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地磁场

♫:伝える勇気があったなら - 吟
告别俾斯麦后,大凤和水无月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处欧式洋馆。
整栋洋馆分为简单的三部分,主馆和两个别馆。
正面望去,主馆略微内缩横展,左右两个别馆则轻微外凸,庄严感油然而生。主馆二楼,外接一个弓状阳台,其支撑柱在洋馆正门处形成一个外廊,这种相对封闭的入口设计,其实相当讨巧。除了遮风挡雨之外,它还能让拜访者在进入洋馆时,因自身受到建筑物的包容,从而产生安全感,进而对洋馆主人衍生出感激和敬畏之情。
在阴影的笼罩下,洋馆的外墙显得有些阴森和冷淡,再加上没有任何一扇窗是亮着的,就更是如此了。
「这个……就是俾斯麦前辈口中的综合宿舍了吧。在只有这一栋宿舍的时候,指挥官身边的人,应该还很少吧……」
大凤不由自主的抿住嘴唇,皱起了眉头。
“哈……唔。”
一旁的水无月打了一个哈欠。
“累了吗?”
大凤弯下腰,眼角拉出一个柔和的弧线,月光下,她漆黑瞳孔上的光点,温婉的荡漾。
“嗯……”
水无月的眼皮都有些耷拉,她确实有些累了。
“那我们…跑一下?”
“好吧……”
稍微用了点劲,大凤握住那双柔嫩的小手,逐渐的加快脚上的频率和步距。
寂静的小道上,两个人影一高一矮奔走着。起初,水无月还没精打采的,像根糖条儿。但跑着跑着,就来了精神头。很快,那栋洋馆被她们甩在了身后。
一段时间后,她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迎面是一座恢弘大气的庄园建筑。
高耸利剑般的尖顶,细密的刺入天空,肋骨一样的精密浮雕线,锋棱的勾画出柱子和飞檐的轮廓,巴洛克式拱顶与门窗,由于玻璃和栅栏的同时使用,保留通透性的同时,编织出繁复的花纹。整栋建筑通体乳白,在馨黄的轮廓灯照射下,散发着一种穷奢极欲的贵族气息。
大凤打开地图,仔细的梳理起整个指挥所的结构,经过和俾斯麦前辈之间的误会,她对这个指挥所的设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整个指挥所的设计很有欺诈性……任谁来看这张地图,第一眼,肯定都会认为它是一个简单的竖直中轴对称建筑群。」
「但实际走了一趟后,显然并不是这样的,如果真的以竖直中轴为对称轴,那么对称轴左右两侧的建筑,高度差也太大了一点。好不好看是一回事,真正的问题在于,一个能够自己驾驶车辆,就绝不自动驾驶的人……真的会在指挥所的设计上这么敷衍吗?」
「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信,那位指挥官会这么敷衍的去做。如果以均衡两侧建筑高度为目的,来建立对称轴的话,那么……」
“啊……你就是新人吗?”
一个辨识度极高的音色传入大凤耳中,打断了她的思考。
那种稚气未脱又没精打采的声音,实在是抓人心魄,让她不由得抬起了头。
偏粉白的肉色马尾辫儿,振袖水手服,身姿匀称,和水无月一样,眼神有点呆呆的,如果忽略掉头上两片鱼鳍一样的角,真的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少女。
“是的,我叫大凤,重樱的装甲空母。”
“我叫凌波,叫你hō酱可以吗?”
还是那样没精打采……
“额……可以啊。”
一上来就把称呼搞得这么亲近,大凤反倒有些不适应。
“没问题。你是要去皇家宿舍吗?hō……”
突然,凌波一改之前的从容淡定,她一把抓住大凤的袖子,将身躯缩到大凤身体的一侧,探出头,望向斜下方。
“嗯?怎么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凤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顺着凌波的视线望去……
原来是水无月,她一改原先的慵懒呆滞,此刻正“凶相毕露”的盯着凌波,虽说是凶相毕露,但兔子再凶也凶不到哪里去。
「难道说……」
大凤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但是……手臂上传来的颤抖并不像是假装的。
水无月的身躯紧绷,嘴上发出类似于威胁的低吼声,连兔耳都竖立了起来,一点点的向着瑟瑟发抖的凌波移动,然后张开牙齿……一口包在凌波的手上。
“呀——!”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惊飞了远处的禽类。
……
♫:心配 - 林ゆうき
事后。
凌波吸着鼻子,对着大凤说道:
“hō酱,那……那只水无月也在的话,下次一定要先告诉我啊。”
“嗯,没问题。”
一边朝着那栋杂糅着哥特式和巴洛克式建筑风格的庄园移动,两个人一边攀谈起来。
“凌波,为什么…水无月对你那么凶啊?”
“我不知道……”
凌波低下头,月光倾泻,欧式园林中常见的开阔草坪化为一幕黯淡的银灰,将她匀称协调的身材轮廓,完全勾勒了出来。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这样了……”
摊开被咬的那只手,她再一次仔细的看了看。
“那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大凤询问道。
“我肯定想啊……”
凌波看着大凤,有些激动的说道。
但将头回正,望向前路后,她又闭上了眼,低下头,翘起一点点嘴角,缓缓的摇起了头。
“但怎么说呢,或许也不想吧……”
“哈?”
听到这么明显的质疑,凌波瞟了一眼大凤,抿抿嘴:
“那么大声……我的话,就那么奇怪吗?”
她的脸颊稍微有点鼓,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停顿片刻,将眼睛望向地面,她继续开口:
“水无月……她并不是我们指挥所的成员。”
“啊?”
凌波的话震惊了大凤,毕竟,她一直以为水无月是舰队的一员。
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一样,即使相比上次,这一次更为大声,凌波也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想,她之所以第一次见面就对我凶成那样,或许……和另一个指挥所的我有关……不,应该说……一定和另一个我有关。”
她渐渐攥紧了拳头。
“我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能是玩笑,可能是误会,也可能……是欺凌……我总是忍不住的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又害怕到对真相避而不及。如果……它真的是潘多拉的魔盒,如果另一个凌波真的在欺负她……那我,该怎么办……”
她的头更低了,柔软的鬓发完全遮住了她的脸。
不再顾忌手上提着塑料袋,大凤伸出手,一把抓住凌波颤抖的拳头。
感受着手背被塑料袋提手上的褶皱刮蹭着,凌波抬起头,嘴角露出笑容:
“我没事儿。”
但随即她又低下了头。
“‘坚强和懦弱从来不是反义词,它们总是并存在人身上’,徐明,老喜欢那样讲……当我把这件事告诉他时,你猜他怎么说的?”
凌波望向大凤,眼角挂出一个温柔的弧线。
大凤心里先是一紧,但又很快缓和了下去,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他说……我可以学学那个。”
凌波伸出手,戳向黑夜中的月轮。
“‘月亮总是自顾自的转着,它懒得离谱,只想着靠别人发光,但它依旧是天上,最接近太阳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吗?’”
大凤思考了一下:
“因为月亮近啊,要是把有些星星拖到这么近,都没太阳什么事了。”
闻言,凌波发出轻笑的鼻息。
“当时我也是这么说的,你猜怎么着?”
大凤摇了摇头。
凌波笑了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刮了一下大凤的鼻子。
“‘太追求逻辑了,但凡有它一半浪漫,也不至于这么娇气。’因为这个,我被他嘲笑了好久。”
凌波指了指天上,对着大凤眨了眨眼睛。
“唔……”
思索之后,大凤还是不太明白,毕竟,浪漫可不能当饭吃。
“其实,只要将徐明的话连在一起,还是能明白他的意思的,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可能……他是想这样对我说——人之所以觉得自己懦弱又或者坚强,只是因为他们把心上的眼睛,聚焦在了片面的地方。所以……才会那么的……讨厌自己……”
她的拳头又紧了几分,可紧接着又放松了下来。
“但那从来不是什么绝症,也并非无药可医……”
她的头轻微的动了一下,柔软的头发则跟着晃了晃。
“懦弱的人追求浪漫,就能看到自己的坚强;而坚强的人追求逻辑,就能看到自己的懦弱。”
“对我来说,我没有勇气去主动了解真相,更别提知晓真相后,去解决那些问题。但即使如此,我也想像月亮一样……所以没事的时候,我就会在指挥所里转悠,期待着与她不期而遇,然后被咬上一口……无论是玩笑、误会还是欺凌,她咬我的每一口,都会变成另一个指挥所里,两个人关系缓和的阶梯——这,就是我的浪漫。”
凌波抬起头,柔顺的鬓发从耳畔剥落,月光倾泻,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色,她的嘴角弯弯,弧度似乎正好能补上天空中“缺掉的那一部分”。
轻微的颤抖从手上传来,大凤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
并非不怕,只是浪漫,让人坚强。
“哈……唔。”
一旁的水无月打了个哈欠,她的眼皮都快要完全盖住眼睛了,可即使这样,那双小胖手依旧死死的将那个文件夹压在身上。
万幸的是,那座庄园的正门已经近在咫尺了。
“快点走吧,进了皇家宿舍,让她躺会儿。”
“嗯。”
三两步跨到门前,礼貌的叩了两下门,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应答。
♫:ambivalence - 林ゆうき
“怎么回事?喂!有人吗?”
“喂!半人马?光辉?喂——!”
还是没人应……
凌波耐不住了,伸手推开了门,却发现……
玄关的红毯上,一个身材娇小平庸,留着一头淡金色卷发的少女扑倒在上面,她的脸色苍白,靠近嘴边的红毯被打湿了,变成有点发黑的红色。她穿着蓝灰色的睡衣,头顶上的皇冠掉在离头很近的地方,不远处,一柄权杖搁置在地上,原本嵌在上面的红宝石也滑落到了一侧……
“伊丽莎白!?”
凌波三两步跨到她身旁,用手推了推她。
“醒醒!喂!醒醒!”
见呼唤不起作用,凌波赶紧将手指搭在了伊丽莎白的手腕上,随后她整个人一愣,缓缓的转向大凤,睁大了眼睛,目光呆滞:
“她死了……大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