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春秋13 薄冰初阳

景国

连城璧清醒过来，觉得全身乏力，他看着陌生幽暗的房间，警觉地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口。他用右手轻轻捂着，打量自己所在，四壁是打磨粗糙的岩石，没有窗子，唯一一扇石门立在一面墙的正中，看起来不似人力能够开启。

连城璧记得自己在集市遇到刺客，他毫无防备，那人出手极快，距离又近，以他的身手，堪堪避过要害。他听到公主和无霜的尖叫，还有冰冰冷静的一声“留活口”，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正自疑惑，石门动了，冰冰端着一碗药走进来，连城璧警惕地看向她。

冰冰从容地放下药，对连城璧说：“公子终于醒了，医师说，只要公子能醒过来，就没事了。主上衣不解带在此守了三天三夜，这才刚离开一会儿，真是不巧。”见连城璧依旧戒备，冰冰叹了口气，“这是主上寝宫内的密室，公子遇刺之后，主上对外宣称公子已身亡，将公子藏匿于此，以策万全。”

连城璧皱眉深思，想杀他的人最有可能是他的两位兄长，其次是齐国遗民，还有萧国……

“刺……刺客是什么人？”连城璧气息虚弱，不自觉地喘了一口气。

“刺客当场自尽，没留下任何线索，一切都是猜测，冰冰不敢乱说，公子等主上回来再问吧。”

连城璧不欲为难冰冰，问她：“他现在何处？”

“主上去看公主了，公主自得知公子死讯后，已绝食三日，眼下情况比公子还要危急。”冰冰是公主侍女，此刻却在照顾连城璧，他一下就明白，冰冰是朱厚照的眼线。既然公主身边有人监视，如果她与萧国勾结，朱厚照一定能早早知晓，所以这次刺杀他的并非萧国人，也就是说公主还没发现他藏起来的红玉，连城璧莫名松了一口气。至于是他的兄长还是齐国之人，只能等朱厚照回来再问了。

朱厚照站在公主寝宫门口，心里怪她添乱。他屏退宫人，亲自端着食水走了进去。

公主奄奄一息地倒在床上，她与连城璧不同，连城璧虽昏迷三日，无法进食，却用上好的药材和着水一点点喂下去。而公主是实实在在三天水米未进，看向朱厚照的眼神都有气无力。

“你和连城璧的感情已经好到为他殉情了吗？”朱厚照不耐烦地说，“死不了就起来吃东西。”

公主强撑着抬起头，颤声说：“你现在满意吗？连城璧死了，我再也走不了了……”

朱厚照冷哼一声：“我竟不知道你不怕死，这个时候给朕添乱，你怎么不用刀，不用毒，一了百了多好。”

公主瞪着他，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选这种方式，或许……希望唯一的亲人能来看看她。

朱厚照把食水搁在她床头，小声说：“他没死，你也不必死了，不许透露出去，好好给朕把戏演完。”说完直起身向门口走去。

公主震惊之下，突生一点力气，喊了朱厚照一声：“你为何告诉我？我死了你不更称心吗？”

朱厚照没回头：“因为你是朕的妹妹。”

公主愣了一下，一些回忆涌现出来……她突然想到朱厚照的脸色不对，好像他从小就不太强健，甚至无法习武……

“哥哥！你和父亲是不是有一样的病？”公主恍然大悟，父亲当年之所以带着年幼的朱厚照去连国，是因为那里产一种草药能治此病。

朱厚照没有回答，走出了大门。

“城璧，你总算醒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朕有多担心。”朱厚照一脸笑意，但连城璧看他眼窝深陷，形容灰槁……难道冰冰说的是真话，朱厚照竟真的守了他三天？

“城璧，你还在生朕的气吗？”

连城璧语气缓和了些：“没有，陛下猜测刺客是什么人派来的？”

朱厚照说：“是秦王嬴稷。齐国太子在秦国官至御史中丞，他们关系匪浅。你那两个兄长没这种耐心等到现在才下手。”

“陛下有何打算？”连城璧知道此事绝不止嬴稷派人刺杀他这么简单。

“嬴稷要见城璧的人头，才同意攻楚，朕已给他送了一个过去。城璧你安心在这养伤，等讨伐完楚国再说。”

连城璧问朱厚照：“陛下，我的死讯会很快传至连国是不是？”

朱厚照知道他担心母亲，安慰道：“城璧放心，你刚一遇刺，朕就派人护送无霜回连国了，用最快的马，什么消息都追不上她，她会告诉你母亲你是诈死。”

连城璧闻言，心中思量，如果朱厚照只是利用他，大可不必管他的母亲，就算朱厚照存心市恩，也该先确定他无恙再送无霜走，不然他若死了，岂不是白费心思？当时一定混乱不堪，朱厚照还能想到帮他瞒住母亲，即便他真死了，母亲也永远不会知道，所以……朱厚照是真心在为他着想。

“谢谢……”连城璧眸光闪动，这份心意已毋需多言。

朱厚照看连城璧的神情，知道他懂了自己的用心，说话不再小心翼翼：“城璧醒过来这么久怎么也没问璧君一句，你们不是夫妻恩爱吗？”

又开始了，连城璧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也不必太过克制：“我怕……陛下吃醋。”

朱厚照睁大了双眼：“城璧你……你说什么？”

连城璧抿嘴笑了一下：“陛下先去好好休息吧。”

 

秦国

嬴稷挥手叫人把“连城璧”的人头扔了出去，免得污了齐衡的眼。

“衡儿，你信这是连城璧吗？”

齐衡停住笔：“是不是又如何，这楚国，陛下终归要打的。不是，更好。”

嬴稷看着这个运筹帷幄的齐衡，高兴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