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与守望（二十四）

我们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平常排队等校车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虽然没有人了，却多了几只整齐排列的小猫，大概有五六只的样子。这些小猫昂首等候，就像夜间里不经意散发的高贵一般，但是仔细一看，好像是学校经常见到的猫。它们就像平日里等车的学生一般，无聊散漫地摇着它们柔软可爱的尾巴。灯笼倾心于它们的侧影，亮红色宛如梳子把它们的体毛梳得美丽而整洁。它们的双瞳如同萤绿色宝石一般闪闪发光，与此同时它们凝视着前方，仿佛一切都与它们无关。

不一会儿，车来了，开车的是一个猫头司机，挺可爱的。样式还是那个老样子，跟我们印象中的车子没有多大的差别，只不过车轮那个地方有些不同。这个车是悬浮着的，四个轮胎好像与地面平行，还时不时喷射着气体，底盘部分烟雾缭绕，就像是天上飘下来的一朵云。猫咪们整齐地上车，一个接着一个。在它们踏上车门的那一瞬间，它们变大了，变成了直立行走的人形。它们穿着不同颜色的西装，它们的猫头戴着扁平的礼帽，猫须微微翘起。它们投下乘车所需的硬币。投币流程结束，车门关闭，排队的猫也全部上了车。悬浮的车启动了，喷气而上，就像半人马那四条强壮的腿一般。车子低空飞行，向南边飞去。晶莹的梧桐叶混合着车子喷射出的雾气，灯笼也时不时照亮着它所前行的路。车子逐渐消失在南门对面街道的拐角处。那些不可思议的猫也飞向了未知的地方。从始至终它们也都忽视了我们，仿佛我们从未存在一般。

“感觉我们这个样子，就像公路片一样，走一步就会有不一样的东西。”我玩味着刚才的场景，随后说出了这句话。

“公路片？算是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吧。我们接着走下去吧，指不定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呢。”言谨还是那么平静，真羡慕她那种遇事不慌的性格。

“走吧走吧，我也想看看。”我和言谨肩并肩，一起走下去。

刚才猫咪排队的地方的不远处就是小树林。晶莹梧桐林还是在发挥着它的能效，我们慢慢地靠近，仿佛不自觉带着敬畏神灵的心态。我们走在路的西侧，这一侧靠近小树林。过了不久，我们来到了小树林，树林的高处挂着新鲜出炉的灯笼，红白相间的光景着实让人有些迷幻之感。小树林的梧桐树虽然不多，但是树林的布局加上黑夜的笼罩，总会产生浓重的神秘之感。夜风浮动，树林发出悦耳的清亮之声，好像有许许多多的风铃盘旋在上空，又好像无数倒挂的玻璃高脚杯相互触碰的声音。供人休息的褐色木桌上也刻着散射周边的光亮，使得桌子的形态处在一种可见可不见的隐秘状态，桌子上面的回形纹路也隐藏了起来。这时候小树林的旧木小径开始闪亮起来，小径上的每一个木板闪亮着光色，每一个木板轮换着，就像流动的水一般。随后发着银白色光亮的旧色长条木板飘浮起来，大概有十多条左右。它们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像一个被快速打开的竹简一般。这是形似银条的木板快速运动，飞向小树林南边一块较大的空地上，那块空地也铺满了规格不同的旧木板，不仅如此，空地上有一个三四十厘米高的三角褐色木台。木台上有着许多平行的缝隙，缝隙里面放着许多落叶，像一群安睡的婴儿。那些银色木板飞向了那个台子，围绕着台子旋转，旋转的那一瞬间，台子缝隙里面的枯叶突然喷射，每片叶子都带着火光，叶子尾部还有着烟火点缀。叶子集体绽放的那一瞬间，就像是一簇簇在空中绚烂绽放的银色烟花。银色木板依旧围着三角形木台。在银色木板旋转的这一段时间里面，我仿佛听到木台之上有着钢琴的声音。正在我想象的这一时刻，木台之上传来这么一段声音：

They...

是英语，之后再结合里面钢琴的音乐声：#2#1#5#1  #2#1（#5）#1（#表示升半音，括号表示低音，此记谱法多在半音阶口琴圈里比较常见。）

我猛地一震，原来是这首歌。前奏行进的时候，里面传来一段磁性嗓音的对话片段：

They serve the

purpose of changing hydrogen into breathable oxygen

And they're as

necessary here as the air is, on Earth.

But I still say,

they're flowers.

If you like...

Do you sell them?

I'm afraid not.

But, maybe we could

make a deal.

 

“《Flower Dance》是这首曲子吗？”言谨抢先一步说出了我想说出的话。

“嗯……是这个”我支支吾吾地回应她。

“是不是你比较喜欢的曲子？”她又接着问我。

“是！”我很激动地对她说道，就像小孩子看见了喜爱的玩具一样。

“我们接着看吧，估计后面还有更精彩的部分。”言谨说道。

“好。”我坚定地回答她

前奏唱词结束，我们就像看自己喜欢的音乐会一样充满期待。十多条银色木条螺旋上升，那个姿态，就像DNA构造的单边螺旋一般。钢琴声飘送进我们的双耳，就像水滴落入水中的声音，无法用言语说明的空灵之美。表演的帘幕打开。银色木条整齐地排列着木台的后面。银色木条的光辉照亮木台，精致的钢琴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令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钢琴旁边竟然坐着一个演奏者，我还以为在这个地方只有我和言谨两个人，没想到还有其他人。这位演奏者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色西装，我借助微弱的光才能看见他平静的表情。他闭上双眼，享受指尖划过钢琴键所带来的美妙声响。他不急不躁地踩着延音板，使得音符发出的声响变得更加绵长。原曲是有着明显的鼓点节奏的，但是这里只有一架钢琴，所以就没有了鼓点。但是钢琴表现的纯音乐形式则会让我们更加的浮想联翩。琴声盘旋在上空，如同随处飘荡的花朵，演奏者仿佛用着自己的想象来诠释这首曲子，他手下琴键的轻重缓急都在诉说着他长久以来积累的心情。他传达出来的心情仿佛周围的晶莹梧桐林合为一体，他手中表现出来的音色使得高处的灯笼色调变得更加的温暖。他侧面的银色木板变成了他表演的背景板，它们随着音色的起落而起舞，时而像缓慢起伏的波浪，时而像画家笔下灵活的粗壮线条。演奏高潮之处，它们宛如喝醉的丝巾一样舞蹈，它们的身体变得柔软，随意舒展它们自己的姿态，它们如同无所不能的神一般，尽情释放出它们的狂热，它们在起舞，乐声承载着想象也随之起舞。

演奏完毕，演奏者的手还停留在琴键上，他似乎睁开了眼，平静地凝视前方。他站起身，面向我们鞠躬。

“感谢你们！”他这样说道。

此刻下起了雨，小树林里布满了庞大的雨幕，演奏者在雨的残影之中坐回他原来的位置。银色木板围绕着他旋转。演奏者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旋转之中。

“他也是‘造形文本’吗？”我问言谨。

“是的，他在用他的想象演奏这首曲子，那架钢琴也是他描绘出来的。”

“演奏型文本，看来他的创造者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我感叹道。

“啊下雨了，忘记带伞了。”我对着现在的雨一片惊呼。

“忘记告诉你了，这个雨是月光雨，顾名思义，就是月光倾倒下来的雨，下在你身上的，是一片银色的光芒，不会湿透你身子的。”言谨指了指天上。

我摸了下自己的衣服，衣服没有湿透，但是还是有水滴进入衣服当中，脸上也感觉到一片湿润清凉。月光清凉，也挺好。

我们望向那些银色木条，它们依旧围绕着中心。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