的存在价值和灵魂的重量一起吞没了。那个白色的背影在自己脑海中一点一滴地淡去的同时,他也被空虚感拖拽着沉入了绝望的深渊。 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守护没有意义,隐瞒没有意义。维持现状没有意义,活着也没有意义。这些东西的意义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还不及在脸上流淌的冰冷雨水。 那个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白色的裙裾在手中翩然而逝,而他连抓住的力气都没有。是啊,他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让她留下来呢?对她来说他可能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他又怎么能说得出“我一直在注视着你”之类的话? “她的名字是中野心。” “中野……”千季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没错,商业街1号的’星辰’花店,她以前是那里的店主,还有一个姐姐。” “可现在这家店是中野先生和他的妻子女儿在经营的。也就是说,原来是四个人吗?” “是。她那时候尚且年幼的小侄女不记得也就罢了,可无论是她的哥哥还是嫂子,甚至她的父母,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儿。” “可为什么——”这种话大概会被平时的千季当做灵异故事之类的东西左耳进右耳出,但现在他正在经历的一切告诉他这都是真的。荒唐,却也真实。突然之间一个人的存在就这么被无声无息地抹去了。 “是他们。”天川野打量着手里的相框有些疲惫地说,“是镇公所的人抹去了她的存在。” “这——这怎么做得到?抹去一个人的存在……” “可他们就是做到了。”天川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把千季的疑问堵回了胸口。是啊,事实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寿子的存在正在逐渐消失。如果不是登记册,她或许也会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被所有人遗忘吧。 “那……为什么?”千季艰难地问。 “大概是触犯了某些禁忌。比如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或者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自行选择了离开,就和她一样。”天川野向千季展示手中的照片,“她就是在知道一切之后自行选择的离开这里,镇公所那帮人不会拦着。” “离开……去哪里?” “进入轮回。”说出这个答案的天川野看上去相当疲惫,“然后有朝一日,再度转生为’生者’。”
一些原著党才能看出的彩蛋
九鬼渡与种崎芽生是青年与萝莉的组合,然而在原作中对应的角色“降娄”和“玄枵”是正太和御姐组合。原作中二人的性格是一个不可一世特别高傲,一个乐子人大姐姐。至于为什么九鬼渡的性格会变成相对温和的,则是参照了“降娄”这个星座的人对应的性格。(约为5月生)
而在《杜鹃的亡灵》中的芽生则是完全与玄枵这个角色本身的开朗、精力充沛相反的性格。
星野初原著对应的角色“星纪”是所有角色里性格最温和最好说话的一位,生气的时候都很不多见。而赤崎独对应的“鹑火”才是比较叛逆的那个。
原作中中野心对应的“娵訾”的确有经历某种离开,并且给天川野对应的角色带来了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