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决斗
妮娜爬下了钟楼，从郭茈昕击毁第一台车开始，她就知道，好戏开场了，这个时候要去大屏幕看决斗才有意思。
在远处小坡上的伊娃看到了烟雾，也看到了从烟雾中冲出来的一辆战车，唯独没有看到战车上的八一红星，却下意识地把那台车套进了瞄准环，一脚踩下了发射踏板。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和硝烟的逸散，76.2mm炮弹旋转着离开了Zis-5坦克炮的炮膛，在瞬息间飞越了近400米的距离，却因为对方正在转向机动，加之距离过长的动能衰减，最终只是擦着对方车体侧面倾角崩落了偏后位置一块附加的表面硬化装甲就不知道弹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然而直到这时，看着瞄准环中那台拥有比一般T-34更宽阔的车体，还带着裙板的坦克，伊娃才意识到，刚刚她打的貌似是自己人……伊娃还没来得及挂上电台道歉，陷入烟雾的另一台T-34/76 M1943在慌乱中疯狂倒车，刚刚倒出烟雾的范围，整个车身就闯入了伊娃的瞄准镜，听到炮闩闭锁的声音，伊娃又下意识地踩下了踏板……一发炮弹精准的打在了那台战车的侧板上，发动机冒出了黑烟，炮塔顶上弹起了一面白旗。
伊娃还在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竖起白旗的敌人，通讯中就穿来一句略显生硬，但饱含嘲讽意味的日语：“干的漂亮。”
“全速，右转，寿司店。”郭茈昕没有在此时诘问伊娃为何痛击友军的兴趣，脚下轻踢李湘琪的右肩。
没有二话，驾驶员李湘琪熟练地推进一档，右侧操纵杆向前推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T-34那令真理不少女孩子咒骂的沉重生涩的变速器换挡杆并没有给这个西北姑娘造成任何阻碍。
V-2柴油机咆哮着，迸发出更加强劲的扭矩，伴随着双排气管喷吐的黑烟，小三十吨的战车如同蛰伏已久的猛兽，一头撞向那家全木制结构的寿司店。两发85炮弹贴着T-34E炮塔的后装甲飞过去，伴随着水泥碎屑飞溅，在街道旁的洋房墙壁上留下两个触目惊心的弹坑。
看着车子冲进建筑物，中国车组的成员们却没有丝毫惊慌。在比赛时，她们对车长郭茈昕是绝对信任的。索娜拉姆有条不紊地将一枚BR-350B风帽穿甲榴弹推进炮膛，封闭炮闩，速度甚至比历史上T-34的精英车组还要快出一秒钟。当然，战车道的炮弹要比历史上的真家伙轻得多。陌心则继续摆弄着电台设备，寻找着阿芙罗拉的指挥车的电台波段。电光火石之间，郭茈昕还没忘将炮塔转动了一定角度，使得本来朝着炮塔正面飞来的一发76mm炮弹撞上了炮塔侧面的附加装甲。在击穿附加装甲后，这发炮弹却是失去了力量，停在了外板和炮塔装甲之间，又因为车子的震颤从车体上跌落。
在第一声炮声响起时阿芙罗拉的经验就告诉她不太对。因此当烟雾笼罩了巷口时，她就迅速把炮塔转向了车体左侧。没去管那两台按计划应该插入编队前方的T-34/76的“尸体”，阿芙罗拉保持着冷静，向着预估的方向开了一炮，没中。
该死，阿芙罗拉咬咬牙，感觉自己小看了这个中国车组，配合之默契，技巧之娴熟丝毫不逊于喀秋莎带领下的那些前辈。然而，当Zis-S-53的炮镜准心即将追上那台T-34E时，对方却来了一个流畅的甩尾，消失在了混凝土院墙之后，窜入了相隔本队更远的另一条小巷。偏偏对面那条巷子，除了那座古色古香的寿司店，其他全是坚固的混凝土房屋。
“不要追击，本队继续前进，右翼迅速向本队合拢，集中兵力，加速突破对方两台重型坦克!”阿芙罗拉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下达命令。
之前四台新生的T-34都没能让她们的队伍损失任何一台车，无伤收了四个人头，然而这台T-34E一个照面就让己方两台车竖起了白旗，看来自己真的小看她们了吗？尽管被郭茈昕的车组挑逗的一肚子火，但是阿芙罗拉依然喝止了两台打算去追击的34/76，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方非常善于游走缠斗，真理的老成员虽然操作熟练但基本上没有经过专门的巷战特训，去了就是白给而已。
刚刚停下射击的钢铁车队又逐渐动了起来，开始按照安排重新编队，依旧显示出真理训练的有素。
“嗖——砰！”炮弹呼啸而过的声音响起，一发从远处半坡上飞来的炮弹精准的命中了队伍中间一辆炮塔还没完全扭回来的T-34/85，伊娃满意地看着目标被命中，长出了一口气，这下，算是将功补过了吧。
T-34/85的车长紧张地等了一会儿，但是白旗并没有弹出。然而，就当她将炮塔转回正面打算对炮弹飞来的方向开上一炮的时候，她才发现一个令人抓狂的事实。高低机被打坏了，油压管还被打裂了，炮塔里被高温的滑油整的乌烟瘴气，炮管还卡住了无法正常俯仰。
“Сука блять!（苏卡不列）”车长不由得骂出了脏话。
“好机会！小琪！急停射击！”郭茈昕轻踢驾驶员的肩膀。
“喏。”李湘琪应道，旋即加大油门冲出小巷，轻轻回拉左侧操纵杆，快速重踩刹车，旋即松开。
“穿甲弹装填完成！”索娜拉姆一如既往地适时完成了炮弹装填。
本已消失的T-34E突然出现在了整个本队的后方，急停，漂亮的摆出45度，还未完全停稳，郭茈昕就狠狠踩下了踏板。这个距离，没有垂稳问题也不大。
伴随着巨响，车身一震，76mm炮弹毫无悬念地穿透了34/85那大脑袋薄弱的后脑勺，发出令人牙酸的“咚”的一声。然而李湘琪并没有等待确认战果，而是一把把操纵杆推到头，借着还没完全损失的动能，伴着发动机的嘶吼把速度重新拉了起来。在不远处巷口正在拐进本队的两台T-34/76反应不慢，迅速地就是两发炮弹呼啸而来。一发炮弹擦在T-34E 那令人头痛的附加装甲上弹飞了，而另一发则结结实实地穿过附加装甲狠狠撞在了炮塔侧面上。
那巨大的震动让几个姑娘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T-34E擦着火花迅速地窜入小巷，郭茈昕将厚重的舱盖掀起一条缝向炮塔上看了一眼，那枚炮弹还在外板上卡着，而前面的弹头已经有小半个插进了炮塔装甲。
险些击穿。多亏了战车道炮弹动能严重不足，T-34E这种车又是在附加装甲外部和炮塔装甲上都涂着碳素图层，防止穿透的作用更强，这才免于被直接贯穿。
“啧，这次还是有些太莽了，赌的成分太多了。”郭茈昕叹了口气。
“茈昕，战车道这东西，不冒险，没点赌徒精神，怎么能有好的回报，这次不就赌赢了么？”一直摆弄电台没怎么说话的陌心抬头说道。
“也是啊。”郭茈昕叹口气，“嗨，没想到打得这么艰难，那几个新生但凡能干掉一台咱们现在都要轻松的多。”
“别抱怨啦，那不那个差点整死咱的kv1已经敲死一个了吗，卧槽，她们追咱们来啦！”陌心终于找到了阿芙罗拉的指挥波段，“阿芙罗拉要亲自来追杀咱们哦！其他人貌似是去围剿两台KV-1去了。”
话音刚落，听觉灵敏的索娜拉姆突然重重地顶了郭茈昕一下。郭茈昕吃痛却什么也没说，狠狠踢了一下李湘琪的左肩，李湘琪也一声不吭，狠狠拉住左边操纵杆。
在坦克突然向左机动的同时，一发85mm穿甲弹擦着炮塔右侧尖啸着飞了过去，狠狠地把炮塔右侧的附加装甲全部扯了下来。
未等车体完全回正，郭茈昕就将广角镜转向炮塔后。果然，身后的路口，一台T-34/85正加速驶离。
真理的车子很多都是来源于旧车改装，T-34系列坦克尽管产量很大，但是不同时期，不同国家的型号总有细微差异。阿芙罗拉的座驾不知道是从哪儿搞回来的，莫名其妙地加了一挺顶置机枪，就像中国的58式一样，所以想要确认是她还是很容易的。
郭茈昕坐回来正色道：“从现在开始都打起精神来，阿芙罗拉的水准还是很高的。陌心，向202车通电，告诉她们我们暂时不能掩护她们了，敌军正在向她的方向推进，请她们自己好自为之。”
“明白/是/喏！”
“各车注意，保持机动，敌方炮手炮术很强，但是并不懂得机动，三次射击都是出自同一地点，只要让她难以瞄准，胜利就是我们的！”在阿芙罗拉亲自前去解决最棘手的T-34E的情况下，本队的指挥交给了剩下的最后一台T-34/85.
不过，与一开始7台车的规模相比，此时的本队，仅仅剩下一台34/85加两台34/76而已。一时之间，高一新人从3:7的大劣势已经翻盘成了2:3加1:1这种微弱劣势的局面。
伊娃尽管接到了来自陌心的电台警告，但是她仍旧没有命令车组离开阵地，一方面，她不认为KV-1这令人抓狂的机动如果抛弃现在这个良好的阵地能起到什么作用；另一方面，她对自己的炮术当然相当地有信心。
就像这样，伊娃慢慢地将对面打头的1943型34/76套进瞄准环，区区三百多米，瞄准弱点什么的，小意思啦。
然而就在她即将踩下踏板时，一个草绿色的庞然大物突然间充满了她的视野。“诶？！！”伊娃吓得发出了可爱的悲鸣，踩下踏板的同时手一滑撞到了手柄，一发炮弹向着一片屋顶飞速射去，显然是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再看那台横空出世的打了很久酱油的KV-1，径直撞开一堵砖墙冲了出来，意图向头车撞去。然而，骑上一堆碎砖的KV-1一时难以压低炮管向敌人开炮。
于是，就在观众席上观战学员们一片“苏维埃永不低头”的哀叹中，34/85从容不迫地开到KV-1的侧面，一炮结果了它。
正当伊娃一边感叹无能队友莫名其妙的送了人头一边催促装填手赶紧装弹的同时，郭茈昕车组却没有了谈论另一边战况的闲工夫。她们的情况很差，真的非常差。
当李湘琪如同开着跑车一般和阿芙罗拉周旋时，郭茈昕自然也想回敬对方一轮射击，然而当她想要驱动电机转动炮塔时，却发现炮塔转速慢的惊人。
“卧槽，电动机失灵了！”郭茈昕惊道。
“该死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索娜拉姆也明白目前危急的情况，“这台老古董，电机以前就出过问题，但是从来没有在赛场上掉链子啊，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大概是刚刚那枚炮弹吧，这老家伙受不得剧烈撞击。”郭茈昕咬着牙开始摇动手柄，拉姆也开始转动机械手柄，装填手也有一个手柄，尽可能加速手动旋转炮塔的转速
“小琪，靠你了，现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向对方反击，尽量躲避炮弹，观察地形寻找机会！”
“安心，再烈的马在我手上不都是服服帖帖的！”李湘琪应道。
“啧，对方保持无线电静默了，大概是她们相信战局已定，已经没必要再保持联系了吧。”陌心卸下耳机，撇撇嘴，“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呵呵”郭茈昕轻笑两声，“我们只是被她们拖住而已，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现在就觉得尘埃落定，未免也太狂了！”
从陌心的角度看过去，郭茈昕此时的表情未免有点狰狞，这种全力拼胜，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言败的精神真的有点那一位的感觉了。不过也不奇怪啊，某种程度上来讲，她们都是同一个人的门徒啊。
笨重的KV-1按照伊娃的意思，一边用机枪喷射着曳光弹干扰着对面的瞄准，一边缓缓地向后退着。将瞄准环从T-34/76冒着烟的残骸上挪开，看着准心逐渐对准了T-34/85的炮塔座圈位置，伊娃暗自叹息，对赢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就让这台耀武扬威的34/85来给自己陪葬吧。
踩下踏板。
“轰——”
T-34/85缓缓减速，绕过了KV-1的残骸。
面对T-34/76，KV-1的主装甲还是非常靠谱的。但是当面对T-34/85时，要是还不知道摆角度的话，KV-1那垂直的首上装甲，对于任何经过专业战车道训练的炮手来说，那都是一张随手可以捅穿的白纸。
“对不起，要是我装填再快一点……”断电后的黑暗中，装填手低落地说道。
“唉，不怪你”伊娃轻轻叹气，“这不是你的责任。”
看着已经被清理完毕的其他新生车组，本队的临时指挥官满意的点了点头，命令通讯员接通了电台：“报告阿芙罗拉队长，作战目标已圆满完成，损失T-34/76型一辆。”
“干得不错！”阿芙罗拉胸有成竹地笑着，“我这边也要宣告游戏结束了。”
“急停，射击。”阿芙罗拉轻踢驾驶员的肩膀，下达了短促的命令。
“嘎吱——”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粗糙的钢制履带和大半径钢制负重轮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沥青路面都被掀起些碎石来。“轰——”穿甲弹迫不及待地呼啸而出，飞向左边的街角。
阿芙罗拉探出头来，天空依旧碧蓝如洗，淡淡的流云慵懒地飘着。阳光下，却并没有什么战车的残骸。她回头观察着这里的地形，追了很远，这里的马路已经是宽阔的四车道，左边是一家三层高的商场。
嗯，那越来越响的奇怪兽吼是什么？
“砰！”阿芙罗拉狠狠关上舱盖，急迫地对着驾驶员大吼：“左后，倒车，快！”
那是一个连通了两条街道的半地下车库，T-34E咆哮着冲了出来，直接冲到了面前！封闭空间中回荡的引擎声浪就如同什么凶蛮的野兽在嘶吼一般。
一冲出来，郭茈昕就先下手为强，对准T-34/85的屁股就是一炮，但因为阿芙罗拉已经命令倒车摆角度，这一发终究被弹飞了。大倾角装甲不是T-34E的专利，对面也有。
“拉姆！”
“明白！”没什么废话，索娜拉姆单手抓起一枚BR-350B，迅速塞进炮膛。战车道的炮弹完全没有殉爆危险，这种时候，当然是怎么快怎么来，操作条例就让它见鬼去吧！
“小琪！向左180度回旋，贴上去，急停！”
“喏！”
T-34E在一击未中之后，从对方的右侧绕到对方前面，紧接着左侧履带抱死，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曲线以后，加速冲到了T-34/85的左侧，紧接着一个急刹！
“轰——”
“轰——”
双方几乎是同时开了炮。
T-34E的白旗弹了出来。
大约只有几毫米的差距。尽管摇的比赛结束之后手都还在抖，但是手摇炮塔终究是查了那么几度，没跟上对方启动的速度。
赛场外的妮娜看到这一幕，舒了口气，喝了一口红茶又吃了一口果酱：“还好啊，差点就难办了呢。不过这个郭茈昕同志和她的车组啊，看起来是个好苗子呢。”
比赛结束了。
阿芙罗拉来到T-34E面前，看着多少有些丧气的几人，轻轻一笑：“你们的炮塔旋转机构出了问题吧？真是可惜呢，我差一点就要被你们干掉了。”
本来就有些不爽的郭茈昕闻言皱了皱眉：“阿芙罗拉同志，您这是什么意思？嘲讽的话您大可不必说了！”
“啊，同志你误会了。”阿芙罗拉没有生气，却是正色道，“以前我对你们了解的少，多少对你们有些误解和成见，但是今天你们的技术令我佩服，我就我之前的无理向你们道歉。”
说罢竟是向她们深深一鞠躬。
“啊……这，同志你大可不必，今后我们一起为真理的战车道努力便是。”郭茈昕一时间有点懵。
“那是自然。”阿芙罗拉阳光地笑了笑。
“呵呵”就在这时，阿芙罗拉看到了走过来的莉莉娅，冷笑一声，“感觉怎么样啊，零战绩的大高手？”
“你！你？你…..我……”莉莉娅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我承认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技不如人……我向你道歉。”
“向我道歉做什么？”阿芙罗拉完全不吃这一套，“你应该亲自去向妮娜队长道歉！”
“当…..当然，我会的”莉莉娅感觉头都抬不起来，但随即她又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的满是坚定，“但是我不会认输的，我现在会服从上级的指挥，但总有一天，我技术过关了之后，我还会再次向你们发起挑战，队长这个位置，应该由技术最好的人来当！”
“那我管不着”阿芙罗拉面无表情地回应，“‘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这儿不是BC自由，我希望你在西伯利亚挖过土豆以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肯定的。”莉莉娅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回应着。
“走啦走啦，太好了，终于不用自己开着拖车往回拽了，伊娃呢，她TK队友这怎么算哪？”郭茈昕伸个懒腰，没收了李湘琪的酒壶，日本未成年不能饮酒管理的很严，啤酒还好，四十多度的青稞酒被发现了也是个麻烦事。
时间已经是下午，暖阳抚摸着少女们的发梢，亲吻着战车遍布斑驳弹痕的外板。装甲运输车拖着一辆辆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坦克，返回那条巨型载机巡洋舰一般的学园舰。一切，看起来又重新变得那样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