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卡兰】趁热02
*接上一篇
【part3】
生活会是充满惊喜的吗？兰一边做着傍晚时分的例行“巡逻”，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子一这么想着。她和摩卡已经分工合作几个月了，今天兰走东半边街区的巷子的话，摩卡就走西边。下一个路口就是会合地点，过一阵子就可以遇到摩卡然后一起在这附近随便逛逛，可以说是一点新鲜感都没有的生活。
但兰却一点都没有厌倦这样的生活，或许是摩卡总是能在无聊的街区发现新的东西然后异想天开地挑起新话题，亦或许是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有人讲话很开心？兰有些想不懂这样略微复杂的问题，在这样的困扰中来到了会合地点。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很慢了，一般来说摩卡应该已经到了，但迟一小段时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如果是一个人这样还能勉强活下去，但是带着摩卡的话兰觉得果然还是不行。她或许应该想办法找些工作什么的，可是上哪去找能够收留她的地方呢？
摩卡，好慢……
兰有些不安，她逆着摩卡要走的路走入了今天原本属于摩卡范围的小巷。越往里走兰的不安就越来越大，兰的脚步也从步行变为了奔跑。
“喂喂，这样就不对了，你还没给我们过路费呢”“你不问问这附近的人谁是老大”令兰作呕的声音从不属于摩卡路线的地方传来，兰本来想忽略掉继续向前跑去。
“可是我真的什么也没有……”
摩卡！兰听到了摩卡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立刻刹车，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砖，缓缓像那边靠过去。一边靠近还一边在心里责备着摩卡，不是说了不要靠近那栋房子附近吗，你不是说你已经记得很清楚了吗？
“我们现在要，要搜你的身，没钱就，就，就别想跑”
好大一股酒气……兰躲在离那两人不远的墙后就闻到了她厌恶的酒味。大概是在这栋宅子附近巡逻的守卫偷偷酗酒，把自己灌醉了开始说胡话了。兰现在需要等一个时机把摩卡救出来。
“真的没有……你们别碰我……”
兰你还在等什么啊！
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给两人一人一个手刀，然后用碎砖把他们拍晕了过去。
“好酒，好酒……”这是两个醉鬼守卫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兰～”
“嘘——”兰示意摩卡不要出声，然后抓起他的手就往小巷的深处跑。跑到她觉得已经安全的地方，才把摩卡的手松开。
兰带着摩卡躲在墙的后面，指了指刚刚的案发现场，打断了摩卡想要道谢的话语，“好戏还在后头呢”摩卡有些好奇地伸长了脖子。估计是听到了刚刚异样的声响，只见那间宅子后出来了几个衣装整洁的人，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两个守卫拖进了屋子里，商量着处罚的事宜，“这两个人怎么又喝醉了，等会得扣他们的工资才行”
“哈哈，真的是自作自受”兰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
“谢谢兰～又救了我一命……”摩卡的话语里已经说不清是感谢还是愧疚。
“摩卡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栋楼的旁边？”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摩卡，那是摩卡第一次见到兰时那样有些凶狠的表情，不过从眼眸深处透露在表面的一点点温柔就足以让摩卡放下对兰所有的恐惧。
“那边，好像有面包的香气，所以就……被牵过去了……”摩卡支支吾吾地解释着，但越听越像是在诉说面包的味道有多好。
“啊好吧”兰叹了口气，要是自己能够给摩卡买面包摩卡也不会这样随便乱跑了吧。
“兰不打算再责备一下摩卡吗？”
“算了以后注意就好了”兰说着迈开了步伐，虽然她并不知道要去哪，但是带着摩卡不管在哪到处转转也是件能令兰十分享受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去责备摩卡了。
“兰果然很温柔呢～”
“你的错觉而已，而且我只是在你面前会这样”兰解释着，仿佛又因为似乎强调了摩卡是特别的而脸红了起来，明明刚才打晕两个壮汉都不带眨眼的兰，现在却因为摩卡小小的挑逗错开了摩卡投过来的目光，“毕竟，都已经当了这么久的朋友了”
“朋友？”摩卡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毕竟这是兰第一次对她说出了朋友这个词。现在的兰和一开始遇到的那个冷冰冰的兰绝对不一样，摩卡在惊喜中这么肯定着自己的想法。
“是啊，朋友什么的，很奇怪吗？”兰搓着自己的短发，想用手和头发遮挡自己渐渐烧到耳根的脸。她现在多么期望自己能有大马路上不时能见到的帅气的红挑染，这样就可以掩饰自己的脸红了。
“没有噢～”刚刚还心有余悸的摩卡现在心情变得格外好，“那么现在要去哪里呢？”摩卡第一次走在了兰的前面，踏着落日余晖走向接下来两人将要共同决定的目的地。
或许是某户人家想要办一场体面的晚宴，兰和摩卡在垃圾桶意外捡到了一整个熟鸡腿和大半块鸡胸肉。久违地饱餐了一顿后，就连兰也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吃了鸡腿失去了动力一样并肩坐在了家的旁边。
“真好吃呢～兰以前有捡到过这个吗？”
“没有，今天运气真是好过头了”本来习惯性地想要留一些的兰第一次被食物的味道俘获，她难得地赞同了摩卡一次性把食物吃完的建议。对于兰常年填不满的肚子来说这样的肉类已经足以让肠胃超负荷运转，她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饱足的感觉太令人享受了。
“不过比起来小摩卡还是更想捡到一大块面包～或许来十大块面包小摩卡也吃得下噢～”摩卡又开始异想天开了。
“话说好久没有吃过面包了呢”兰仔细地回想着，如果除去从某户人家的厨房后门捡起的面包屑，上一次吃面包大概就是摩卡买来的那次了。其实兰对面包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同行人三句不离面包，就总是把兰的心挠痒痒的。
“兰也怀念起来了？一定是被面包的香气俘获了吧～”
“可别把我和你等同起来”
一阵沉默后，兰突然想到件她考虑了挺久也还挺重要的事，语气突然认真了起来，“摩卡，可以，教我写字吗？”
看到那个曾经一脸凶恶的兰现在突然认真地请求自己，摩卡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摩卡你……我是很认真的”，看来兰也知道自己这样或许有些奇怪。
“抱歉抱歉～兰突然认真起来了好可爱～为什么兰突然想学写字了呢？”
“就是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如果不是身边有个喜欢吃面包的摩卡，每天还幻想着吃到刚出炉面包的摩卡，兰大概只会满足于现状了吧。
“但只会写字还是远远不够的噢～而且就算是小摩卡这样的天才除了当仆人也不会做其他的工作呢～”
“总比不会强吧，好啦好啦快点教我”兰随手抓起一块石子，丢到了摩卡面前，示意她在地上写字。
在分不清是月光还是昏暗的街灯的微亮之中，摩卡在地上用石子画下一短横，然后画了一竖一弯，在旁边又绕了一下，“这个两字是‘らん’噢，是兰的名字，兰也来写一遍吧～”
“摩卡你写太快了没看清”自己的名字居然就是这样扭作一团的模样让兰有些无所适从。
“兰，给～”摩卡把石子递给兰，然后坐到了兰的身后，突然抱住了兰，“我抓着兰的手来写，兰只要放松就好了～”
“啊，嗯”兰的后背感受到了摩卡渐渐靠上来的重量，那就算是在破败的城市中生活也无法改变的略微的柔软像是在温柔地包容着兰的存在。兰的手腕也被摩卡轻轻抓住。摩卡用比平时稍微大一些的力度把兰的右手按到地面附近，“第一笔是这样，然后是这样，最后是这样～”
石子在地面上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痕迹，写的比摩卡本来就不怎样的字更加难看。“原来这个就是我的名字”兰出神地盯着地面，回想着刚刚石子在地上划过的痕迹。
“兰学会了的话自己写一遍试试看～”摩卡握住兰的手慢慢松开，留下了摩卡比兰稍微高一些的体温，“学写字也要‘趁热’噢～”摩卡又想起了自己发现的真理。
“摩卡说的那个不如说是‘新鲜感’或者‘及时’会比较好吧”，兰用石子在地上像是画画一样写出了她的名字，写出的东西与其说像是“らん”的形状不如说更像是“5h”的形状，“我总感觉不是所有东西都是越热越好的，也就是说不是越新鲜越好，但现在又找不到别的例子”
“兰～一边讲话一边写字写不好了吧～”摩卡嘟着嘴像是孩子教不正经的大人一样抗议着，显然是对地面上写出的痕迹很不满意。摩卡从兰的手里抢过石子，像是要把兰的名字刻在地面上一般更加用力地在地上地写了一遍，“这一横要勾回还要稍微斜一点，这一竖也是。”
“刚刚摩卡明明不是这样写的”兰用手指跟着摩卡刚才画过的痕迹又写了一遍。
“是兰看的不仔细啦～”摩卡有十足的把握她没有写错，毕竟从小到大对着那几本字数不多的绘本，上面出现的每一个字的每一点每一钩她都已经烂熟于心。摩卡在兰的名字旁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个是‘モカ’噢～是摩卡的名字～”
“这个好像好写一点”兰用石子写下了摩卡的名字，这两个方方正正的字兰看了两眼就学会了。
“兰为什么突然想学写字了呢？理由一定不仅仅是‘这样下去不行’这么简单吧～”
“那个……”果然兰有什么心事都瞒不住摩卡，兰只好在无奈之中把自己的设想说出来，“就是想，要上哪挣点钱什么的”，因为想要给摩卡买面包这样的理由兰没有说出来。要结束自己长时间的流浪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而且产生这个想法兰就花费了很久。
“兰觉得现在的生活不满意吗？”摩卡有些不解。
“也没有这个意思，怎么说呢？”兰咬了咬嘴唇，极力组织着她知道的词汇，一点点拼凑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可能是觉得这样会对摩卡更好？可能是对生活有点期待了？可能是想追求一下所谓的‘新鲜’的东西？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吧”，到头来兰自己也没说清。
“如果是为了小摩卡的话才这么想的话就有些考虑太多了噢～”摩卡挪动到兰的身边，靠着墙根贴到了她的身旁，“小摩卡觉得兰变了很多噢，变化大的连摩卡都快跟不上了。而且兰完全没必要把自己定义成没有人要的野孩子，倒不如说现在的兰真的很讨人喜欢呢～”
“唔……”下午还手刀了两个壮汉的兰脸红得跟世界上任何一个被喜欢的人挑逗的少女一样。
“兰现在觉得书里面的期望是现实的吗？”
兰犹豫地摇了摇头。
“这样吗？”摩卡歪了歪脑袋思考着什么，“小摩卡有点想‘趁热做些什么’了呢～”
“听不明白”
兰是摩卡最重要的伙伴，摩卡想要帮正在转变的兰一把，至少她想要抢先一步。或许逞强的是自己吧，摩卡这么想着。
“听不明白就对了噢～毕竟是秘密嘛～”
【part4】
兰有些惊讶于今年冬天的提早到来，不过比起摩卡突然说要去其他的街区带来的惊讶已经不算什么了。“和兰吃完早饭就去，那边的街区小摩卡可熟悉了，之前摩卡就是在那工作的噢～”摩卡说是傍晚就会回来，但兰却始终有一丝隐忧。
傍晚就会回来，大概是什么时候呢？摩卡会不会不记得回来的路啊，摩卡可千万不要向之前那样惹出什么岔子啊。兰越想越担心，但摩卡要去的那个街区离这里两条大马路远，而且自己也不熟悉那边，就只能放手让摩卡自己离开。
兰用手轻轻捧着不久前从路过的小孩子手中被风吹跑的棉花糖，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棉花糖，孩子的父母找过来时兰还想把这并不算十分充饥的食物还回去，却似乎因为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和异样的味道把孩子吓哭了。“她身上太脏了爸爸妈妈给你再买一个好吗？”他的父母一边说着嫌弃兰的话语一边带着孩子像是逃离怪物一般地离开了兰的身边。这一团棉花糖就这样被兰保留了下来。
那就只能自己吃了啊……兰这么想着，走到了小巷口靠近大马路的地方。
本来一直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却因为摩卡突然的加入让自己的心变得这么敏感了，兰有些感慨地靠在墙上，或许自己真的和摩卡说的一样变了很多吧。她现在能感受到寂寞，能感受到担心，还想让自己和摩卡的生活变得稍微好些，如果再让现在的兰面对相遇那个下午大雨滂沱里畏缩着的摩卡，她还会不会用一脚踹上去这样的方式和她相遇呢？
怎么还没回来？兰靠在离摩卡所在的街区最近的巷口阴暗处，向着路灯一盏盏打开的光明处望去。天上的雨渐渐飘了起来，不对，一般而言雨是不会这么冰的。兰把头抬起，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她的睫毛上，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雪。兰靠着垃圾桶里的食物残渣和大马路上商店卖的衣服厚度这样简单到不严谨的方法分辨季节，就算是这样她也可以知道人们还完全没有做好进入冬天的准备，今年变冷的特别快，现在就已经开始下雪了。
下雪是一件值得幸运的事吗？兰的体温让手里的棉花糖越来越小，下雪让空气冷起来似乎也是件值得幸运的事，但她更加希望雪能够赶快停下，否则今晚铁定会冷得难以入睡。兰想睡在家的外侧，这样摩卡就能靠着墙根用自己的体温暖暖身子，此前孓然一身的兰觉得比起摩卡自己并不会很怕冷，就算真的冷到无法入睡屋顶的麻袋还可以当被子盖一下保暖。
“兰～～～”打断兰乱糟糟的思绪的是摩卡的的声音，一如既往慵懒的语气却让兰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猜猜摩卡给兰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能让摩卡这么高兴的一定是面包吧”兰担心摩卡的心情一扫而空，她其实已经闻到了摩卡背后食物的令她安心的香气，但还是想要配合摩卡小小的游戏。
“正解～”摩卡从背后把面包拿出来，很是自豪地对兰炫耀一般地说，“是街角那家面包店新鲜出炉的面包噢～回去一起享用吧～”
“摩卡你又捡到钱了？”兰也不知道应该是吃惊还是怀疑，但还是只能相信事实地随口问了一句。
“去以前的宅子碰了碰运气，养大我的仆人给了一点钱买了点面包～”摩卡黑乎乎的手从破烂的衣服袋子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钱作为证明，“这是找零，不过应该买不起更多的面包了吧～”
“摩卡你自己收着吧”兰用手挡开了摩卡想要把钱给兰的手，“我意外得到了一个棉花糖，回去吃吧”
“好的噢～”摩卡跳了一步回到兰的身边，和兰一起在飘落的碎雪里配合着兰比她稍快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现在面包还有些热，兰真的不趁热赶快吃吗～”
“不差这点时间的”兰总觉得今天摩卡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怎么对摩卡开口，“而且家不是快到了吗”
“那就听兰的吧～”摩卡拖长着语气，刚把这句长长的话说完两人的家就已经尽在眼前了。摩卡迫不及待地把面包袋子打开，香甜的味道一下子弥漫开来。“果然还是热的面包好吃呢，闻起来的味道都不同～”
“确实味道不错”兰把手中的棉花糖撕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了摩卡，这次兰撕的比上次平均多了，然后从摩卡手里接过同样刚好被分了一半的热面包。面包被摩卡手上的灰染得有些黑，不过溢出面包的香气依然没有被灰尘阻挡，极力散发着彰显着热面包的美味。
“呼呼～摩卡说的没错吧～”摩卡三下两下就把手中的面包吃完了。摩卡好像完全不担心面包会吃光，一边吃一边把面包分给兰。
“摩卡，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兰终于没有忍住，在啃了一口面包后问了出来。
“硬是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新年快到了吧～兰知道新年这件事吗？”摩卡咬下一点棉花糖，含着棉絮一般的糖让它在嘴里慢慢融化，糖水滋润着摩卡口中的每个角落，“所谓新年啊，就是每年冬季盛大的节日噢～人们把这天作为一个阶段的结束噢～在以前摩卡当仆人的宅子里每逢新年就算是仆人也会许下愿望……”
“啊，嗯”兰觉得自己被摩卡强行给敷衍过去了，又只能拿摩卡没办法地点头，又啃了一口面包。
口好干……天气冷水管应该要冻住了，不过还好有下雪，今晚装一点雪花在罐子里，抱着睡一晚捂热了就有水喝了吧。
雪好大……
兰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有些茫然地伫立在大雪中望着摩卡身影消失的巷角，任凭飞雪在她的脚边堆积。摩卡从那以后就早出晚归了起来，每天早上像是想要赶快离开兰一般匆忙吃过早餐就跑掉了，就算是突然降温大雪飘飘的今天也不例外。
兰是在她觉得摩卡已经走远了才开始她今天行程的。与以往不同，她趁着大雪还没有覆盖掉摩卡的小脚印之前踩着摩卡新鲜的脚印跟了上去。那脚印像是很熟练地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小巷交汇处，很快来到了大马路上。车辆和行人走过的痕迹反复碾碎雪花，把摩卡的脚印也侵蚀了。所幸兰站在巷口反复张望，终于捕捉到了远处她想要寻找的瘦弱的身影，那银白色的头发与飞雪一样像是要随时下坠到地面。
自己有多久没有出过这一片街区了呢？难得见到这么多人，兰久违地感到了紧张，她像是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一样把脚步放轻着行走，远离着见到她变得面色难看的人。
摩卡走的路线有点奇怪，兰不知道摩卡以前工作的宅子在哪，但可以肯定的是再往前走就已经没有居民区了。越来越多的工厂取代了两旁的居民区，摩卡的步伐还没有停止，兰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摩卡的背影而是自己的臆想。
约莫走了足以让兰“巡逻”大半个街区的时间，摩卡终于拐弯进了其中一家工厂。这令兰大为错愕。她看不懂工厂大门上写的字，也没有在工厂前的一大片空地上看到成品，只有一车车拉过来的漆黑的煤炭等待卸载。兰躲在树后面，看着摩卡向一个穿着像是上司的人报到，然后走入了厂房，不一会拿着铲子走了回来。
“小摩卡觉得兰变了很多噢，变化大的连摩卡都快跟不上了。”摩卡的话突然在兰的脑海中响起，把兰的脑袋震得嗡嗡响。这就是摩卡为了兰做出的改变吗？仔细一想自从摩卡早出晚归之后每天都有面包吃，但即使这样摩卡也变得瘦弱了许多，兰总算弄清楚了。
摩卡在广场上和另外几个人把车上的煤炭分别铲到不同的推车内，推车被另外几个人推到工厂的各个角落。这个简单的动作被不停重复，刚才那个长的像是上司的人还时不时从建筑内出来走到广场上催进度，“就这点力气还想不想拿工资了？”逼迫着在雪中早已挥汗如雨的摩卡继续挥动着她的手臂。
兰想要冲过去，她觉得自己至少能帮摩卡一把。
“站住，请出示工作证”兰刚从树后面跑出来就被工厂的门卫拦下了。
“我是想来工作的，就是，那里的工作”兰指指广场上弯着腰的几个人影，还好摩卡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这边。
“现在我们这里已经不招工了，不过广场上那些是临时工，合同期很短，你可以过完年再回来试一试”
“嗯”兰听不懂什么“合同期”之类的词，她只知道最快她也要过完新年才能拥有一个和摩卡共度的上午了。
“不过小姑娘，为什么偏要执着于这里呢？”门卫接下来的话令兰大开眼界，她听到了很多闻所未闻的工作，“你先去换一身干净点的衣服，去报社出示一下居民证，就可以去当报童；或者类似地带着居民证去一下烟厂，就可以走到去街上卖烟，虽然不太体面但至少可以挣点养活自己的钱。再或者去医院体检拿个健康证明，打扮一下，城市东边有一个红灯区，你可以……”
只是兰没有什么居民证，也没钱去做什么健康证明。她只好装作听懂了一般应了几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热情的门卫那边的，她只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广场上令她心碎的铲煤声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听门卫热情演讲的这段时间里雪在她的头顶堆起了一座白色的小山，冻得兰直打哆嗦。
看样子已经到中午了，今天看来是没有午饭吃了。兰心情有些低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已经忘记避开行人可以隐藏自己了。摩卡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给予了自己一点生活的希望的女孩现在正用另一种方式给她带来希望，自己却总是原地踏步停滞不前。
“小摩卡有点想‘趁热做些什么’了呢～”
“听不明白就对了噢～毕竟是秘密嘛～”
为什么明明摩卡都能够做她就不能做呢？兰下定决心，要找个机会跟摩卡摊牌，然后新年之后和摩卡一起，这样就不用靠着别人吃剩的食物过日子了。
兰望了望鹅毛般的大雪，往熟悉的街区走去。
“兰～今天是菠萝包和毛毛虫面包噢～”
“嗯”兰心不在焉地接过了摩卡撕下一半递过来的菠萝包，今天的面包干巴巴的，热气熏着兰干燥的喉咙弄得兰想咳嗽。她今天走的路比以往的更多些，却因为目睹了摩卡瞒着她的样子有些没食欲。“今天的面包又是怎么弄来的？”
“在某户人家的台阶下漏了一枚铜币，看上面的灰尘感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就捡来买面包了噢～”摩卡不慌不忙地编织着谎言，全然不知兰已经知道了一切。
“真的吗？”兰呆呆地望着昏暗的地面。
“当然是噢～”
“摩卡，为什么要说谎？”兰在无比冷静中声音一把撕下了摩卡的笑容做成的伪装，望着摩卡的视线里却没有那阵冷静，更多的是将要哭出来一般的辛酸。许久没有听过兰这样的声线，摩卡被彻彻底底地镇住了，“这段时间回来手都是黑的，每天吃面包还瘦了这么多……摩卡能告诉我你到底去哪了吗？”
“我……”摩卡感觉自己已经瞒不住了，刚刚还啃着面包露出的沉醉表情一下消失，头也渐渐低下来了，“去工厂，找了份……临时的工作”像是有些对不起兰一样摩卡尽全力掩饰着自己的慌张与失落，同时跟兰边道歉边解释，“兰已经想要改变了所以我也想先试一试其他的工作什么的，而且每次摩卡一说起面包的事情兰的表情就会变得难看，摩卡不想要这样……兰能不能原谅摩卡一次……”
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摸了摸摩卡的头，像是在逗她玩一样轻轻揉着摩卡的头发，“我……我没有责备摩卡的意思，只是觉得摩卡也没必要瞒着我”
“但是没有兰在身边真的好寂寞，摩卡宁愿和之前那样……”摩卡说着说着豆大的泪水就从脸颊上夹杂着不安与难过滚落。兰用布满灰尘的手帮她抹去泪珠，不料留下了一道灰黑色的痕迹。
“我也一样的噢”兰装作可靠地把摩卡搂在怀里，静静等待摩卡的哭声什么时候停下。不懂得怎么安慰人的兰用只能这样拙劣的方式，把自己的肩膀借给摩卡哭泣，只有两个人的穷街陋巷宛如隔绝了大马路上凛冽的寒风般，在两人无言的拥抱中显得格外温暖。
“摩卡什么时候有时间呢，好久没和摩卡度过完整的一天了”听到摩卡的哭声渐渐停止，兰才像是邀请摩卡一样问了出来。
“明天是最后一天工作了，摩卡一下班就回来噢～”摩卡在兰的怀中笑着，像是有些怀恋兰身上的味道一样在离开兰的拥抱前还小小地蹭了蹭兰的胸口，“明天就是除夕夜了，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噢～”
“噢是明天啊”兰之前听摩卡说这是个值得庆祝的节日，所以她也有点想给摩卡些什么，开始考虑了起来。
“明天晚上想和兰一起上街，一起吃着热腾腾的菠萝包，一起听新年的钟声敲响”摩卡吃掉了手中最后一点面包。
“嗯，明天一起去吧”
【part5】
兰讨厌下雪。
这是兰内心十分坦诚的想法，冬天不仅仅代表着寒冷的煎熬，和光滑到不适合奔跑的地面，它给兰带来的印象更多的是生命的死亡。每逢冬季来临兰所在的街区内就会多几具的尸体，他们大都是无家可归的人，苍蝇和乌鸦便在这个时候啃食他们的身体，直至被亲友收走或剩下一堆碎掉的白骨。
死亡本身不值得惧怕，兰惧怕的是死亡之后这样的状态。她一定属于没人收走的后者，即使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流浪拾荒，每当想到自己将会有这样的归宿，她就冻得脊背发凉。所以兰一直努力地在冬天也寻找着食物，努力地让自己活下去。
但是今天早上一无所获。
兰深知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干摩卡在傍晚也会拿着面包一蹦一跳地跑回来，然后和她一起度过除夕夜，但她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
太阳过了头顶，已经开始慢慢斜下去了，兰到现在还没找到一点吃的，今天真的要依靠摩卡了吗？虽然依靠别人的感觉也不坏就是了。
这是……？兰闻到了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香气，这阵香味兰能肯定是新鲜出炉的烤面包，而且比摩卡平时买回来面包店里的更加诱人。
兰的脚步渐渐被这阵味道勾过去了。要是能让摩卡吃到这样的面包，她会露出怎样幸福的表情呢？被雪染白的街道有些滑，就算这让兰的脚步稍微慢了下来，兰也没有停下步伐。她本能地随着香味走去。
她在某户人家的厨房附近找到了香味的来源。连接着厨房的后门外垃圾桶还有刚刚扔掉的面包袋子，或许是掉到了地上或者是做的不合主人心意，一整块面包被可怜地丢弃了。
只是这户人家是兰对摩卡反复强调要避开的那栋房子，前段时间摩卡还在这里出了些岔子。兰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经过这里了。
不过如果是一下子的话，从垃圾桶翻出来这种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毕竟是被扔掉的食物，就算是找茬搜身也只是一会儿的事情。
所以兰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到那个垃圾桶旁边，拿起了那个袋子。
“可恶，不就是多喝了点酒吗，就这点破事也要被骂”“什么时候我一定要离开这宅子。嗯？小姑娘，是谁允许你翻垃圾桶的？”两个凶神恶煞的守卫出现在兰的面前，兰对他们有印象，这是上次刁难摩卡的那两个醉鬼。只是没醉的时候兰才感受到这两个人的强壮，但是他们的眼神就好像要把兰撕碎。
“切，不就是扔到垃圾桶的面包吗？你们要吃就拿去啊”
“也就只有你这种人稀罕那面包了吧”“我们今天心情就是不好啊，你又能把我们怎样呢？”其中一个人握着拳头把指关节掰得啪啪响，离兰越来越近。
在挥拳的瞬间，兰一个轻巧的跳从地上跃起，下一刻就站在了垃圾桶的边缘上。趁着两人扑空的瞬间，兰又轻身一跃直接跳到了两人身后，一只手紧紧握住面包，另一只手从地上抄起一块碎瓦片拔腿就跑。
“还追吗？”“肯定追啊，丫的，气死老子了”被宅子主人责骂的愤怒与被兰轻松甩开的愤怒，两股怒火交织在一起，让两个不务正业的守卫拼命向兰跑去。
多年在街区的生存经验发挥了作用，兰轻巧地跑过一个个转弯口，因为熟记了每一个死胡同她都巧妙地避开。有时故意卖个破绽，跳开的时候前面就是绊脚的水沟。甚至连墙边的水管和废弃的木箱都被兰利用来翻过一个个矮墙，或是作为阻挡守卫奔跑的障碍。
不就是从垃圾桶拿了你们家的垃圾嘛，怎么追的这么紧啊！
兰把手中的瓦片向后掷出，却被守卫轻松地用手挡下。结冰的地面很光滑不利于奔跑，再加上早上几乎没吃东西，全力奔跑的兰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守卫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但只要跑到大路上就是胜利，跑到大路上就算失去面包他们也不敢随意出手打人，已经快到了！
“兰？”兰飞速掠过了一个身影，摩卡抱着面包出现在转角差点与兰相撞。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啊！一阵难以名状的绝望涌上心头，哪怕是晚两分钟也可以啊！兰一咬牙赶快停下了脚步，想要抓起不明状况的摩卡赶快跑。
但是为时已晚。
“站住！嗯？这个是？”“原来你是那个贼的同伴啊”在兰拉住摩卡之前守卫抢先一步，把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摩卡控制住了。
“之前害我们被主人责骂的就是你？”其中一个守卫还认得摩卡，一下掐住了摩卡的脖子。“手上的面包也是偷来的吧？毕竟有这样的同伴呢”
“你不要血口喷人！”兰用力咬紧了牙，像是要把牙齿咬碎一般用力。你们两个醉鬼怎么可能知道摩卡的经历！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她为了活下来又多努力！就凭你们也配诋毁她，就凭你们两个意气用事道德败坏的家伙！“有本事正面来啊，抓着无关的人算什么好汉！”
“嗯？是这样吗？”那个抓着摩卡脖子的人依然牢牢控制住摩卡，用挑衅的语气对兰神气地挑了挑眉，手上的力度渐渐增加了。摩卡像是要断气了一般面容渐渐扭曲了起来，她好看的青灰色眼睛在兰的面前渐渐失焦，灰尘下原本就已经苍白的脸变得像是死人一般惨白。
“小姑娘不觉得把人的精神折磨致死才更好玩吗？”另一个壮汉一把扑到了兰这边，把兰脸朝地死死地摁在了地上，然后抓起兰的短发让她抬起头。
“接下来算是被你们戏耍的回礼了”控制着摩卡的人燃尽了理智突然露出一阵坏笑，那是兰迄今为止见过最恐怖的笑，如同想要置人于死地的小丑一样扭曲的笑。“游戏开始了”
那人把摩卡摁倒墙边，对着摩卡的脸就是一拳，把自己受过的怨气尽情发泄在摩卡身上。“唔……”拳头还未收回，血就从摩卡的鼻子和嘴角流了出来。然后是膝盖对着摩卡的肚子蹬了过去，一口混着血的酸水从摩卡的口中吐出，无力地溅到了地上。
“脏死了！”那人一边骂着一边把摩卡的头用力按到墙上，对着摩卡的脸又来了更重的一拳。摩卡好像听到了什么断裂的声音，不过所有的感觉都被痛感覆盖过去了。
“摩卡——”兰用尽全力地喊出来摩卡的名字，这个音量让兰的声线断掉了。兰想要挣脱束缚，才发现那人把全身体重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明明自己离摩卡只有那么短的距离，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看着摩卡被无故地伤害，从前几分钟还充满活力的样子变成现在的奄奄一息。
“这就是你们的友情？我好想哭”殴打着摩卡的那人假惺惺地边笑边说，他在动手之前早已扔下了所有的逻辑和理智，“要怪就怪你的同伴吧”。松手的瞬间摩卡站立的姿势突然崩塌，刹那间如同断线风筝般瘫倒在了地上，“兰……”摩卡好像还想呼唤着什么，她好像还在保护着什么，这样微弱到随时会断掉的声音被那人对着摩卡背上的重重一踢打断。
原来自己是这么脆弱，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这么微不足道。她脆弱到连自己的第一个朋友都保护不了，脆弱到连一片面包都无法给自己最重要的同伴，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摩卡被肆意践踏，自己却无能为力。
“没声音了？给我叫出来啊！”那人踩着蜷缩成一团的摩卡，然后对着她的腹部又狠狠踢去。“啊……”随着靴子撞击骨头的一声闷响，一口鲜血又从摩卡的嘴里喷出，染红了兰和摩卡之间那短到可以让她们缩着一起睡觉的距离。摩卡吐出的鲜血溅到了兰的脸上，把兰樱红色的瞳孔染上了绝望的恐惧。无论那人怎么踢，怎么喊，接下来摩卡都再也没有吭声，只有从嘴角不停流出的血无声地反抗着。
“你最好记着，我们可是不好惹的”像是终于玩够了，压着兰的那个守卫对兰留下这句话，终于从她身上站起。
“走吧，收工”“可算是出了口恶气”两个守卫拍拍裤腿上的尘土和雪花，扬长而去。
“摩卡！”毫发无损的兰立刻跪到了摩卡身边，她轻轻摇着摩卡，摩卡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着摩卡还有生命迹象。兰把衣服的袖子撕了下来，用碎布扎住摩卡手上的伤口，她曾经受伤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这样做了之后血肯定会止住的。
但是伤口太多了……
兰跑到不远处的家中，把陪伴了她几年的破麻袋撕碎了。她用不太熟练的手法为摩卡轻轻包扎伤口，为她擦去血迹，让摩卡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弯腰的拥抱给予她一点点温暖。
“对不起，摩卡……”如果自己不去找面包，如果自己能在多依靠摩卡一点，如果自己能不要这么逞强，如果自己能够不那么弱小，摩卡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眼泪接二连三地从眼眶溢出，兰还是第一次为其他人这么哭泣，她以为自己在艰难的环境下早已经心硬如铁，她以为自己足以守护她所珍视的东西。
摩卡明明是教给了她希望的人，为什么现在又要教给她绝望呢？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吧，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你期待的新年快要到来了噢，我们有约定的吧，要一起在新年的灯光下吃菠萝包然后许愿，一起度过属于我们的一年，然后迎接崭新的生活的。
“是我，害了摩卡……”
不知是想要反对这句话还是兰的滚烫的眼泪滑到了摩卡的脸上，摩卡流着血的眼睛渐渐睁开了，“兰不要这么说嘛～”摩卡在痛苦中还想要和平时一样拖长语气，缓解兰的痛苦。
“摩卡，对不起……对不起……”
“小摩卡这不是挺过来了嘛～”脸上布满凝固的血的摩卡说出这句话可以说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兰先别道歉啦～搞得摩卡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我……”
“要补偿小摩卡的话，就把摩卡抱到大马路的边上吧～”摩卡像是已经很累了一样，有气无力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嗯，要是弄疼了摩卡要说啊”兰把摩卡从地上抱起，踩着光滑的小路一步步往大路走去。
天上的雪花似乎没注意到世上发生的一切，自顾自地尽情飘落起来，把兰留下的一串脚印很快就覆盖了。
“摩卡，已经快到了噢”从打斗现场到大马路，跑过来的话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兰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抱着摩卡走了多久。一边小心着不要滑到，一边装作已经没事了一样跟摩卡轻轻说话。
兰把摩卡小心翼翼地放下，让她坐在面对大马路的小巷口。路灯早已点亮，马路上聚集起来准备庆祝新年的人也越来越多。兰最讨厌的雪彷如在庆祝即将到来的新年般越下越大，一点点夺走摩卡身上宝贵的体温。
“兰～面包，我把这段时间找来的零钱，凑一起买了这个噢～”摩卡拿出两个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菠萝包，明明遭受了一顿毒打，她却用双手和身体死命护住了这个面包。“只是，不小心让面包变成这样了呢……好痛……”摩卡想把手臂伸出，却因为从骨头和肌肉深处传来的剧痛痛苦地收了回去。
“摩卡你先等一下，我去帮摩卡弄些药什么的”
“兰，不要走……”摩卡用着自己最后的力气，兰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被抓住了。“兰知道哪里有药房吗？”
“有钱的话随便找户人都有药的”
“那兰有钱吗？”青色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是疼爱还是绝望呢？
“城市的东边有个红灯区……”
“兰——”摩卡像是用她的生命一样喊了出来，混着鲜血的泪水一下子从眼角流了下来，缓缓冲刷着布满血痕的脸颊，“我不要兰为了我，去做违心的事……”
“但是摩卡……”
“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摩卡用微弱的声音打断了兰想要说服她的声音。
“不就是想办法取悦男人吗？”兰咬着牙，用很坚决的语气反抗着，“我不会结婚，也不会坠入爱河，只要摩卡能活下来就足够了……”
“兰真是温柔到有些傻呢～”摩卡的手与兰十指相扣，“小摩卡想告诉兰一个秘密，兰可以听一下吗？”她示意兰靠到她的耳边，像小孩子一样给她将悄悄话。
为什么就是察觉不到呢？
“喜欢……”音节从摩卡的嘴中一个个蹦出，兰的脸随即感受到了一阵温暖。摩卡的嘴唇很干，亲上去的感觉像是砂纸触碰了兰的脸一下。不完美的吻在兰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兰呢？”
“喜欢……”兰的脸渐渐红了起来，粉红色一下子就占领了脸颊和耳根。
“所以兰，陪着摩卡可以吗？”摩卡也有些害羞地对兰耳语，她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会产生让她的心脏将要跳出胸腔这样的效果。
“嗯……”兰坐到摩卡身边，在奔涌的心情中把面包的包装袋拆开。“我来喂摩卡吃吧”兰把菠萝包撕下一小块，放在摩卡的嘴边，摩卡像是雏鸟啄食一般把面包咬了一半。
“没有大口大口吃有些遗憾呢～”摩卡在仿佛骨头已经断掉的同感里轻声撒娇。
“真是的，等你伤好了随便你吃”兰把剩下一半面包一直放在摩卡的嘴边，然后找出刚才从家里拿过来装水的玻璃玻璃罐，把面包润湿给摩卡喂了下去。
“这样就不好吃了，明明刚才还有点热的～”
“你也很渴了吧”兰知道摩卡的嘴唇很干，然后又为摩卡撕下一小块面包。
“摩卡，吃饱了～”天气越来越冷了，摩卡已经有了预感，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浪费食物了，过年这几天工厂是不开工的，而且接下来这几天可能会越来越冷，兰可不能没有东西吃啊，所以摩卡对兰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兰伸过来的手。
“摩卡不吃了吗？”
“想说说话……”摩卡的头渐渐仰起，柔和的街灯洒在与星光完全不能与之相称的布满伤痕的脸上，“兰，还记得新年要许愿这件事吗？”
“记得噢”兰绕到摩卡身后，把她轻轻抱在怀里，握着摩卡的手。摩卡早已经不是她们当初相遇时的模样，她的手因为工作染黑还起了厚厚一层茧，指甲肉也磨出了伤口，她的身体也没有了以前那般柔软而是变得更加瘦弱。
“摩卡想和兰一起吃更多更多的面包～兰呢？”
“我……”其实兰早就已经想好了，还好兰坐在摩卡的身后，不然她绝对不敢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我想和摩卡一起体验书里面那些东西……”梦想、希望、爱情什么的，兰只是不敢明着说出口，其实他们刚才已经体验过一个了。
“兰～好老套的告白～”摩卡在标志性的坏笑里还不忘轻轻调戏一下兰。
“要你管”兰察觉到摩卡的声音越来越弱，她好害怕摩卡的声音就这样突然断掉，所以更加、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摩卡，手好冷啊”
“因为面包冷了嘛～买回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呢～”摩卡装作无所谓地说着。
“我觉得也有些东西不是越新鲜越好的吧”兰仔细思索着，无意间就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摩卡觉得刚相遇时我们的关系比现在好吗？”
“感情是不会降温的，所以永远都可以趁热享用噢～”摩卡在蹭了蹭兰的手臂，仿佛是在享受着母亲温暖的臂弯一样。
“摩卡耍赖”兰有些不服气，在温柔的目光中对摩卡无奈地笑了一下。
家家户户的灯都打开了，大街上的人纷纷驻足，在欢声笑语里往城市的上空望去。等到城中央的钟楼上的时针踏过十二点，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新年的烟花就会点燃升空绽放，象征着崭新的明天带着新的希望到来。
“兰觉得现在的生活是有意义的吗？”摩卡的声音柔弱到快要被人声淹没。
“每时每刻都有意义”兰吞下了“只要有摩卡在身边”这剩下的半句话。她没有脸红，没有错开炙热的视线，只有一滴将要流出的泪被强行忍回。
“那就太好了呢～”摩卡感觉呼吸愈发困难了起来，原以为不去想就不会感到疼痛的伤痕如一道道慢慢裂开的刀痕让她快要失去了知觉，落到身上的雪花也好冷，寒冷从伤口钻入残存的灵魂，恐怕要打破约定了呢。摩卡还没有做好匆匆道别的准备，要说临时能想到什么，大概就只有这样笨拙的方式了吧。
“兰～快到十二点了，闭眼许愿吧～”
一直想要保护摩卡有些逞强的兰，为了摩卡想要向前迈进的兰，被摩卡戳脸蛋会害羞的兰，哪个兰都好喜欢，兰她知道了我现在的心情吗？
如果还有来世，兰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在那个傍晚在那个街角发现我呢？我走过的人生在她与我有些粗鲁的相遇后才算是开始，但就算是能够这样相遇也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几个月就已经足以让我对前面的苦难心怀感激，让我能够足够幸运遇见她并和她我走过人生最后的时刻。
但如果真的还有下一次，是笑着相遇的话会更好吧，兰的声音明明很好听粗鲁的语气实在是有些浪费了呢。然后在告别之前一定要说一声感谢，不能再这样匆匆忙忙的了。
希望摩卡能吃到更多更多的面包，一如既往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希望兰在没有摩卡的地方，能够更加坚强并满怀希望地活下去。
【part6】
“新年快乐！”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祝福声随着人群齐声的高喊飞向高空。
只是遍体鳞伤的摩卡，现在面带笑意地躺在兰的怀中，再也不可能醒来了。
兰把摩卡背起，不想让她一直都很讨厌那些食腐的苍蝇与乌鸦触碰到摩卡。她想要向某个方向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城市的郊外，走进拥抱着大地的黑夜里，给这个只有兰自己能记得的女孩一个归宿。
兰抓住了摩卡的手，黝黑带着伤口的手还残留着些温度，只不过这只逐渐冰冷的小手再也不能紧紧扣住兰，再也不能与她牵着手面对未来了。
摩卡还是说错了呢，兰非常讨厌现在摩卡身上的温度，她轻轻抚摸这只可爱的手，感受这阵让她又留恋又痛苦的温度，这样的温度只会随着时间渐渐凉下去，直到和冬日的雪花融为一体。
“摩卡，新年快乐”兰背着摩卡轻声说着，在欢庆的人群中穿行。她不需要躲避任何人的目光了，摩卡从来也没有做过这件事，她又为什么要在意这点呢。
“祝你做个好梦……”超然的平静中泪滴流过脸颊，湿润了兰龟裂的皮肤。
摩卡说她很需要睡眠，所以当初相遇的时候还是需要兰每天把她叫醒；摩卡说她是一个失去希望的人，但是她给她最重要的兰带来了希望。
书上说人的存在总会有意义的。或许是为了和兰相遇、让兰重获对希望，上帝才选择安排摩卡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或是是为了让从未觉得生活有意义的摩卡得到救赎，上帝才选择安排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于是两个人借着对方的温暖，从那个傍晚开始前行。
只是神明为什么要安排这样的结局呢？谁知道呢？
新年第一颗烟花在布满繁星的夜空尽情绽放，庆祝的人们互相对身边的人道出新年第一句祝福。雪依然优哉游哉地下着，掩映着闪烁着街道上的华灯降落到了崭新的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