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奴役之路(2)
这次我们要说的是,弗洛姆所说的个人的逃避机制。
一旦赋予个人安全的始发纽带被切断,一旦个人面对着与自己完全分离、自成一体的世界,那他就会面临两种选择(积极的与消极的),因为他必须克服难以忍受的无能为力和孤独感。
弗洛姆认为,积极的面对方式是能够自发地在爱与劳动中与世界相连,能够真正表达自己的情感、感觉和思想并与世界相连。而他认为的消极的面对方式是,放弃自由,试图通过消除自我的方式来克服孤独。
于是这就产生了所谓的逃避自由的现象,现在我们来说这些逃避的机制。书中逃避机制分为三个部分,权威主义、破坏欲和机械趋同,我们将从这三方面讲述。
权威主义
弗洛姆把常人身上的施虐~受虐性格称为权威主义性格。因为施虐~受虐者的特征总是针对权威的态度,他羡慕权威,并欲臣服于它,但同时自己又想成为一个权威,要别人臣服于他。
弗洛姆认为受虐冲动的方式各种各样,但是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消除个人自我,除掉自由的负担。而施虐冲动,也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折磨他人,使之痛苦的欲望。它的根本冲动为完全主宰另一个人,并从中获得乐趣。
虽然它们表面上是对立的,但是它们的本源来自同一个需求,那就是消除自由的共生情节,施虐与被虐只是在这情结的积极面与消极面而已。
在探讨这个性格结构在普通人身上的作用,即弗洛姆所说的权威主义性格之前。我们先澄清一下“权威”这个概念。
在弗洛姆看来,权威分为两种,一种是合理性权威,另一种是抑制性权威。
理想的合理性权威的例子是老师与学生,他们的利益是相同的,老师既是权威又是个榜样,充满着爱、敬佩与感激,学生学到的越多差距就越小,权威关系就趋于自我消散。抑制性权威的例子是,奴隶主与奴隶,他们的利益截然相反,他们是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奴隶充满了对剥削者的仇恨,而且他臣服的是与自己利益相反的人,这种仇恨只会带来冲突而且基本没有赢的机会。这就会导致一种盲目的崇拜之情来代替它,这种情感有两个功能:一是驱赶走痛苦又危险的仇恨感,二是减缓羞耻感,因为如果我的统治者是如此完美与强大,那我的臣服便是理所当然的了。
在我们现实生活中,这两类权威一般是混合在一起的,两者的比重只取决于具体权威的实际情况。而权威也并非人或机构,随着历史的发展,权威也慢慢从外在权威到内在权威(职责、良心或超我等)和匿名权威(常识、科学、心理健康、道德或舆论等)。而匿名权威相比前面两个,命令与命令者都销声匿迹,就像受到了无形敌人的攻击,根本无从还手。
现在我们开始探讨权威主义性格,对于具有这性格的人来说,着迷于有权力的的一方的原因并不是这权力有什么价值,而是这仅仅是权力而已。同时他们也排斥、鄙视那些无权力者,就像他们内心也这么对待自己一样。崇拜权力,鄙视无权力者,通过这种方式与权威融和,并消除自我。
在生活中也有那么些蔑视权威的人,这类人经常反抗一切权威,甚至对自己有利的那些。但是他们只是用反抗权威的方式来对抗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只是看上去为了个人的完整,去反对那些妨碍他们自由与独立的人。实际上他们只是为了反抗而反抗,因为这是他们力量的来源。(如果拒绝的那个人是我,那我就不会失败)与其说他们是革命者,不如说他们是叛乱者。
还有一些人,权威使他失望了,就转向其他的权威,这也是他们显著的特征。因为他们的目的只是权力。
对于这样性格的人而言,使他行动的是他根本的无能为力感,他是想借此克服它。依靠外在的权力获得行动的力量,坚信生命是由自我、兴趣及愿望之外的力量决定的。
破坏欲
在弗洛姆看来,破坏欲与施虐~受虐有许多交织在一起的地方,但是他们的手段不一样,他们不在于主动的共生,而是消灭其对象。施虐者想吞没对象,破坏欲则消除对象;施虐者统治他人,破坏者消除一切外在威胁。
破坏欲是逃避难以忍受的无能为力感的方式之一,其目的在于消除一切让自己显得渺小的对象。个人因为生命的成长受挫,于是把攻击转向了外部,生命欲受挫越严重,破坏欲越强,反之亦然。而在我们的生活中,破坏欲也经常被一些伪装合理化,譬如爱、责任、义务、良心、爱国主义等等,其实他们只是毁坏他人和实现自己目的的伪装。
机械趋同
机械趋同是指,个人不再是他自己,而完全被社会模塑,放弃自我变成了一个机器人,与周围的机器人别无二致也就不会感到孤独。弗洛姆认为,现代社会大部分人的思想、感受和愿望都是“他人”所希望的,他们以为这是自己的想法。就像被催眠的人,以为自己的行为是自发的一样。所以这些只能是伪思想、伪感情和伪愿望。
弗洛姆认为,现代社会抑制了人的批判性思维。伪思想看上去合乎逻辑和理想,但是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思想看上去对不对,而是这个思想是不是自己思考的产物,是不是自己活动的产物。问题不在于思想是什么,而在于思想的能力。我们现在的教育,说是掌握关于事实的知识,不如说是掌握更多信息。在生活中,就好像知道的信息越多,就越有知识一样,满脑袋都是袖珍文摘。他们以为自己说的话都是自己所想。
感受也是如此,大量自发的情感受到了压抑,并被伪情感所代替。只有那些处在金字塔底层与顶端的人用不着压抑自己的感受,因为前者卖苦力为生,后者没有“讨人喜欢”的必要。对于一般人而言,友好、欢愉和微笑还有所有能表达的所有东西,都像开关一样,成了自动反应。真实情感的缺失也导致了,电影和流行歌曲可以把廉价、虚假的多愁善感出售给那些成千上万患情感饥渴症的顾客们。
愿望活动也缺乏原创性,我们现代人好像有太多太多的愿望,好像知道自己所想是什么,但就是无法实现。上学时想要有个好成绩,毕业了想赚大钱,还要周游世界。但是如果停下来想一下,这些追求实现了,又能怎么样?这些都有什么用?这真的是我的追求吗?这些问题是很可怕的,会动摇整个人基础。于是他们会认为之所以会被这些问题困扰,是因为它们太烦人了,这些问题就有问题,然后再继续追求自认为是自己的目标。但是实际上,他想要的只是别人期望他要得到的东西。
当一个出色的戏剧剧情确定下来,每位演员都卖力地扮演分配给自己的角色,甚至演得惟妙惟肖,不乏创新之处。但是实际上,他还是只是在扮演一个角色而已。
这些原因导致了自我的丧失,加剧了趋同的必要性。如果我是一个别人期待的我,不是什么别的,那我是谁?“从心理学角度讲,尽管人们是活生生的生物,但他已经成了一个机器人,在情感和心智上死亡。虽然还活着,可他的生命却像沙子一样从指缝溜走。掩藏在现代人满足与乐观主义表面之下的是深深的痛苦与不幸。挣扎在绝望的边缘,紧紧抓住个性这个概念不放,想“与众不同”,而且只想“与众不同”,其他什么都不要。他摆脱了外在地束缚,可以随心所欲地按自己意志行动和思想。但是他并不知道他自己的所欲、所想和所感是什么,他以为他知道,他趋同于匿名的权威,拿不是自己的自我当我。现代人表面上的乐观进取,被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感击垮,呆呆地注视着灾难一步步逼近,好像全身瘫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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