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组】山茶花与火（4）
“张姐，你做啥呢，这么香！”
不远处，一个中年女人正趴在窗户口，用尽全身力气往里探。另一个女人打开了门，示意她进来。
不得不说两人嗓门儿是真大，本来打闹的王耀和阿尔弗雷德注意力完全被她们吸引住了。
“做红烧肉呀？诶，那个呢，那锅里蒸的啥啊？”女人指向浑身冒白烟的蒸锅。
被称为张姐的女人笑笑：“那个啊，清蒸鲈鱼。”
“哇，这一整只鸡，白斩鸡啊，真想尝尝！”
张姐抓起那人的手腕，把盖子重新盖回上：“下会来吃吧，今天不行！”
“咋了，什么好日子，做这么多好菜？”
“我儿子今天回来，他说四点就到家，还带了女朋友！”
“哟，谈对象啦！”
……
阿尔弗雷德来到山下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吃过什么好吃的了，他并不知道那些菜是什么味道，却听得两眼放光。
“耀，她说的那些菜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诶。”
“确实，都是不错的菜。想吃的话，有机会我给你做啊。”
“真的吗！”
“那当然。诶，对了，晚饭来我家吃吧，今天包饺子！”
“饺子？是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少年好奇又欣喜的表情让王耀看得发愣，随后弯起眉宇，拉住他的手腕：“前面不远处就到我家了，走快点啦！”
屋子外形和其他家的大差不差，门口是一片空地，低矮的围墙将其与外界相隔，墙边长出许多杂草，靠东有一棵梧桐树，深绿的叶子偶然掉落，与青草相栖，野花相衬，其乐融融。
王耀拨开门栓，推门而入，又推开房屋的大门，喊道：“姥姥，我回来啦！”
“沃唔沃唔～”
闻声，一只土黄色的狗飞奔而来，站起来扒在他腿上，尾巴画着圈，吐出半个舌头。
他把狗抱了起来，一边努力躲避舌头洗脸攻击，一边摸着它的头：“虎子！想我了没！”
被放回地下后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身体压低，紧紧盯着跟在后面进来的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王耀蹲下去揉它的脸：“这是自己人，不要凶他啦。”
那狗好像真听得懂，在他手旁蹭了蹭，又走到这个陌生人脚边，绕着他闻了一会儿便摇起了尾巴。
“要不要摸摸它，它和你示好呢！”
“真的吗？”刚刚被凶的人有些受宠若惊，随后挂上一个笑容。
“你快摸摸它，虎子一般对陌生人不会这样的，它应该挺喜欢你的。”
阿尔蹲在黄狗旁边，慢慢伸出手，停在空中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爽快地放在毛茸茸的脑袋上，见那狗吐着舌头像在朝他笑便乐了起来。
金色的头发镀上一层光，王耀不自觉把手放了上去，待那人看过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尴尬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好看的头发揉成鸡窝，然后跑开。
“王！耀！”
阿尔追了过去，刚出大门发现那长发男子已经跑到两百米开外，但他个子比他高，用点力气还是容易追上的。
他跑到那人侧面，抓住他的手。直到“哎呦”一声出口，那人才迅速停下。
“碰到手了？我看看。”王耀眼里没了调笑，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认真。
“……不闹了不闹了，你看看，本来都有点结痂了，又裂开了。”
“那不行，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小精灵上前一步，半个身子压向他，手向背后伸去。
温热的呼吸打在王耀耳畔，一阵酥麻传遍全身，引得他愣了神。只见那罪魁祸首把玩着一根黑色皮筋……有点眼熟。
“扯平了，你可别再报复回来了哦 ，不然没完没了了，回去吧！”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被迫散下，恍然间脑袋里嗡的一声，说不出的羞耻感爬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只是很平常一件事。
“你怎么了？”见他不说话，小精灵凑上前，向他挥手。
“没 ……没事，走吧，回去了。”
“那这个就归我咯！”
“你！”
阿尔立马把举着的手躲在背后，另一只手抓住他伸来的胳膊：“别这么小气嘛，当做我第一次来这里的纪念。”
“啥不能纪念，你非要这个干嘛！”
“我就想要这个嘛，其他也没什么想要的。”那人委屈地眨眨眼。
“……随你吧。”王耀低着头，只是一股脑地往前走，没再看背后的人，确切地说，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
“诶你突然走那么快干嘛！”
阿尔追上他时刚好到家门口，刚刚没关门，虎子也没跟出来，只是在门边等着他们。
黄狗摇着尾巴，迎面扑来欢迎他们再次回家。
“小耀，回来啦。”
顺着声音来处望去，一个半驼着背，手背在后面，走路有些费劲儿的老人正笑着朝他们而来。
“姥姥！”王耀大步走去，挽住老人的胳膊，再陪她一起慢悠悠往回走。
“这是……”
“啊……这是我朋友。”
“是咱们村的吗，没见过呀。”
“呃……那个……”
谁会相信这种事呢？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看向阿尔……他好像比自己更慌张。那人看着地面，表情严肃，没有察觉到他求助的眼神。
“你是精灵吧？”
短暂的安静被打破，小精灵看向说话的人，她正眯着眼。慌乱的紧张感将他包裹，老人笑得十分慈爱，他却控制不住颤栗。
好像做错事了……树爷爷说过被人类发现后果会很严重。和王耀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就十分后悔，他觉得自己像被灌了迷魂汤，鬼使神差的，不知道怎么就上去说话了，当然他要庆幸王耀不是一个会带着浓郁偏见看事物的人。
王耀瞪大了双眼，果然姜还是老的辣（bushi）：“姥姥你怎么知道？”
“啊！”老人不知何时走到阿尔身边，少年被摸到胳膊的一瞬间吓了一跳。
“别怕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
王耀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意识到阿尔的不对劲。于是向他走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两人重心不稳差点摔下去。
“好啦，先进屋吧，在门口站着干嘛啊。一路上渴死了，姥姥我先带他进去喝点水，你慢慢来啊！”
“好，你们先去吧。”
王耀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无意间闯入鼻腔让人身心愉悦。熟悉的味道让他安心下来，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搂着他的人感受到变化，幽幽道：“刚刚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
王耀帮他理了理头发：“喝水吗？”
“好。”
只见那人走开后不一会儿拿了个玻璃杯出来，上面印着红色花纹：“柠檬水，味道很淡，尝尝吧。”
“嗯……听姥姥说的话，你刚刚是在…害怕吧，我大概也能猜出来一些，不过你别怕，姥姥人很好的。”
“……嗯。”
小精灵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有些伤心，头发还有些许躁乱。王耀的角度看他竟莫名可爱，几乎条件反射，朝着那脸捏了过去……软软的……
这懵逼的眼神……也太可爱了吧啊啊啊！
“咳……那什么，我是说，开心点啦，无论如何姥姥也不是不讲事理的人。”
精灵张开一个笑：“嗯，好。”
“一会儿和姥姥道个歉吧，刚刚有些不礼貌哦，她也是一番好意。”
“好，我知道了。”
“小耀，我看虎子鼻子上又长疮病了，你一会儿给它涂个药吧。”
“好我一会儿去。”少年把老人扶至沙发，嘴也没少动：“姥姥你累吗，快坐会儿吧，又去徐奶奶那儿打麻将了吧，咋样赢了没……”
姥姥把他的手拍开：“你年纪轻轻一小孩儿怎么像个老妈子！”
“嘿嘿，我乐意！”
他把阿尔拉过来一起坐下：“我介绍一下，姥姥你刚才猜的没错，他确实是只精灵。”
小精灵抢过话茬，低着头，不太看得清表情：“姥姥好，我叫阿尔弗雷德，刚才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嗯，没事的，我知道你们被人类认出会很危险。”
“姥姥你怎么知道？”
“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一只精灵，我刚才也是恍然觉得像，结果还真被我猜中了。她和小阿尔还挺像的，金色头发……嗯……不过眼睛是绿色。”
“怎么都没听您说过啊，这么有意思的事。”
“都是陈年旧事，没什么好说的。”
黄狗趴在王耀腿边，享受主人的摸头服务，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时不时伸出前爪抹两下鼻子。
他拉了下旁边人的手肘，人已经起身：“走吧，去给虎子上药。”
两人蹲在前院，树荫下，阿尔帮忙抓住狗子防止乱动，王耀一手用蘸了药膏的棉签给他上药，一边不忘安抚它：“虎子乖，听话啊：”
好像真的能听懂他的话，那狗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等他上药。
下一秒王耀就后悔这么想了，这狗性子还是没变，一擦药就舔，于是叹了口气，无奈道：“又把药膏舔掉了，这鼻子上的疮病还能治好不能了。”
忽地一阵大风吹来，麻雀吓得冲出飞舞的树叶，杂乱的叽喳声萦绕耳畔。
少年正苦恼着，并未发觉额前落下不少碎发，与之相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移至他身旁，帮他拨开稀疏的头发。
王耀似乎被吓到了，猛地抬头，却对上了一抹湛蓝。他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颜色，清澈而明亮，懵懂又干净。天空广阔而神秘不及它，大海孕育众生也不及它。
蝴蝶于花枝漫舞，炫耀多姿的身形，虎子吐着舌头，向那舞台奔去：“汪呜！汪呜！”
这一叫令对视的两人回了神，脸颊微热，局促地不知看哪。蝴蝶不见踪影，精力旺盛的狗子又跑了回来，这才解救尴尬的空气。
“那个，热…热死了，我们回去吧。”
“好呀。”
刚才太紧张没注意，重新走进屋子才发现客厅这面墙密密麻麻的。
注意到阿尔的眼神，画的创作者缓缓开口：“这个是我小时候，大概一年级的时候画的。”
小王耀那天在地下捡到一个块儿黑色的石头，不知为什么就带回家了，偶然间发现可以在地下画画，便灵光一闪，创作出了这幅耗费他许多精力的画作。年年岁岁，万物更迭，不过十余年，明亮的黑色悄悄变为浅淡的灰。
画上是几个歪歪扭扭的人，最左边是妹妹，手里拿着一朵四叶草，往右走是他自己，比春燕高一个头，和妹妹的手牵在一起，再旁边是比他大两岁的表哥，最右边是两个高出许多的人，一个背着手，一个驼着背。
“这个是姥姥，这个是姥爷。我还记得那会儿姥爷成天说我们闹叫我们回家别在这待哈哈哈，然后姥姥就数落他。”小画家指着墙上的人，好似想起什么，略带笑意，眼里埋着一丝黯淡与怅然。
“这个呢？这些是什么？”
“那是我们小时候得的奖状，那时候好像很流行这个哈哈，小孩子得了奖状都要贴在墙上。”
“奖状？干啥用的？”
“就是你做的事好了，学习好了比赛拿奖了啥的，会受到表扬，给一个奖状，夸你干得不错 。家长会以小孩得到这个东西为荣誉，所以要往墙上贴。”
“原来如此，听上去还不赖嘛。”
“不赖？”
“就是感觉这个奖励机制挺好玩的。”
“好玩？可当它变为很多人的唯一追求时，就不是好玩这样的叙述了。”
姥姥突然走了过来：“说啥呢，听你俩说半天了。”
“啊，没啥，咋了？”
“还咋了，叫你俩半天了，快过来包饺子！”
“哦，好，来啦来啦！”
王耀习惯性去抓阿尔的手腕，却不经意握住四根手指，两人都吓到一般弹开，又相互笑笑缓解奇妙的氛围。
卖豆腐的阿姨从门口路过，虎子在铁门内汪汪吠叫，阳光又一次被云层遮挡，空气变得清爽，也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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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狗子上药和墙那一段小小借鉴了一下《中国奇谭》第四集和第九集中的一点片段，很喜欢的两集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