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第二十四章)
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
第二十四章 假意
月光,宛如一片银色的海洋,浸润着大片盛开的海棠。
月上中天,天空如琉璃一般清明,通透,没有一丝瑕疵,巨大的明月如白玉盘悬浮在天际,如此明亮。
燃尽的炭火中似乎还有极少的火星轻轻跳动,然后随风熄灭在这沉静的夜中。
炭火燃尽,鲵鱼被分而食之,暂解一时之饥。
慕容黎靠坐在海棠花树下,微闭双目,轻轻打着盹。
执明默默的守候在慕容黎身旁,看着这轮巨大的明月,缓缓伸出手,托住浩瀚苍穹上这片柔和的光。
“阿离,你想要的天上的月亮,是这样的吗?”那年他问,阿离总是闷闷不乐的,你想要什么,告诉本王,本王统统给你拿来。
慕容黎随口答道,我若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呢。
月亮如何能拿到,他思索后只能说,那本王命人在宫里建个高台。
如今他突然发现,原来月亮之辉是可以托在手中的。
慕容黎睁开眼睛,无尽广袤的天空,如琉璃一般清明,天地之间的一切美丽,空灵纯净都在这里汇聚,沉淀,幻化成那轮巨大清透的明月,悬浮在执明手中。
漫不经心的看上一眼,也会永生难忘。但它又毫无形迹,触摸不到,仿佛只是光与意偶然的邂逅。
也足以形成天地大美的象征,是人们心中永远的庄严,光明与梦想。
慕容黎似笑非笑:“我不过随口一说,王上还记得。”
“那是自然,阿离跟本王说过的话,本王都记得。”执明感叹:“本王从前只在王城里走,从未见过原来浩瀚苍穹,宇宙天地竟是如此庄严至美,原来阿离想要的月亮是可以放在手上的。”
他心潮起伏,是似想到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一般,目光转向慕容黎:“阿离,不若今后我们踏遍山川湖海,直至苍苍白发可好?”
慕容黎看着远天,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语调平静道:“天地庄严,亘古不变,于景于物至美至陋不过是看赏人之心境。”
执明放下手,凑到慕容黎身边,询问:“那阿离觉得这月色美不美?”
慕容黎:“自然是美的。”
“可我看阿离一点都不开心。”执明看着慕容黎,想了想,迟疑问道,“阿离在想瑶光的事?”
慕容黎眸光微微闪动,不答。
“本王明日便出兵,将阿离的瑶光从毓骁手中抢回来。”执明握住慕容黎冰凉的手心,内心一阵绞痛,“阿离,对不起,本王没有护好瑶光,没有帮阿离护好家乡。”
他确实应该自责,因为他的疏忽大意,造成瑶光内乱,原本想拼死将瑶光王城护下,却莫名其妙被打晕拖走,醒来便到了瑶光边境宣城,毓骁又突然出现以为慕容黎报仇斩杀自己为由竟夺下了瑶光数座城池,他想返回与毓骁一战,将毓骁驱逐出境,又逢天权爆发内乱,瑶光天权,他最终选择了天权放弃瑶光,致使瑶光现状大军一路溃败,几乎快退到了北境。
如此大的惨败,都是他的狭隘,护力不周造成的。
慕容黎平静道:“王上不必自责,是我让萧然一路败北,毓骁围着瑶光,也有我的意思。”
“所以毓骁早就知道阿离活着,为什么?”
毓骁这个名字,总是让执明的心爬满阴郁。
他活着的消息,为什么早就告诉了毓骁,却一直瞒他至今,当时他出兵帮他击退毓骁,隔着尸山血海之仇他竟然还如约去与毓骁道别,冷落他这个好帮手。
他与毓骁之间,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情分。
痛楚像一柄刀,割在执明心上。
这痛苦,究竟因何而来?
仿佛天地之大,只有这痛苦才是他真实拥有的。
慕容黎轻轻道:“只有这样,仲堃仪才会放松警惕,我才能集聚各方势力,一举将他拿下,若是给他喘息之机,日后卷土重来天权瑶光又是一番折腾,必受重创。”
捕蛇不过是为了捉鱼,如今蛇已捏死,何愁钓不到大鱼。
“阿离要围剿仲堃仪,天权有的是兵力,本王派兵前往就是,为何偏偏信了毓骁,难道你忘了你与他之间隔着几万将士的性命,若是毓骁有吞并中垣之心,此举不是至瑶光于险境,白白将瑶光拱手于人吗?”
执明看着慕容黎,眼中的温度慢慢凝结成一丝痛苦的讥嘲,毓骁当时出兵攻打瑶光,有天权的相助才反败为胜将毓骁逐出中垣,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分让慕容黎如今如此相信毓骁,将瑶光命脉交到毓骁手上。
他不明白,他为何将瑶光交到毓骁手上,甚至让毓骁对自己赶尽杀绝。
他难道不知道即便祸水东引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吗。
仲堃仪是咬人的蛇,逮到谁咬谁,毓骁又何尝不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慕容黎淡淡道:“信任这东西原本就是一种模糊的存在,只不过有些真相一旦知道了,愧疚之意更多些吧。”
毓骁于慕容黎有着几万尸山的愧疚,又如何还会在他的心上扎一刀呢?
纵然是家国利益更大一些,那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他看着那轮明月,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悠悠道:“就像当时王上愿意将那份名单交到我手上一样,不也是信任于我吗?”
信吗?亦或是不信?
“阿离,其实我……”愧疚如浪潮一般涌来,将执明淹没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信任慕容黎,不。
慕容黎邀他七日小聚,将所有真相告诉他,他的心中也是半信半疑,天权被卷入这场争夺天下的局中,慕容黎居功至伟。他揣测着这或许不过是慕容黎的另一种混淆视听的计策罢了,时光寂寞,他要演戏那便陪他演下去好了。
演戏嘛,自然是要逼真些,所以他给了慕容黎一份天权民夫的名单,任慕容黎处理,至于慕容黎后面的计策,若是慕容黎不说,他也不问,他只用扮演那个与慕容黎关系破裂的挚友就好了。
至于骆珉,他是暗中调查过,然而没有任何破绽,甚至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骆珉,所以究竟是慕容黎为谋害天权重臣胡说八道还是骆珉道行太高,他的心中一直存疑。
事情一步步慢慢发展,直到兵临瑶光,两军对峙,他心中的猜疑还是半真半假,或许那个时候想要攻下瑶光是真,要慕容黎的命是假。
无论慕容黎变得如何工于心计,他喜欢他,爱护他,迁怒他亦或是憎恨他,他从未想过要慕容黎的命,这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不过既然是陪他做戏嘛,那一剑也必须刺出,或许慕容黎并不知道,他的那一剑若是力道再重一些,就算神明降世,慕容黎也回天乏术。
那一剑刺出,他便后悔了,慕容黎似乎当真是把性命交托在他的手上,无任何怀疑,真心信任他,当真是认真的与他表演这场戏。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场戏究竟是真是假。
像一场梦一样,有些恍惚。
如约定好的一样,慕容黎死了,死在他的怀里,尸体渐渐冰冷,僵硬,嘴角流出的血液由猩红转黑,那是世间最毒的毒药,无药可解,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法将这具僵硬的尸体回暖,他抱着坐了一天一夜,才开始渐渐崩溃,透心的寒凉之风刮在脸上,寸寸凌迟。
外面的世界如何风雨飘摇,都与他无关,无论他曾经信或是不信慕容黎,他都不想要他死,即便是他攻下瑶光,让他成为亡国之君,他也不要他死,即便是让他没有尊严的苟活着,他也不要他死,即便是将他困在牢笼一生一世,他也不要他死,即便将他折磨得体无完肤,他也不要他死。
可慕容黎偏偏死了,死在了最不应该死的时候,死在了他认为是演戏不会死的时候,死在了他的眼前他的怀里。
不是演戏吗?不是假死吗?可偏偏尸体是如此真实,一天一夜,僵硬过后渐渐出现了尸斑,侵蚀了慕容黎完美无缺的脸,他才知道,慕容黎死了,是真的死了。
风暴卷起的愧疚狠狠的鞭打着他,让他只知醉倒,醉倒了才能在他的灵堂前映出与他生死纠缠的那个影子。
捉不住,靠不近,他永远的失去了他,永远永远。
如慕容黎预料一般,天权沦陷了,他才开始反思慕容黎话中的真假,才渐渐发觉怀疑慕容黎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
他不信任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什么改变了他?变得像个陌生人,从此看慕容黎的眼神中只知算计二字。
曾经的大言不惭,我相信阿离,定不会加害本王,而今,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他都不再信任。
真相一个接一个的来,他才知道,慕容黎所言一切都是真的,他算计了天下,算计了所有人,可偏偏唯独没有算计过他,他于他一直都是特殊的存在,他一直是他的阿离,未曾有半分变过。
这个天下,只有他能杀死他。
他知道了所有真相,整个世界坍塌坠落,他的手,他的心,他的身体渐渐无力,记忆轮回般折磨着让他只想死去。
每一次想起对他的这些猜疑,对他的冷漠嘲讽,内心都如刀割般剧痛,淌出鲜血,绝望像是黑夜,日日夜夜吞噬他的灵魂,痛不欲生,是他将他推向地狱,亲手了结了他。
他耳边一遍一遍重复着曾经他说过的话,王上不相信我,我只能以死证清白。
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解释,用生命做代价。
他竟然不信任他,连陪着他演的那出戏都是半真半假,他对他究竟有几分真情在?
既然没有真情,又为何想要玷污他的谪仙之容?
他很想很想他,是真的,他满心愧疚,是真的,他以为海棠花下的他是梦,是幻觉,也是真的,他活着回来了,他如痴如狂,情不自禁抱着他想要占有他,也是真的。
他对他说的话也都是发自肺腑,没有半点虚言,是他愧疚到不能自己说出口的,这是他唯一能缓解内心痛苦的救赎。
如今他想要弥补过错,对他好一些,也是真的。
山川改易,天地变迁,他都不能再次失去他,也是真的。
可究竟是愧疚多些还是真情多些?
信任这东西原本就是一种模糊的存在,只不过有些真相一旦知道了,愧疚之意更多些吧。
说的又如何不是他。
慕容黎平淡毫无波澜的面容,没有一丝温度,像是一柄利刃,刺在执明心上,溅起淋漓的血。
他的面容越平静,内心的伤痛就越深。
信吗?或是不信?
真情?假意?
无所谓了。
慕容黎淡淡道:“今夜过后,仲堃仪很快便会得到骆珉败亡的消息,想必会有新的动作,我……”
执明的心一下子揪紧,他扶着慕容黎双肩,将他掰了看着他:“阿离,明日你不随我回天权吗?”
回天权?若是要去天权,他何故夜露高山,见这一面。
慕容黎摇头:“我如今还是一位已死之人……”
刺痛宛如毒蛇一般缠绕而来,执明感受到一阵凄绝的痛楚,打断他:“本王不许你说死,本王不许你去,萧然和毓骁就可以围了仲堃仪,阿离为何还要去涉险?”
慕容黎眼中闪过一丝波澜:“王上可知仲堃仪足智多谋,且多疑狡诈,见精识精,就算三路大军将他牢牢困住,他也有逃脱的办法。”
若非仲堃仪太过精明,他又何故做这个死局,不一鼓作气拿下仲堃仪,这局岂不是白白落子。
“要去也是本王去,是他害了阿离,这个仇本王去报。”想到与慕容黎的种种误会都是仲堃仪一手策划,执明腾起一阵怒火,又无处可发,撕扯着他的灵魂,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看着慕容黎,分不清是幸福还是痛苦,他总是怕他面前的慕容黎仿佛夜空中的流萤,无声无息的在他眼前突然坠落。
他双手伸出,突然将慕容黎紧紧拥入怀中,颤声道:“阿离你的安危要紧,本王不许你去,若是阿离非去不可,那本王就时时刻刻与你同行。”
无论如何,他不能抛下他,独自前去。
山间夜露簌簌落下,一切是那么宁静,仿佛梦一般。
可两人之间的空气却是那么清冷。
冷到凝结。
月渐渐西沉,星光尚未消失,天边的朝霞却越来越浓,浓得就像是血。
霞光中,慕容黎抬头,朝阳的光芒照进他的眼睛里,他星辰般的眼眸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繁华落尽时的荒芜。
“你来了。”他轻轻道。
风吹过的时候,荡起海棠拂过万千妩媚,紧紧闭合的花苞,随着星辰消失的尾光,缓缓盛开,绽放出美丽的刹那。
巽泽与朝阳同时降临,落在这美丽的海棠花树下,将孱弱的花瓣吹落指尖。
花儿在他指尖悠然打着转,他缓缓道:“我寻思着下山的路太曲折,就来接你了。”
“有劳郡主。”慕容黎露出了笑容,看了看倚在花树下还在沉睡的执明,“可王上……”
“阿黎不用担心,莫澜带着一群拖油瓶很快就到。”巽泽悠悠的伸了个懒腰,眼中满是孩童般的戏耍,“我刚发现那边悬崖下有条近道,只要我两从悬崖上跳下去,就可直接到达两仪镇,避开莫澜和那些碍眼的天权士兵。”
跳下去?
慕容黎皱眉:“……”
“放心吧,有我在,摔不死你。”巽泽笑容满面,充满了狡黠,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搂住慕容黎腰,袍袖一拂,身形飞舞,带起慕容黎宛如一只红蓝相间的巨蝶,笔直的朝他说的那方悬崖上飞去。
瞬息之间,两人便站到了悬崖顶上,狂烈的山风吹过,扬起衣衫,猎猎作响。
山峰之下,云霞延绵千里,互相蔓延纠缠着,浩瀚苍宇,在晨曦的光芒渲染下形成一片如血海洋,瑰丽无比。
慕容黎回头,就见远远的那方平原花海中,莫澜领着一群士兵,叫醒了执明。
巽泽诡秘一笑,抱紧慕容黎,往云海中纵身一跃。
执明突然惊醒,他看到了星辰的尾光,朝霞的光辉,坠落的流萤。
还有莫澜和一众天权士兵。
那一刻,他有些恍惚,以为是在梦中,但随即便意识到,慕容黎不见了。
执明大惊,身上的寒冷化成战栗的恐惧,他一把抓住莫澜,几乎用尽所有力气吼道:“阿离呢,莫澜,阿离呢?你有没有看到阿离?”
“阿离?”莫澜双肩被执明拽得生疼,此刻王上的威严是他不敢冒犯的,他无比慌张,无比疑惑,“微臣没有看到阿离,这里只有王上一人呀。”
“阿离……”执明心底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还是抛下他,独自走了吗?
巨大的恐惧袭来,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恐惧,一种深深的刻在心底的不祥蔓延全身。
上一次有这种不祥预感,慕容黎便死了,这一次这种不安心绪更加强烈,甚至让他不敢去想象后果。
执明身子在颤抖。
莫澜惊恐的看着执明,不明白王上在惧怕什么,阿离活着,早晚都是可以见面的,何必急于一时,他幽幽道:“王上,微臣上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位仙人从悬崖那边飞去,王上看到的阿离会不会是梦,被仙人带走了。”
“你才做白日梦,世上哪有会飞的仙人。”执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内心恐惧,慕容黎说过要围剿仲堃仪,与毓骁联手最少也有二十万大军,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他渐渐的整理思绪,围剿仲堃仪,怎能少了他,“莫澜,回天权,本王要出兵。”
“王上,阿离尚在,遖宿王围了瑶光应该有什么内幕,此时出兵对付毓骁怕是不妥。”莫澜大概还记得执明说过,夺回天权,定要率军讨伐遖宿,生擒毓骁,瑶光国主尚在,瑶光怎会陷入遖宿手中,若是出兵讨伐遖宿不是连瑶光一起打了吗?莫澜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着急的看着执明。
执明目光冷冽,凝视着莫澜:“回都城。”
攻打遖宿,虽不急于一时,但毓骁,不能待在慕容黎身边。
否则,他的心总是爬满阴郁,感到抓心的难受。
瑶光北境,南陵。
当朝阳变为正午的烈日时,仲堃仪思索着,缓缓走进南陵城县主府,殿堂中有一只巨大的椅子,南陵县主坐在椅子上很是局促不安,见仲堃仪进来,他便觉得仲堃仪才配得上这张椅子,连忙爬起龟缩一旁。
自从萧然得知瑶光王城沦陷,将瑶光主力调回王城后,仲堃仪就围攻了南陵。
南陵县主几番拼死抵抗,最终不敌仲堃仪七万大军,败了。
仲堃仪便入驻南陵,接手了南陵城,顺便吞并了周边县城。他并没有大开杀戒,毕竟他需要南陵的这些青壮年扩充军力,需要老幼作为劳动力帮他获得更多的钱粮。
如此,他的这支军队人数又增添了许多。
打仗嘛,是需要很多钱粮的,天枢那个边陲小郡掏空也凑不出多少,所以他才想方设法掏空天权钱粮为自己所用。
如此这般,运筹帷幄。
现在只用等着那批钱粮运到,就可一路南行,吞食瑶光城池了。
一切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萧然的瑶光主力军还没回到王城,便被毓骁打个措手不及,败下阵来,南为天璇郡,陵水,已被攻占,西为宣城,临天权,天权自身难保,无处可退,北有自己的大军虎视眈眈,萧然带着大军只能往东撤退,一路撤走,连败了五座城池。
可谓一败涂地。
仲堃仪轻轻扬了扬下颚,算是招呼,南陵县主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像是等待一场宣判。
仲堃仪淡淡一笑:“我不会杀你,我今日收到瑶光前线的战报,萧然又败了两座城池,将天玑郡败给了毓骁,天璇,天玑,天枢,开阳各郡都不属于瑶光了,瑶光现在就如暴风中的孤舟,随时能被风浪淹没。哎,挺可伶的是吧,慕容黎这一死,连瑶光一起带走了,他或许认为执明会护着瑶光,才弃城投降,殊不知以执明的智商,天权都护不住,如何护瑶光。慕容黎呀慕容黎,会不会死不瞑目呢。”
他的笑容凝结为一个讥诮的弧度:“我会让你们瑶光的臣民亲眼见证,瑶光的再次覆灭,血染离殇。”
他要的,是瑶光的一切,都要彻底从地面上抹去。
至于谁是最后的赢家,并不是他关心的。
这个天下,只需要分崩离析,不需要王者。
只有被战争蚕食洗礼过后才能重新建造一个崭新的国度。
南陵县主并没有说话,一个字都没说。他瘫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自从慕容国主宾天,就知道结果是这样,负隅顽抗不过是徒增伤亡,果然是一点希望也崩灭了。
活着与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仲堃仪看着心如死灰的县主,并没有感到惊讶,或许其他败了的县主同样万念俱灰,他可不是救世主,他是屠夫,只用拿着屠刀亲自送他们去地狱就好了。
他吩咐心腹将这位碍眼的县主拖了下去,从袖中拿出一本看似非常古老的旧书卷,仔细研究起来,很快,他便露出满意的微笑,一位学子从帘后走了过来,仲堃仪将书卷递了过去:“仔细对照一下,可有纰漏。”
“是。”那学子恭敬的接过这本泛黄的旧书卷,小心翼翼的翻着,生怕不小心就弄坏了,每一页都仔细阅读着,良久,双手递还书卷,道:“大人放心,一切都按着书里标记安排的,没有纰漏。”
“很好。”仲堃仪依旧微笑着,“天权骆珉可有消息传来?”
下属道:“回大人,没有。”
“继续探查,可不能让人破坏了情报系统。”
仲堃仪的情报网,铺平了整个瑶光天权,情报信息,绝不会有任何的疏漏,没有消息,便代表是好消息。
但是他不知道,有人飞得比鸽子还快,他收到的所有消息,都延迟了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