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翻译】海灵小说《习道(The Learning)》第一节

写在正文开始前:
为了理解的通顺,对许多句子做了修饰,调整了短句顺序,以及对一些词汇进行了意译,但都尽量在符合中文习惯的前提下保留了原意。对于词汇和文章的翻译有更好的建议可以随时指出。 (翻译:我,校对:你.jpg)
这篇小说分为上下两节,因此我将据此分两次放出。
这篇小说出版时间很早,此篇中有一些描述和现下的设定有出入,如下所述:
这一篇中海灵,包括纳马提被描述为有头发的,但根据现在的情况看,还是最好认为海灵应该都是秃头
深海骥在文中是一种需要被驯保者击垮的猛兽,但根据现在的设定来看,深海骥是主动与海灵中的卓越个体建立连接的,就像雷铸神兵与龙兽。
即便考虑到这些因素,我依然对这篇小说进行了翻译,因为作者对海灵社会和海灵心理状态的描述非常有感觉,我认为对于愿意了解这个种族的读者来说值得一看,同时它也完善了一些背景设定。
此外,作者在文中似乎使用“潮汐”一词,作为海灵的纪时单位。这一点很有意思,也符合海灵的风格。
另:本精神精灵翻译纯为爱发电,评论区玩烂梗的,无端抒发正义见解的只会被直球羞辱拉黑二连。

I
伊莎兰圣殿离他们在图拉赫(Túrach)的家很远。他的母亲握着他的手。她曾警告过他,在真籍学院(túrscoll)周围,怪物肆意徜徉,万不可迷失方向。有关怪物的想法并没有吓到他,但他决定对此闭口不言。如果她认为他不再恐惧,便可能会放开他的手。他隐隐察觉到,这一次她放开手,也将成为最后一次。他不明白。他们游动着,穿过黑暗和寒冷。穿过寂静。穿过尖牙与脊柱交错参差的透明鱼群,在他们靠近时,鱼群逃逸开来,散成小群,他的手被紧握在她的手中。
经过了一段不算长的时间,他们来到了圣殿。他感觉到了它的宏大规模,嗅到了构成这座建筑的珊瑚的气息。他听到居住其中的微小生物的挠爬,听到海藻花园在外海的洋流中躁动不安的呢喃。他试图回头看去。但母亲不让他这样做。
他们在一扇双壳大门前降落。遍布着褶皱的灰色门扉似乎正缓慢地呼吸。没有眼睛的精灵们手持巨剑,手臂和胸前缠缚着绑带。他们站在门前,共有五个。都是纳马提。看起来不甚友好。他退回到母亲身边。
“一切都会好的,乌布莱奇。”
她将他在海水中举起,直到彼此的脸相互平行。她的那张脸没有眼睛,光滑的皮肤覆盖在凹陷处,就像那些战士一样。母亲用手指抚摸着他的眼睛周围,就像从他小时候起,她便会做的那样。这总是使她既欣喜又悲伤。
就像现在。
“你要去过更好的生活。”她说。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她紧紧地拥抱着他。
“我爱你,我勇敢的伊莎兰。”
II
他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她从他的生活中消失,而他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好像是内心中的一切温暖都因此被带走,散落在小寝室的墙壁上。伊莎兰导师会惩罚这种情绪,而假装无所感受时,这种情绪确实更易忽视。寒冷也起了作用,还有孤立,黑暗。他每晚入睡前仍会抚摸自己的双眼。他那时已经知道,伊莎兰是灵魂纯净的精灵,他们被卜魂师判定为身具魔法天赋。而那些更适合战争技艺者则被送往庇刃学院成为阿凯兰。纯净的灵魂。他也开始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让他与众不同。
他曾接受过一些监护,但记忆都在思家和煎熬中变得模糊难辨。他被教授真愈者使用的治疗石,颂筑者的筑基之歌,穿越一千里格的海洋追踪一个灵魂的方法,从凡人的身体里撕裂出灵魂的技巧,让一个灵魂屈从于他的意志的办法。没有任何解释,他周围的面孔开始逐渐消失。他不再学习裂魂术和唤潮魔法。取而代之的是利齿鳗、长尾鲨和巨甲龟。他学习它们是什么,如何折磨它们,如何训练它们。
他学习如何猎捕它们。
III
他成为驯保者的那个夜晚,他的导师带着一把刀来到了他的寝室。
时辰已是晚潮,而他还在酣睡,正当此时,当他们闯了进来。三个无眼的奴兵,他们的身体精瘦如刀刻,遍布残酷的墨迹和伤痕。驯保者院区的麝香携同而入。乌布莱奇从床架上挣扎起身,但他神志迷糊,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而他们目标明确。两个纳马提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挣扎着,但他只是个孩子。他寡不敌众,那两个纳马提却都身形强壮。第三个则双臂抱胸,悬在水中。自从他长大到能够理解伊莎兰、阿凯兰和残魂的纳马提之间的区别时,乌布莱奇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后者会失去眼睛。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为了让他们无法窥视他人的灵魂又因而心生苦涩。
一个年老的精灵从他们身后走来。
他的外表有一种灰暗空洞的感觉。他穿着一件玻璃钢(steelglass)和黑珠母所制的铠甲长袍,看上去比他的身形大得多。他的双颊上满是皱纹和疤痕。一道褪色的半圆形疤痕将他的脸切成了两半,那是长尾鲨咬伤的痕迹。他的脖颈过分细瘦,仿佛在干枯的骨头上盖了一层纸。他的头发(*原文是hair 但考虑到这篇文章成文很早,而且后来的海灵都没有头发,所以……最好看作假发)毫无色彩,在身后飘散成一束尾巴。一只眼睛下面的皮肤伤痕累累。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连他的声音都是空洞的。
乌布莱奇点了点头。
吉连恩·六眼。
乌布莱奇在驯兽课上认识了他。不能说他喜欢上那堂课。这样的感受不应出现。但他在这些课程中表现出色,并对自己感到满意。他没有向导师们寻求赞美,也没有得到过任何赞美。
也许,直到现在。
年老的驯保者伸出了他手中的长杖。这根长杖似乎是用某种巨大生物的椎骨融接而成的,可能是某种利齿鳗。嶙峋的骨头被涂成黑色,上面雕刻着黑暗精灵语中的恐惧符文,这是一种古老的精灵语式,只会被用来表达痛苦。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乌布莱奇呆滞地摇了摇头。
“它是一根驯保者的苦痛节杖。它是你的了。”
“它对我来说太大了。”
驯保者上下打量着他。“你会长大的。”
吉连恩游走在阴森的纳马提之间,让长杖漂向寝室的墙壁,靠近乌布莱奇的床架。他用苍老的指爪在乌布莱奇的脸颊上划出一道线条。乌布莱奇浑身一颤。两个纳马提按住了他。
“你的伤疤会愈合,但你,就像你将要驯服的野兽一样,永远不会忘记今夜的痛苦。”吉连恩一边说着,一边拔出一把带钩的符文重刀。这是我的导师教给我的第一课。这也将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
IV
真籍学院由活体珊瑚所筑,被伊莎兰颂筑者的法术修建为现今的模样,他们拥有塑造海灵深海家园原生材料的天赋。它光芒闪烁,随着他作为驯保者的能力不断增强,他辨别居住于此的每一个微型生物的能力也在增强。他能看到它们的灵魂。他知道,海灵的经济仰赖灵魂。居住在珊瑚的微小生命可能还不足以引起照顾纳玛提婴儿的复魂者的兴趣,但有些海灵却靠收割这些灵魂为生,他们把灵魂交易给工匠,工匠们用灵魂材料制作治疗石、魂灯和恢复药剂。驯保者是这个行业的核心。只要他们乐意,大多数驯保者都能致富。
然而,在伊什拉蒂萨的作品面前,即使是珊瑚的非凡华美也显得苍白。他们是伊莎兰中的艺术家和工匠,用魔法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不朽的灵魂印记,并使这些作品在无视觉者的感官中熠熠生辉。即使是对那些因周遭环境而感知麻木的精灵来说,这些雕像也奇美无匹:银色的巨像,描绘着那些最初的海精灵,塞泰,的英雄。他们所骑的野兽是任何驯保者都未曾向他描述过的生物,生着的不是鳍,而是巨大的翼或腿,披挂着地表种族风格的金属盔甲。他们身负注入阿斯格利尔(asglir)和卡勒代(caldai)一类的名号,意为银盔和龙骑士。
在那晚之后的数次潮汐中,吉连恩·六眼确是一位不情愿的导师,他很少走出隐蔽的居所。乌布莱奇发现自己正是被伊什拉蒂萨向他展示的精灵形象所吸引,以寻求慰藉或指引。他们看起来如此骄傲,如此睿智,仿佛曾拥有一切问题的解法。他们骑乘着奇异的野兽,无需鞍辔和挽具。
对此般高贵的向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V
“为什么泰格利斯没有将塞泰创造得完美?”
吉连恩难得从隔绝中清醒,他喜欢思索谜题和谜语。他认为这些都是伊奥莱斯(eolas)最优雅的表达方式。这个词语来自塞泰,有多种含义。知识。教授。神明泰格利斯的另一个名字。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它会被理解为“习道(*The Learning,即本文标题)”。
他转过那张凶残的面孔,向乌布莱奇看去。
两个驯保者正从兽栏间游过。球状的鱼网像水母般荡漾、鼓胀着,内部闪烁着它们所装载的怪物灵魂的光芒。真籍学院的十亿颗微小宝石,还有更远处的图拉赫本身灿熠而肃穆,景如月出。吉连恩更喜欢在这里囚禁他最凶猛的野兽。原因有二:一是让这些野兽远离图拉赫,二是对那些最庞大的巨兽以外的海洋掠食者起威慑作用,它们都可能被这座渊国吸引。
乌布莱奇停了下来,他的手臂内抱着一蒲式耳的鱼。一只饥饿的长尾鲨用鼻子撞击着网的内侧。鱼网在重击下鼓起。它愤怒地咬着牙,试图扯住网体。黄色的眼睛状如玻璃,透过棱形的网孔,目光燎燎。
“也许泰格里斯并不完美?”
吉连恩偏着头,似乎尚在思忖,但乌布莱奇非常了解他,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乌布莱奇继续喂饲着长尾鲨。
“也许塞泰本来就不需要被造得完美。”吉连恩开口道。
“为什么一个造物神要这么做?”
吉连恩咧嘴一笑,很高兴被问到这个问题。“如此一来我们就必须为竭力求取使塞泰们盲目的耀光。我们必须再次学习,无论这多么痛苦。”年老的驯保者游向下一张鱼网。他的苦痛节杖比乌布莱奇的更大,也更精致
。它的结构融合了不止一种野兽的脊骨,这大大增强了它的威力和攻击范围。它的顶端是一扇张开的大鳍,驯保者似乎比平日更加依赖这扇鳍保持移动和平衡。
“老师,您受伤了吗?”乌布莱奇问道。
吉连恩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面露沮丧之色。“一头我三十年来都为击垮的野兽。它又在我们的交锋里占了上风。”他回头看着乌布莱奇,目光中充满了赞许。“我想,当你的魔法足够强大时,你便可以来协助我。”
VI
兽栏是真籍学院驯保者院区的核心。兽栏呈圆形,顶上铺满厚网,足以容纳一整个巨甲龟战营。墙壁很高,镶板由伊什拉蒂萨镀银,以微缩雕刻活灵活现地展现着骑士们的飒爽英姿,寂静之中,仿佛能听见他们如雷的蹄声。
“你以前击垮过深海骥吗?”
希瑟利恩女士透过头盔上狭长的缝隙对他颦眉而视。这位阿凯兰骑士全身披挂着蓝色的鳞甲,背后佩戴着一面活铸的珊瑚盾牌。一束优雅的白发从她头部的绿松石锁甲下溢出,在兽栏所在的海床上那微弱的气流中翩飞。她正百无聊赖地握着一柄电流长矛。
吉连恩冷笑一声。
乌布莱奇没有回答。
凡世诸域的一些种族与他们骑乘的野兽有着稳固而平等的纽带。他在学院中听过关于他们的故事。雷铸神兵和他们的天界龙兽(dracoths)。炽焰屠夫和他们的熔岩龙蜥。甚至是野蛮的兽爪食人魔和他们的丧牙兽。由于伊莎兰都无法解释的原因,动物们从未心甘情愿地屈服于伊顿尼斯。它们必须被击垮。深海骥则是其中最为危险,最难对付的。它们聪明得可怕,不会被友谊的承诺所取悦。它们尖刻而多谋,不会轻易被驯保者的技艺所控。它们也是阿凯兰贵族最渴望得到的坐骑,这些贵族在古老的阿苏尔的灵魂记忆中成长,沉浸于阿斯格利尔、卡勒代和泰格里斯的伊奥莱斯之形象。吉连恩曾为两位图拉赫女王和一位国王击垮过深海骥。他把从它们身上取下的六只眼睛串起,挂在脖子上。
“他不会击垮这一头,”吉连恩说道,他的脸向上抬起,“他将协助我,也许还能从中学到些东西。”
阿凯兰用手背扫开乌布莱奇脸上的流苏,对他仔细端详。这只不过是指关节在皮肤上的轻轻一擦,但对断绝感官的精灵来说,就像被带电的利齿鳗猛咬一口。乌布莱奇竭力抑制住颤抖。
“放过我的徒弟吧,阿凯兰。”吉连恩说道说。
“他还很年轻。”希瑟利恩说着,紧盯他的双眼。
“据我所知,他们一开始时都是这样。”
阿凯兰露出阴郁的笑意,手指移开了乌布莱奇的脸颊。
“你很紧张。”吉连恩指出,“你也让这孩子紧张。”
“紧张?要么你的野兽会杀了我,很可能还要连带你们俩,要么我们就会把它击垮,然后他们会求着我加入图拉赫战士贵族的最高军阶,成为阿斯格利尔阿凯兰的一员。我为什么要紧张?”
即使透过她毫无表情的头盔和冷漠的眼神,乌布莱奇也能感受到她笑容中的险恶。他苍白的皮肤泛起了淡淡的靛青,而他移开了目光。
看到一个年长的女性如此背弃自己的感受......
希瑟利恩女士毫无同情地大笑出声,“孩子,你从未到过地面吗?你曾在以太海中畅游吗?”
“没有,女士。一个捕兽者在海面上又能做什么?”
吉连恩点了点头,也许是在表示赞同。
“参加过劫魂的精灵对事物有不同的看法,”她如此说道,“我已经走出过我们的海洋,看到了大海之外的世界。我感受过阳光温暖我的皮肤,看见过各色的光线。这种经历会改变你。并非所有的情绪需要被畏惧,也不是所有的感观都要被回避。”她向乌布莱奇进行了他前所未闻,深感不安的的评论。“你知道,我有八个孩子。他们都是纳马提。”
乌布莱奇的嘴唇无声地蠕动。
“他对你来说至少年轻了一百岁。”吉连恩说道。
“而你对我至少老了一百岁。”她面露微笑,这种笑容乌布莱奇只在饥饿的长尾鲨脸上才曾目睹。
“我会给你一头深海骥。”吉连恩说道,“除此之外你有任何企图都必须等到下一次潮汐。”
年老的驯保者向上点了点头。
乌布莱奇,随后是希瑟利恩,终于都转过脸去追随他的目光。
在他们的注视下,一群肌肉强健的纳马提汇聚在兽栏顶部的大网上。他们手臂放在两侧,双腿并拢,像鱼一般游动,长发向后梳成尾辫。他们的灵魂呈现出浑浊的色彩,是精灵和人类、精灵和矮人、精灵和兽人的残缺混种,它们融合在一起,使那些生来就没有灵魂的不幸者可以撑过婴儿时期。那些有幸接受了在地表掠魂中被掳获的精灵灵魂的纳马提荣受恩宠,成为贴身侍仆和护卫,但即使是他们,在乌布莱奇的感官中也尤为暗淡。曾几何时,他对纳马提怀有过不同的看法。
现在,他已经很难想象自己曾有过那样的往日。他们之间实在过于迥异。
纳马提们腰间系着绳索,从兽栏上方的水体中拉下一张波纹状的球网。他们将其停放在兽栏顶上。其他纳马提迅速游来,用金属环将两套网固定在一起。乌布莱奇感觉到纳马提的情绪愈发紧张。他烦躁地摆弄着他的苦痛节杖,他还看见希瑟利恩也在以类似的动作把握着自己的电流长矛。许多真籍学院驯保者的纳马提在这里留下了伤疤。他看着他们飞快地在网孔间穿梭,让腰间的绳子穿过那些空洞,又解开绳索,把绳结转移到网兜上。他们把网扣得紧紧的,然后拔出刀子,开始割开把两张网分开的绳子。结满珊瑚的绳索掉了下来。野兽一游进扩大的围栏,纳马提就像受惊的猎物般四散奔逃。
乌布莱奇把苦痛节杖紧攥在胸前,惶恐和恐惧毫无规律地从内刺痛着他的皮肤。
这是一只海沟骥,是纪岚海洋中最稀有、最危险的深海骥种类之一。它的体型比吉连恩为安奈尔女王的鞍座击垮的怪物还要大一半。它的爪鳍和尾刺都是海藻般涌动的绿色,但它的颜色并不单一。它的侧面是铺陈虹光的礁岩硬甲。在这些硬壳上荡漾、蠕动、蜷曲的生物为这头巨兽赋予了狂热的能量,让它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威胁。片刻间,乌布莱奇因敬畏而失神。它气势磅礴。海沟骥在更大的围栏里环绕翻滚,如同骏驹般奔腾游动。
它还没有注意到中间的三个伊顿尼斯。
“玛瑟兰的奖赏!”希瑟利恩高喊。
随着那声利如鲸歌的呐喊,她一脚踢开兽栏的地板,向海沟骥冲去。野兽刚转向她,便猛甩头部,好像有什么东西刚刚爬进了它的身体。吉连恩一手按住苦痛节杖,一手向它探去,狰狞的脸上只余专注。希瑟利恩趁它分心,巧妙地躲过了这头野兽的鳍爪,随着一声高呼,跃上了它的身躯。巨兽弓起脊背,怒吼出声,但希瑟利恩将自己牢牢夹在巨兽的脊刺之间,紧抓不放。接着,阿凯兰开始用矛底发起打击。
吉连恩转向乌布莱奇。
“它是一头不逊的野兽。只有通过痛苦和对痛苦的恐惧才能击溃它的壁垒,控制它的灵魂。我不能同时蒙蔽它的心智又粉碎它的反抗。在我过去协助希瑟利恩女士的时候,乌布莱奇,我需要你迷惑它的思维。”
“我——我会尽力而为。”
年老的驯保者思忖片刻,随后倏然将苦痛节杖凿入了乌布莱奇的肋间。这种武器的重击可以致残一头巨甲龟。而伊顿尼斯更是在自我克制和感知贫匮中饱经训练,他们的神经系统更加脆弱。即使是轻轻一触,也能致命无比,一方面,它等同于被火炙烤,被利齿鳗反复电击,尖叫着被锯齿鱼生吞活剥的总和,另一方面,又空无一感。这种痛苦是纯粹内在的。它会啃噬一个生物的身体,唤起除了真正的死亡外,一切可以想象到的痛苦。
为了避免再次经历这种痛苦,一个精灵将无所不言,无所不做。
“你打算怎么办?”吉连恩平静地问道。
“扰乱它的思维。”乌布莱奇喘息着。
吉连恩没再理会他的学生,他踢水紧随希瑟利恩和海沟骥而去。
乌布莱奇小心地展开了本能地蜷缩成婴儿般的身体。他试探性地将制兽魔法(beast magic)向外探去。海沟骥的灵魂蠕动着,在愤怒的反击中团成硬结,它是一头被傲慢的精灵关在牢笼的顶级怪物。就在吉连恩的苦痛节杖劈进它肩膀的那一刻,乌布莱奇触到了它的心灵。它的灵魂光环变得丑陋无比。野兽发出一声痛极的嘶吼。它的思维向内收缩,本能地寻求摆脱痛苦。它感觉到了与乌布莱奇灵魂的联系。它发动攻击,猛烈如同窜出长尾鲨合拢巨颚的鱼群,
乌布莱奇闷哼出声。他奋力压制住海沟骥饱受酷刑的灵魂,脸上的肌肉紧绷。它正用意念中的鳍爪和牙齿撕咬着他,而他的胸口和前臂上出现了真正的伤口,皮甲却丝毫无损。野兽的尾巴撕裂了他的大腿肉,他尖叫起来。一涓细密的鲜血从他的腿上喷涌而出。
“保持住。”吉连恩咆哮着,对它又是一击。
海沟骥在折磨下陷入震悚。刹那间,乌布莱奇的思绪和这头野兽的思想仿佛陷入了对方的怀抱,双方都因为所受的击打而疲惫不堪,无力继续互相争斗。这与伊奥莱斯的原则相去甚远,乌布拉齐差点因为如此的不协而昏溃。事情不该是这样。
他不禁好奇,塞泰们会如何看待驯保者的技艺?
阿苏尔又会作何想法?
当一个被无法理解的痛苦折磨得发狂的灵魂向他袭来时,乌布莱奇惊声惨叫。如果海沟骥还能清醒得主动想要伤害他,那么他很可能会被当场杀死。但事实证明,一段胡乱撕咬便足以平息它的愤怒,他的身体被甩开,穿过密集的暗色血雾和细小气泡,撞在兽栏墙上的伊什拉蒂萨镶板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深海骥的思维稳稳地回到了它自身的躯壳之中。它怒火中烧,足以自由行动。一对颚骨咬住吉连恩,驯保者大师被猛烈地来回甩动。他丢下了苦痛节杖。“你是我的!”希瑟利恩厉声喝道。这一次,她用电流长矛的刃尖攻击海沟骥的头部,但它的甲壳抵挡了她的每一次攻击。
真不愧是配得上图拉赫银盔阿凯兰(asglir’akhelian)的坐骑。
乌布莱奇呜咽着,将自己从兽栏墙壁上推开。他的身体因为不适的感觉而踉跄。这是自他母亲把他留在真籍学院门前之后,他的感受最为强烈的一次。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今时彼日之间建立了联系。那段记忆不再有任何痛苦。它已被时间和孤寂碾碎。只要一想到感觉,他的身体就会像是受到了隐形掠食者的威胁那般,立刻做出反应。
他看着吉连恩,他在自己的浑浊血雾中挣扎。
他看着野兽。
他的灵魂记忆中,一些傲慢自负的事物被唤醒。他要在吉连恩失败的地方击垮这头野兽。后世的伊莎兰在了解过去的大师时,他的名字将与洛坦和莫鲁(Mor’u)并列。他再次将制兽魔法投向海沟骥。驯保者大师已经成为了它关注的中心,它的嘴里充盈着他的活血的味道。通过乌布莱奇已经在他们之间建立的心灵连接,他能轻易让这个掠食者全心全意地沉浸于对他前任导师的吞食。
“不要松手,希瑟利恩女士。”
他从兽栏的墙壁上一跃而起,游向分心的海沟骥。希瑟利恩用大腿夹住野兽的侧腹,一手攥住它颈部的矿物覆甲,另一只手继续扎刺着它的脖子。乌布莱奇从它下方而来,将苦痛节杖拖在后面。
这一击狠狠地砸在了它臀部的岩甲上。野兽的背部猛弓,疼痛向外撕扯,沿着怪物的脊柱直达大脑。怪物的抽搐暴露了喉咙底部裸露的皮肤,希瑟利恩大喝一声,将电流长矛直刺而入。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它的灵魂在困惑和痛苦中灼烧。乌布莱奇双手反握苦痛节杖,击打着海沟骥的后躯。它的下颚松开了吉连恩的尸体,口中发出的微弱的尖啸,冒出一串微小的气泡。
乌布莱奇用脚抵住怪物的侧腹,把自己向后推开。
“命令它,”他嘶声说道,“让你的灵魂主宰它。”
“屈服于我!”希瑟利恩扬声说道,用手臂勾住怪兽的喉咙,仿佛要将它扼制到顺从为止。
海沟骥猛咬下颚,试图挣脱跨在它颈后的阿凯兰,但此举徒劳无用。它凹陷的双眼发现了乌布莱奇。它的鼻翼张开,绷紧了脖子上的肌肉。乌布拉奇曾进入过怪物的思想。他知道是什么本能在驱使着它。
“她说屈服于她。”
他把手伸向海沟骥张开的下颚,怪兽就像是碰到了主人的苦痛节杖一般,猛地后退。他用力咬紧牙齿,用自己的意志对抗着怪兽最后一丝抵抗,他的魔法成了挑动怪兽痛苦的工具。只要发现反抗的意图,乌布莱奇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其剔除,让这生物的全副心灵都痛苦不堪,使自由意志绽放之处只剩下死寂的魂灵。
海沟骥合上了它的下颚,缓慢而不甘。
随着它脊柱不再紧绷,希瑟利恩放松了下来。
她开始大笑。
“干得好,乌布莱奇。干得好!”
乌布莱奇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赞美,喜悦流露于他的神情之中。
他发现自己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