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秩序，混沌与记忆的永恒（6）
第十三章 骑士与弃誓（3）
“好一支混沌的大军。乌勒，为了这一刻，你已经筹备了很久吧。”
即便处于如此下风，伊书亚的声音依然如故，仿佛“感情”的要素在她身上不存在似的。
“偶然……但也是必然。”乌勒沉声说道，“就算你在明面上消灭了不知多少混沌的生灵……你也永远无法把混沌的要素彻底抹除。”
“无法被抹除的部分，既然无法再生活于光明之下，那自然就只能潜入到地下悄悄行动。”
“哼……所以这样的地下河流域，反而是你们的主场了。”伊书亚轻哼一声，“亏我还经常派遣士兵清理扎以那和以勒斯的下水道，看来我还是做得不够干净呢。”
“我们，杀过，那些，士兵！”
“只要，来一次，我们，就，杀一次！”
被混沌感染，呈现出充分适应地下生活之形态的异形们口齿不清地咆哮着，赤裸裸地散发着对伊书亚的敌意。再加上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不知是血液还是什么的腥臭味道，一般人站在这般光景前，恐怕当场就要晕过去了吧。
然而伊书亚只是毫无动摇地盯着乌勒和舒尼娅看，更是如同示威一般，举起了手中的火器。
“很遗憾，我和你们可不是同类啊，更不要说和你们共情什么的……”
“砰！”开火的声音在洞穴里轰鸣，混沌的士兵们的战线之前多了一串硝烟弥漫的坑，飞溅的碎石毫无怜悯地擦伤了他们的皮肤，带出或银色或透明的非人血液。
异形的士兵们如狼似虎地盯着伊书亚看着，不断开合的嘴里吐出唬唬的声音。但伊书亚那让他们看不清虚实的武器，却是逼得他们一时间竟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只要你们这班混蛋依然存在，我就会对你们大开杀戒。”
“和你们对我们做的一样，来一次，我杀你们一次。”
“懂？”
伊书亚的声音简直就像被冻结了一样，透着森然的彻骨寒意。
明明她才是深入敌营的孤军，但是现在，她的气势却是疯狂地暴涨，就像一堵无形的墙一样把混沌的士兵们死死地逼在另一侧，令他们动弹不得！
而长久积怨的混沌的士兵们自然也不甘就此作罢，他们更是瞪大溜圆的，带着血丝的双眼，齐刷刷地看向伊书亚那像冰块一样的蓝色眼眸，好似能用充满杀气的眼神杀人似的。
双方的目光交错之处，似有无形的火花轰鸣，且逐渐激化，只待——
“噗嗤……”
不合时宜的笑声，完全破坏了这般气氛。
乌勒掩着面，却掩饰不住他那不由自主地弯下的腰。
而舒尼娅更是已经笑得花枝乱颤，像个开心的小女孩一样。
“喂喂喂……伊书亚，你有没有搞错啊……”乌勒说道，“明明放着这样的狠话，结果……”
“怎么一直在往后退呢？”
没错，就在伊书亚和混沌的士兵们对峙的时候，她已经悄悄地摸到了这个洞穴的洞口，只待转身绕过拐角，逃之夭夭。
当乌勒点出这一点的时候，混沌的士兵们在短暂地错愕了一瞬间之后，旋即叽里呱啦地大叫起来，更是兴奋地挥舞起武器，就像泄洪一样，即将冲锋——
“砰！”
一个士兵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倒下，银色的血泊迅速地在他的身下汇聚起来。
伊书亚的雷霆一击，逼得这群混沌的士兵们不得不再度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这个女人——尤其是她手中的，硝烟未散尽的不明武器。
“我可不是没脑子的蠢货。你们这边占据着这么大的人数优势，我又只有一把枪，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伊书亚毫无羞赧的意思，而是客观地陈述着自己所做的一切的理由——就像看着剧场的观众一样，尽管她自己也是剧目的一部分。
“你逃不了多远的。”乌勒冷酷地点了点伊书亚，“可别小看了我带出来的士兵们啊……更不用说，就在你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时候——”
“啊，当然了，虽然是仍未发展出完整的，属于自己的文明的种群，但是通讯方式也是必然存在的。”伊书亚说道，“叫援军来了，对么？”
“你当然也可以这样做。”乌勒冷哼一声，“只不过，我想，不适应这里的环境的扎以那佣兵们，恐怕只能给你收尸了吧。”
虽然乌勒嘴上说着这样的，轻视伊书亚的话语，但是他脸上的笑意却是悄然消散——明明就在刚才，舒尼娅还和自己一起欢笑。但是不知不觉中，她却变得沉默无言。
在乌勒的混沌视野之中，他能看到，舒尼娅的影像双手已经抱在胸前，面色沉凝地作祈祷状。
她显然只会为自己的同类，混沌的生灵们祈祷安宁——但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
莫不是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反而陷入了什么严重的，足以让局势逆转的危机之中？
“舒尼娅，你这是……”乌勒悄声发问。
“地面在震动，而且震幅不低”舒尼娅喃喃道，“大地的精灵诺姆正在哀嚎，水之精灵云迪内正在摧残着它……对，它们来了，在十秒之后，便会席卷这里。”
不用乌勒出声提醒，异形的士兵们也已经发觉了异样：这个洞穴广场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碎石不断地从穹顶掉落。在此之外，浓郁的，浑浊的水味，似乎从洞口飘来……
混沌的生灵们大声鼓噪着，就像沸腾的，无法被盖住的开水一样。久在地下洞窟生活的他们，更是清楚，现在他们感知到的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哗哗”的流水声悄然响起，不知不觉中，这个洞穴广场上已经多了一层不断涌动着的水。
而听着那逐渐扩大的，如雷鸣般的声音，恐怕大的还在后头……
“你不怕死吗？”此情此景下，乌勒能问的问题也只有这一个了，“不怕你的谋划，把你也一并卷入，进而——”
“你说呢？”伊书亚冷漠地反问道。
她从衣兜里摸出两个透明的药丸状物体，丢进了自己的鼻腔里。
下一秒，如墙壁一般的激流，夹杂着巨量的碎石、枯木和泥浆，一股脑地轰进了这个洞穴广场里。
世界一瞬间变得一片混沌。
乌勒和混沌的生灵们完全无从抵抗这般大自然的伟力，只能顺着这漫天的激流一起飘荡，感受着全身上下不断受到各种东西撞击的钝痛感，在如同被锤炼的铁毡一般受创的同时，意识也随着身躯一同远去——
除法护盾魔法的湛蓝光辉，悄然在这混沌的纷乱水流中亮起。
冷色调的，但带着温暖的气息墙壁在混沌的生灵的身边树起，如同怀抱一样，将他们团团围绕。
在失去意识的混沌的生灵之间，舒尼娅正在静静祈祷。
空无一物的她，只能扮演从诞生开始，便被赋予的圣女的角色。
但是，她那紧握在一起的掌心间闪耀的，却正是来自秩序之神的，温暖的恩泽之光。
扎以那王都城门之前，士兵们的目光，不住地在同伴和面前大坑之间漂移。
在他们用大炮轰出的，这个直通地下河深处的坑道里，弥漫着浓郁的，刺鼻的硝烟味。
——用最大当量的火药，炸毁几个河道，引起地下河的洪水。
之前，伊书亚是这么说的。
但是……
“骑士团长大人……她也在那里，对吧。明明这样，她竟然还……”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相信她了。她应该清楚自己职责……虽然发现了混沌的魔女，不过现在可不是让她断送性命的时候。”
“……但是，就算骑士团长大人幸存下来，也一定顺着地下河来到了河口对吧。地下河的终点，那可是——”
“秩序生灵的生命禁区，混沌之海的领域！骑士团长的话，恐怕……”
“行了行了！”小队长拍了拍手，“担心这种有的没的干嘛！你们在这里操这个心，能帮得到骑士团长大人吗？还不如赶紧想办法把这个坑填了，善后了再考虑一下骑士团长的安危吧！”
士兵们面面相觑了片刻，最后沉默地拿起各式铲子，开始恢复路面。
但是，他们的目光，却是忍不住地飘向王都的后方，那水天相接的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