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

天还没亮，阳台门顶上的玻璃窗户外似乎站着什么东西，像一只冠头鸟，贴着玻璃东张西望着，像是在打量着合适的筑巢位置。我从床上起来，拉开蚊帐的链子走近门口，它看到我后一下子就飞开了。屋里一片漆黑，我推开门，阳台也是一片漆黑，但对面的大楼似乎天亮了，我一时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因为傍晚时，阳光的余晖依旧能照亮我对面的楼，反倒是阳台和屋里黑了许多。对面大楼的空调机上，我看到了那只飞走的生物，那是一只猫头鹰，正站在阳光下，全神贯注地盯着我阳台张开的门口。也许是因为太黑的缘故，它并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我，于是我躲到门后，暗中观察着，视线从对面大楼的空调机上收到了阳台门口。阳台被黑暗笼罩着，如同在某种巨大物体的影子下。我不知道那只猫头鹰是不是还在对面又或是飞走了，我没有探出头去，因为担心被它发现，不过我隐隐有预感它会再次飞来，而我要做的就是等待。我一手把着门，一手撑着屋子的墙，把自己隐藏在屋子门后深处的黑暗中，我确信即使有人站在阳台上往屋里看也看不到我，而且我几乎没有任何动作，为了确保不发出任何可疑的声响，我甚至费劲地控制着阳台的门，好让它准确地停在现在这个位置。这样一来，我的屋子就仿佛无人一般，像一动不动的石头或木头，静静地在黑暗中等待着来客。我的视线从屋子深处穿过门的边缘，尽管外边一片漆黑，但是因为对环境过于熟悉，我仿佛看到了临近屋子陷进去了的墙，那是第一个卫生间，里头更黑了，我仅凭着感觉想象着挂在水龙头上的因装满了垃圾而鼓鼓的超市塑料袋。这时，门边缘上一个同拳头般大小的半圆形的黑影探了出来，是那只猫头鹰没错了。它似乎并没有发现躲在门后的我，而是观察着四周，这让我感到兴奋的同时也多了份疑惑，难道最应该观察或警戒的地方不应该是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吗？它甚至都没有往门后看一眼，或许是因为门后实在太黑了，如同一堵黑墙。总之，它率先观察屋子里头让我有些吃惊，但这无疑是我观察它的好机会。它也和我一样，在探进半个头到屋子内后便一动不动的，我俩仿佛在玩儿时的木头人游戏，不过它那隐约闪光的眼珠子在灵活地转动着，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或许是在寻找筑巢的位置，或许是在搜寻着刚才仿佛看到了的那个可疑的我。我的手离它仅有巴掌的距离，不过它并没有发现，而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到了这儿，它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连羽翼挥动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地出奇，我并不知道它是先停在阳台上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问题才又前进一步，还是一口气就毫无声息地飞到了这里。仔细想想，我甚至搞不懂它是怎么停在门上的，门上并没有可以站脚的地方才对。我和它就这样僵持着，飞速思考着，并绷紧神经高度警戒着四周，同时又静悄悄地行动，都想着避免被彼此发现，或许我自觉我更胜一筹，但谁知道呢。我们一动不动地融进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因为要精确地控制门的位置耗费了我大量的神经，我握着门的手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尽管看上去很轻微，但还是被它感觉到了，它终于知道看向门口这片貌似漆黑得没有一丝生气但对它而言却是最危险的地方。我不知道它有没有发现我，因为它的眼珠子在我四周胡乱地打转，不过，或许是出于警戒的考虑，它一下子飞开了，停在阳台的地板上，这下子倒是确实让我听到了它扑动翅膀声响，我像中计般探出头去，四目相对，我的轮廓在屋内的黑影中成形，它警戒地打量着我，我正准备动的时候它便速地转身飞过了阳台的围墙，向下飞到不知哪儿去了，空剩我一人趴在围墙上，在黑暗中探头搜寻着，对面的大楼仍旧被阳光普照着，而大楼的空调机上什么也没有，这次大概是它不知躲在哪颗树上观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