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闷油瓶抱孩子像端了个盆
【瓶邪】闷油瓶抱孩子像端了个盆
本文正名《旧船》 817贺
温情 欢乐向 带崽文学
写了简介你们也不信文学
“你相信,旧船悖论吗?”
【忒修斯之船(The Ship of Theseus),最为古老的思想实验之一。最早出自普鲁塔克的记载。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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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门外多了个筐。
这很蹊跷。
上一次有人给我家送东西,是小花派人在门上贴的欠条。
我一开始以为筐里是危险物,站几米外观望了一会,警惕地跟闷油瓶打手势,让他不要接近。闷油瓶没什么反应,看了我一眼,说“活的”。
我说活的?活的什么,活的地雷?
下一秒闷油瓶就从筐里拎出了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圆脸戴小瓜皮帽,像从盆里刚拔出来的小萝卜一样,奶里奶气地咿咿呀呀。
我一时没有动作,许久选择侧过身去开门,摸了半天才回头说我好像没带钥匙。
闷油瓶点点头,开始满世界翻,我在他严肃命令孩子张开嘴看看的时候即使制止了他。
于是,我叼着草棍坐在院里,琢磨这个粗编的草筐,恰好俯视得到乖乖坐在筐里傻看我的小崽子。我冷静看了看孩子,确认没有奇奇怪怪的图腾烙印,也不会喷火发射激光。
这孩子生的白净,长得有点藏系特点,眼睛却十足的传统江南特征,正呆呆跟我对视,打量了我一番,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开心地笑起来,凑上来奶乎乎地喊了一声:
“麻麻……”
这俩字一出把我吓得一个趔趄,爬起来立刻提出严厉警告,摇摇头摆道理,说小兄弟奶可以乱喝爹不能乱认。
我对孩子的来历陷入沉思,在我认识的人当中不乏有适婚适育人群,这一代九门凋零,或许有某一家秘密地续下了香火,但问题是他们生个孩子快递到我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这么缺德的事谁干得出来?经过一番思考后,我最终选择了小花。
“这话很难开口。”我接通电话后有些难以开口,沉吟许久,最后选择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发问,免得他因为自己年轻犯下的错误而羞愧挂我电话。
“你有儿子吗?”
“有。”他很平静,因为我的发问而感到奇怪。
“不是你吗?”
好,很有精神。
我用了一个上午进行排查,将我认识的人都打了一圈未果,因此我开始怀疑孩子并不是真正想要传达的信息,更重要的内容或许在这个竹筐里。
于是我把孩子放在一边,开始自己翻找这个竹筐,里面只垫了一张半旧白氆氇,并无特别之处。我又把目光转移到竹筐本身,藏式草编,走势很精细,我在藏南时见过一些高级部落的妇女背过,这便把目标范围缩小了大半。
我转过身,看向闷油瓶。
他正端个锅一样端着孩子,蹲在我旁边安静看我思考。
这孩子也异常冷静,坐在闷油瓶手臂上严肃看着,一大一小两对招子就直直盯着我的脸。
我喉咙动了动,目光收回时才发现这孩子手里端着一艘小船,因为围兜的遮挡才一时没有发现,这是一个中世纪的船模,船身陈旧,细节处甚至粘杂着霉锈,虽然做工繁琐极为精致,看得出并不适合三四岁的孩子做玩具。
这艘旧船的出现我毫无头绪,需要更多线索与思考,因此我若有所思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转头随口对闷油瓶说把孩子哄一下吧。
闷油瓶看看孩子,孩子看看他,他看看孩子,孩子看看他,然后他开始哄孩子。
“别哭。”
胖子对孩子的来历接受度比我们两个高,尽管我多次解释,他始终认为这孩子与我们两个或者其中一个有血缘关系,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小满哥嗅了嗅孩子的气味,然后嫌弃地原地转圈用后腿在地上刨了两刨,他才接受事实证明了我的清白。
“这孩子肯定没吴家血统。”他回过头来。
“为什么?”我叼着甘草棍发问。
他摇摇头。
“因为狗不理。”
他说完这段话的时候眼睛已经不自然地瞟向了闷油瓶,我也随着他看过去,看到正在打水的闷油瓶动作停了一下,察觉有些不对,而后慢慢回过头来,幽幽看着我,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我能感受得到强烈指责。
孩子来时身上没带名字,自己问他他也说不利索,我不清楚孩子的亲生父亲有没有给他取名字,但一旦孩子未来发现我是个野爹不承认我给他取的名那我岂不很没面子。因此我决定让孩子自己选,摆出了吴敌,张飞和张牛逼中间选择让他自己挑,但他哪个都不选,选择摇摇晃晃把抓阄的纸条糊到了小满哥脑门上。
为了图方便,我径直叫他小瓶儿。
我不是什么好人,道德存在不少瑕疵,但也知道该怎么做人,孩子虽一时摸不清来历,好歹也跟我们有缘,我也过够了不负责任与风来雨去的年纪,如今有这么个负担,反倒像船锚沉海,称心得很。
还有一点,我觉得这个孩子像闷油瓶。
小瓶儿在我怀里就安静的很,环抱着我的脖子不出声,有时候我伏案半日,他就可以坐在我腿上抓笔记玩,攥着小饼干打瞌睡,直到胖子过来扯走我写的半卷宣纸,把他拎出去尿尿。
闷油瓶带就不行,闹腾,要人抱着这摸摸那蹭蹭,对所有事物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出去溜一圈特别喜欢伙同闷油瓶给我带土特产回来。比如土,果子,鸟蛋,隔壁大妈的擀面杖。
胖子带的时候爷俩就喜欢就对着喊话,胖子跟狗吵架他就在旁边帮腔作势哇呀呀呀,胖子上厕所开声控灯哈一声他就在外面跟着哇一声,并乐忠于在我蹲坑的时候替我召唤光明。
我觉得这孩子这么下去指定得出点什么毛病。
多了个孩子后,也生出一些弊端,比如睡觉问题。其实我们家其实不小,但是孩子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睡,胖子睡觉睡得沉,我怕他夜里翻身把孩子压着,因此小瓶儿跟我和小哥在大床上睡,我睡觉算老实,小哥更不必说,后来因为睡眠质量太好我还曾半夜爬起来时试探他的鼻息。
当然,小瓶儿跟我睡是高兴的,可闷油瓶说不准会高兴,有的时候前一天晚上小瓶儿在我怀里,闷油瓶在山里,醒过来的时候我在闷油瓶怀里,小瓶儿横在枕头上。再或者有时候我在拍睡小瓶儿,醒过来发现闷油瓶在拍我。
与此同时的,这段时间我也在一直在四处孩子的来历,比较集中突破的线索就是那艘旧船模。
我几乎用了一周的时候对船上的锈蛀点进行打磨清理,在不吃不喝十二个小时的修复后,终于在船舷上拓下了模糊不堪的几个英文字母。
...esus
Jesus?耶稣?
我愣了一下,莫名有些不太舒服,但并不认为这种带有信仰意味的高频词汇出现在船上有什么特别意义,还是僵硬动了动脖子,摘下眼镜把腿上吃手的小瓶儿抱起来,伸手拿了奶瓶准备喂奶,并把手机夹在肩膀耳朵中间,准备联系几个搞海货的老主顾问问情况。
走到门口一扭头,就正看到原本现在桌子旁边被忽视的闷油瓶。
我一时无暇分心,简单用眼神示意稍等,然后继续打着电话喂奶,仔细听那边关于旧海船的史故,闷油瓶就闷站在桌前面看我,几次想似乎想表达些什么,欲言又止,见我始终没有注意他,目光慢慢锁定在了桌子上的那艘旧船模,开始试着伸出手。
我感觉不太对劲。
下一秒我瞬间认错说小哥别动啊可别动,别招他哭。
闷油瓶继续闷站着看我,沉思了一下,啪嗒给我扫了下去。
我抱着孩子幽幽看着他。
后来这艘船就被我锁进了家里的老保险柜,这柜子是以前气象站留下来的古董,铁皮制的共九个门,时间久了面上掉漆皮,胖子就买了张周杰伦海报贴在那,因为柜门太多他就裁成一块一块的,手臂那边被正好裁了下来,每次开柜门我都感觉周杰伦要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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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慢慢过去,小瓶儿学的话多起来,腿脚也利索了不少。我深知义务教育孩子的重要性,因此主张把孩子送去幼儿园进行简单的学前教育,希望不要每天以我们仨为学习榜样。
说这话的时候,我把床单抖开准备晾晒,低头在单子底下看到一个小小的奶白拳头,伸手去接,接到了一个小红果子,然后听到小瓶儿哒哒哒干劲十足跑开。
我把床单撩起来,正看到巡山回来的闷油瓶也站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我一愣,去接,他拳头里藏着两个红透的山楂果,然后自己也头也不回径直走开。
胖子表示上学没有意义,拽着围兜把小瓶儿一身土拍了拍,拿手沾水囫囵了一把孩子跑的汗腻腻的脸,转头又顺手抹了一把经过的闷油瓶被风吹翘的头发,问我上了学难道孩子能学会自己穿衣服?
我低头摩挲了一下那三个山楂果,拿了一颗咬了口,说不仅能自己穿衣服,孩子学完半夜就爬起来给你做一顿三菜一汤。
镇上有个很不错的公立幼儿园,看上去安保工作做的也十分到位,看门的保安大爷戴上防暴镜活像老年版黑瞎子,让人怀疑是哪位退休同僚下岗再就业。
我们家离镇上不远,开车不到二十分钟路程,大多数情况下是由我来接送,偶尔闷油瓶巡山回来也会顺路去接。他不太喜欢使用电气时代的交通工具,因此选择骑着二八大杠去,一来能健身,二来也能让孩子多运动运动。
我一开始不知道他说的多运动是什么意思,直到有天我在村口乘凉,遥遥看见闷油瓶把孩子从后座上放下来,冷静给孩子扣了顶小草帽,然后在林路上试图开始遛孩子。
我穿着拖鞋几乎一路扬尘冲下了田垄一把把崽拎了起来,速度之快让村里放学的初中生在之后几周谈起来时都大受震撼。
日子就这么过,我以为这种生活会持续很久,久到我记不清现在的岁月,直到再正常不过的那个傍晚,我如往常一般去幼儿园接孩子的时候,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站在门口接送的老师告诉我小瓶儿已经被接走了,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我点点头,闲散地绕了绕手上的车钥匙转头向外走。
而后我隐约听到老师笑留了一句:
“不是刚才您自己来接的吗,怎么还能忘呢?”
我绕住车钥匙的手指僵了一下,瞬间觉察到不对,回过头发问,“我自己?”
这位年轻女性有些讶异,探出身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而后有些忍俊不禁,“是您啊,一模一样的脸我们怎么会认错呢。”
这句话出口我心彻底凉了半截。
一模一样的脸。
我整整僵站了五分钟,脑中构架出无数可能性与线索,理智也在初次崩溃中慢慢重组,我本该想到的,本该想到的,藏地,英文,同一张脸,线索打散重构的过程中我的恐慌慢慢平复,并且逐渐转为极端的愤怒。
就在此时,我目光落回了小金杯的雨刷器,看到上面夹着一小张卡片,似飞蛾在风中抖簌,十足的嘲弄意味。
张家人的地方并不难找,我自一肩肘撞开半旧的升降梯门踏进起,便有无数双眼看了过来,他们似乎对我短时间内精准找到具体地点而感到惊讶。
这是一片废旧工地上的烂尾高楼,三面立着格格不入的大塔吊,另一面是被人为开凿的山壁,期间错落着无数蜂巢一般的悬洞,烂尾楼这一层便与其中一个洞窟平行而设,老把戏而已。
张海客穿着便装,正站在其中较大的一扇窗前看着对面的山洞内容,他身边,架着一艘足有半人高,繁琐精致无比的西式老旧船模,三桅八帆,海锈遍布。我认得出,这是小瓶儿玩具船的原版。
我没想跟他废话,径直穿过房间,直视着问他孩子呢?
张海客似乎看得出我在压抑,第一时间说孩子很好,并表示希望和我聊聊。
我有足够的底气相信张家人不会对我动手,但仍用余光扫视了一圈,确认小瓶儿不在这一层。张海客看着我的反应若有所思,许久笑了笑,说你已经猜到了?
“他是你们下一代预备的张起灵是吗?”
这是我在得知孩子属于张家时的第一反应,张家对张起灵这个人的迷信度其实平平,他们更迷信的是这个标志,自80年代张家的活动轨迹便看得出来他们对张起灵的执迷,小瓶儿有藏南血统,是他们复刻张起灵计划中的某一个选择而已,因此这是我唯一思考的可能。
他却并没有被看穿的尴尬,反倒继续看着我,眼神中多了些怜悯和不过如此的无奈,张家人的目光逐渐看过来,四面八方,冷静且审视,紧紧钉在了我身上。
我全身的血凉了半度,大脑再次开始缓慢运作,直到眼神落在他身后的那艘旧船船身上,这是我第一次清晰看到那排英文:Theseus.
忒修斯之船。
也就在一瞬间,我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我后退了一步,这并非下一个张起灵,而是下一个……
我。
他们在复制我!
我脑中轰鸣,看到张海客打了个理当如此的手势,“族长的身份无可动摇,张家已无力再创造第二个张起灵,但是我们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为族长创造熟悉的精神层面环境,从而顺利保证张家的绝对稳态。而最快捷的方式,便是通过你,亲手创造完美的复刻环境。”
他笑了笑,转身向我展示那艘旧船,“简单说,我们希望有另一个你,可以稳定陪伴在族长左右。”
你不会明白的,你也从未想过。
当他是一个家族的符号和图腾,他的意义超乎常人,他的生老病死也将成为一触即发的兴衰象征,你不会明白。他有些悲悯地看着我,像照镜子一般带着荒诞感。
我听了只觉得荒谬,沉默在原地,反胃感愈发强烈,许久才冷笑出了一声,是我错了,你们他妈真的可怕。
报复与破釜沉舟的情绪开始上涌,我伸手,反手缓缓攥住了腰后的大白狗腿,死死盯住那艘旧船,想到什么,不怒反笑:
“你说,这个计划,会不会出现漏洞或者意外?”
四面有人笑了起来,张海客看着我摇摇头。
“没有意外。
除非不可抗力,世界崩析。”
下一秒,无数碎片自我眼前猛然四散飞溅,由于我的失神,天地间一切都放慢了动作,让我足以看清面前的老旧船模在瞬间被砸得稀碎,日光骤然,天光乍现。
如同末日般的意外。
硝烟滚滚中,我拿开遮光的手,于混乱中看清了逆光的闯入者,闷油瓶踏着废墟,单手提刀自天光中走了进来,他仍旧没什么表情,自浮尘散去后,摘下兜帽提刀踏入。
莫名的,我居然有点荒唐的笑意。
不可抗力。
他们求仁得仁的不可抗力。
闷油瓶单手绕住借力的寒光凛凛的铁链,踏过一地碎片残骸,逆着狂风与骤光径直向我走来。
他横腰绑着条藏带,背后用大衣衣袖紧紧护着什么,我正在缓神中,看到他的背后伸出一只小拳头,拳头里攥着小小的一颗山楂果,而后我听到小瓶儿奶奶地晃着手冲我喊了声“麻麻麻麻……”
闷油瓶并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看那些张家人,只是冷冷扫了一圈,而后伸手用锁链一把把我兜了过去,仿佛我多待一秒便会原地蒸发一般,单手环抱让我腾空换位站到了破损的窗台前。
外面山风呼啸,脚下足有四五层高,我抬头看看塔吊又看了看对面的山洞,脑中瞬间警报声大作,想大哥你总不会想从这荡过去吧?
“抱紧。”
下一秒我腰被闷油瓶死死一揽,箍得我窒息了两秒,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而后双脚离地,逆风而的双风道迫着我们靠得越来越紧,足让我听到闷油瓶的心跳频率,随着我的贴近愈发加快。
万里长风过,浮生万象,无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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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后我睡了很久,做了很久的梦,梦里风很大,我在风暴圈中心,巨浪滔天。
半睡半醒间,我睁了一下眼,而后风暴吞没了我,我慢缓下沉,听到自己在问闷油瓶,你相信忒修斯悖论吗?
冥冥中,他看了我一眼。
“忒修斯悖论可以运作,是因人为更替,但我恋旧,我只有一只故舟,他可停可航,可衰朽可沉落,我在这,他便可泊至天地尽头。”
我们似乎有对话,又似乎从未说过话,但他回答后,我感到身体浮空而上,越过深海万里,向海平面外的阳光浮去,光点在我眼前无限放大,风声起飞鸟掠,而后陷入无限重梦境中。
我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近暗了,睁开眼就看见一左一右黑漆漆两双眼眨巴眨巴看我。
“怎么了。”我伸手拿小奶围兜去擦小瓶儿口水,把他从我头上抱下来,含糊清嗓子问闷油瓶。
他沉默着看我,我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也静静与他对视。
许久后他亲了亲我,轻声说。
“饿了。”
“孩子饿了?”
“我也饿了。”
万籁俱寂,窗户没有关,夏风转秋意反倒柔得很,我听到远处有人在山头唱秦腔,慢慢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他笑。
好,我们去买豆包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