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上》IF5：老四线
《孤王》
地狱
（衔接在IF4线—同行以前）
我知道，当一个狼人说出“地狱”和“天堂”这样的词汇时，是非常滑稽而可笑的。
可是我确实曾见过地狱，只不过它不在冥府，而是在这个落满雪花的苍白人间。
森林里，不管你是人类也好，狼人也好，必须要面临的问题就是寒冬，有的动物可以一觉睡到春天，这是一种办法，但是我们狼人不能睡下去，只能寻找食物熬过去，所以初春的时候狼群减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反正到了新的季节，新的生命又会填补上被淘汰的狼人的位置。
可是啊，对于被淘汰的个体来说，这种事情总是很难接受的吧？
我的父母和我选择与其他部分狼人住在一起，共同度过冬天，这是个显然错误的决定。
因为随着时间推进，食物越来越难以寻找，很多人都想到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谁也不敢动，因为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
但是并非是大家什么都不做，一切都会变好，寒风会把所有的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或者说越来越恐怖。
有些狼人倒下了，一睡不醒。
其他人看着倒下的狼人，而在长久的对峙后，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爆发。
不知是谁先站起来，也不知是哪些人在争抢，狼人们的杀欲在一瞬间爆发，只不过并非是为了权力，而是被生存的旗帜所推进。
他们互相缠斗着，撕咬着对方身上的肉，又或者是刺穿对方的喉咙，然后将其啃食殆尽，有的虽然还在艰难地呼吸着，但是却像被蚕咬过的桑叶一样残破不堪。
鲜红的血，猩红的雪。
即使是胜利者，身上也有着大大小小的缺口。然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下一轮的厮杀和互食。
只记得眼前尽是湖泊一样的血池，还有残破不堪的尸体，还有些活着的“尸体”正站着，跪着，将其他人吃掉。
当年抬起头时看着他们时，他们也会抬起头盯着你，就像是看着新鲜的猎物——或者食物。
我逃离了那个地狱，不管父母是变成了死去的尸体还是活着的尸体。
可是到了外面，只是一片雪白，你四处走，却发现并无甚变化，森林和大雪，仅此而已。
逃离了血的地狱，却掉进了雪的地狱吗？
那个冬天我只能依靠偷窃为生，但是也仅仅只是勉强果腹，初春来临时，我想这个世界都要多一具尸体，只希望不会被别人吃掉。
但是黑狼王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给了我食物，把我带回了狼王的领地，我见到了小七，小八，老三还有老四，但是当他们第一次接触我时，曾经地狱的景象浮现，使我连连后退，直到后来慢慢熟络起来才算是有所好转，可即使如此我还是很害怕直视其他狼人的眼角，我恐怕天生就不是狼王的料吧？
有时我也会疑惑，我害怕的究竟是什么？是地狱，还是死亡？
自问
我害怕的什么？
毫无疑问，是死亡。
所以我一直在逃避，想要逃避死亡，即使我知道根本没人逃得掉。
我看着，身负内伤的首领为了我们依然决定冒险，犹豫的小五也透露着坚定的眼神，老大则一如既往地追随首领的身影，甚至是腿伤刚愈的小七也想要加入其中。
大家都害怕死亡，可是他们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意义愿意直面死亡，因为大家有想要保护的人，想要再遇的人，想要完成的事。
我害怕死亡吗？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是一想到曾经把我从地狱拉回来的首领，和与我建立如此深羁绊的兄弟们一去不返，我便感到更加害怕。
我害怕大家就此分别。
“算……算上我吧……”
我捏着拳，哆哆嗦嗦地看向老大和首领。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他们都看着我。
“我也要和老大他们一起去！”
我再一次把我的心声吼出来，这就是我的意义。
即使我没有强大的力量，我也想保护大家。
“老四……”
“行了行了，算上我吧。”老二挥了挥手，拉着我的手走到老大身边“大哥去哪我就去哪。”
“一个小白毛，我三两下就把他能把他撂倒了！”老三转了转胳膊，看起来跃跃欲试。
“……”小六没说什么，只是站到了老大的面前。
“你们……这可不是儿戏！”首领叹了口气“你们可想清楚了。”
“首领，看来从第一天开始你就注定甩不掉我们了。”老大轻快地开着玩笑。
大家也欢笑着，虽然都知道接下来是一场大战。
“小七，你呢？”老大看向小七，看来这场大战是要全员出动了。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小七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我……还是算了吧。”
“那也好，小七你好好休息，等着我们的胜利消息吧！”
走了一会儿，我便回过头去，却发现小七还呆在站在那里，遥望着我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
狼王拿着战锤站在我面前，很好，我还在想如何找他呢，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不过他周围他还站着六个狼妖，这看起来很正常可是又显得不太合理。
狼妖是集体行动的，狼王没有一个人来也很正常，可是这数量也太少了。
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其中一个狼妖以极高的速度冲到了我的面前并抽出爪子重重地与我的刀碰撞，速度和力量比普通的狼妖更为恐怖和致命，我明白，狼妖的数量虽少，但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狼王举起战锤从我身后落后，我一个翻滚再用刀弹开其他几位狼妖。
非常不妙，仅仅才刚开始我的心脏便已经狂跳不止。
而更加不妙的是对方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诱导，猛攻，其他人找准机会围攻。
今天注定无法全身而退吗？
我瞄准其中一个狼妖，他看起来有些怯弱，也许他能给我提供突破口，我放弃狼王和那个非常强势的狼妖，转而攻击那个家伙。他实力不弱，但是防守居多，我的招式并不适合应对这些敏捷而强劲的对手。
首领他是如何在应对这些狼妖时全身而退呢？
这样想着，我竟用出了首领的招式，举起刀刃向对方劈去，但是这反而让对方毫无准备，这一招斧式的重斩足以将他劈成两半。
可我并没有如愿以偿，狼王举起战锤将我的双刀荡开，而我以迅猛为特点的双刀撞在他的战锤上只能让我的手臂一阵疼痛。
我看着面前的狼群，几乎没受到什么伤害，首领的招式不管用，而我的招式又难以应付这么多狼群，特别是那两只迅猛的狼妖，此刻生死已经不再是我所考虑的了。
我只想知道如何多带两个下黄泉。
我翻过双刀，看着再次冲来的狼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片刻’虽然至刚至猛，速度和敏捷也无可挑剔，但是终究不是人的身体所能承受的，你选择速度就要放弃力量，你选择力量就要放弃速度，你都拿走了就要放弃容错率，你这招的起手式如果被挡了下来你知道是什么结果吗？”
我听了首领的话，将原来那招拆成了爆发冲刺，虽然对身体的负担很大，但是多少也是可以承受的，可是我想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不打算活下去，那么身体的负担就可以抛弃了，我不再保留。
我冲向那个迅猛的狼人，再次落下一刀重斩，他们都已经见过了这招，所以很轻松地躲开了。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这就是这个绝招“片刻”的起手式，一击伪装的虚斩。
虽然我知道他会趁机攻击我，但是我没有收回这一招，而是一边落下一边旋转身姿和刀尖使得他们难以利用我的下落攻击我，在刀尖触碰到地面时，这种旋转更加猛烈，虽然手臂已经在叫苦了，但是这里不能放弃。
一阵阵尘土被快速旋转的刀尖连带着分在空中，狼人虽然视力数一数二，可是也难以抵抗尘土飞扬所带来的对视线 的干扰。他们停下攻击，想要防止灰沙进入到眼睛里。
起手式完成后，这个招式将无可阻挡。
我闭着眼，一边疾跑一边侧着身旋转着双刀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一道道大大小小的伤痕。
他们有些勉强半睁着想要对我发动攻击，却被我一一躲开，因为我“看得见”。
我闭上眼，除了防止灰沙进入我的眼睛干扰我战斗和抵抗招式带来的眩晕感以外，更重要的是我可以感知到灰沙和风的流向。
当他们移动或者攻击时对空气的干扰都在这片满天飞沙中形成不一样的流向，而这些飞沙流过我的身体时，我便可以感知到攻击的来临，甚至下一次攻击的方向，力量。
我迅速地斩杀着敌人，在其中来去自如。
而这便是这招的另一大核心，爆发刺杀，但是对身体的负担很大，加上对黄沙流向的高精力感知，我已经不愿去想那些地方流血了，哪些地方疼得难以忍耐。
但是很快黄沙便散去，不过周围也尽是狼妖的尸体。
黄沙容易被吹散，所以这招的名字才叫“片刻”，如果不在这片刻将敌人斩杀，那么这一鬼招便不会对其有用了。
另一点……
身上的疼痛一一传来，手臂和身体竟是爆裂而出的血液，还有些从我的眼角流出……混合着眼泪。
我沉重地倒在地上，那柄双刀又是触地又是迅猛地砍杀敌人，也早被砍废了。
这招虽然迅猛，却像昙花一样，转瞬即逝。
我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迅风便站在我的手臂上，想要把我拖出去，可是我知道，这没用。
“飞吧，飞向更远的地方吧。”
迅风犹豫地站在我的手上，最后放开爪，向无边的天际飞去。
真好，什么都能放下，为什么我做不到呢？
对不起，首领……
我最后是没能活下去……
但是啊，我杀了狼王和其他精英……
你会表扬我的作为吗？
你会责怪我的鲁莽吗？
不过这次……我可以去亲自问你了……
尾声——孤独之旅
“人类那边……”一个狼人半跪在狼王面前，低着头汇报着。
“对于走出山谷的一律攻击，但是所有狼人没有我的命令一律不准进入山谷中，就这样。”我身边的狼王漫不经心地结束了在狼群间持续了一段时间的讨论。
“可是人类终究是隐患，我觉得应该早日铲除……”
“你是狼王？”狼王突然盯着他，巨大的威压使面前的狼人一阵胆寒。
“不……我怎么敢……”那个狼人双膝跪地，满脸冒汗。
“你怎么不敢呢？”狼王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把那个人扶起来“来，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杀了我，狼王这个位置就给你了。”
“我……我怎么能呢……”
“那就是我说什么你都没有异议？”
“那是自然……”
“那这样的话我一会儿宣布赐你一死你也接受吗？”
“王！我……我只是……”
“现在你能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了我，成为唯一的狼王。”狼王坐下来，看起来很轻松。
那个狼人紧握着双拳，猛然间冲了过来，但是狼王随手就将他的拳头抓住，轻轻一扳，那个狼人便倒在地上，随后狼王把脚踩在他的胸脯上，血红的眼笑着对视着他。
“怎么样？不是想做狼王吗？要不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用了不用了！”那个狼人惊恐地看着狼王。
狼王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的脸。
“真的不用了？”
“不用了！狼王强大无比，我们都是这么想的！”
“这样啊……”狼王一只脚踩着那个狼人的胸脯，然后看向沉默的讨论者“如果有谁想要这个位置，光明正大也好，小动作也好，我的人头就在这，随时欢迎来取，当然，你要是没这个本事呢……”
狼王举起拳头猛地打在那个狼人的脸上，所有人都听到了可怖而响亮的声音。
狼王举起拳头，上面除了鲜红的血还带着其他东西。
我不愿意看那个人究竟如何了，也不愿意看狼王的手上究竟是什么东西。
总之那个人的身体不再动弹。
“这种程度的代价，想必是理所当然的吧？”
狼王重新坐下，看着面前的狼人们。
“现在，谁还有高见？”
狼人们不再说话，但是他们低下来的眼睛却散发着兴奋的光，嘴角也不自觉地勾勒出狂热的笑。
“那么，就这样吧。然后把这个尸体丢出去，地面给我擦干净。”
狼王站起来，向领地后的密林走去，我也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再一次走到那个崖边，那里摆着一个石台，上面摆着一个碗，里面盛着清白的水。
他对月而坐，举起碗一口气喝下，随后开心地叹气。
“人类做的这个叫酒的东西可真棒啊！下次应该让他们再多劫一点！”
“但是少喝点吧，那些人喝了这东西变得醉醺醺的。”我一边叹着气一边给他盛满。
“放心，我喝不醉的。”说着他把碗放在我的面前“你要喝点吗？其他人得不到尝的。”
“我算了吧，喝不惯，又苦又涩，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我把头扭过去。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说罢他再次一饮而尽。
“行，我是小孩子……你少喝点吧。”我坐在他的身边用手臂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脖子上的水渍。
明明这么暖和，为何却总是这么一副冷血的样子？
“我儿子真贴心啊。”他对我笑了笑“说吧，这次又是想听什么故事啊？”
“那个狼人青年小七的故事。”
“啧……”他放下碗看着月亮，叹了口气“那个故事有什么好的？换别的吧。”
“可是这个故事你没讲完啊，我就想听这个。”
“唉……从哪开始？”
“狼人青年小七的首领还有他的兄弟们准备攻击白毛双刀，之后呢？之后怎么样了？”
“他们……他们都死在了那场战斗中，双刀也死了，然后那位狼人青年小七成为了狼王。”
“哎……好悲伤的故事啊。”
“是啊，只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为什么当时小七没有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去呢？”
“我怎么会知道呢？”狼王轻蔑地笑了笑，又将一碗酒一饮而尽“我只是个讲故事的人罢了。”
“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狼王放下了碗，叹了口气“因为小七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他们。”
“可是小七的腿伤是假的呀，小七其实有能力的吧？”
“因为小七终究没能放下曾经死去的小八，所有包括他自己都以为他放下了，可实际上他一直以来都感到非常内疚，这份内疚给予他对自己力量的怀疑，他害怕自己帮不了任何人，他害怕自己只会害死自己的兄弟，就像曾经害死小八一样。在小七的心底里，藏着一份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懦弱，那份其他兄弟甚至是黑狼王也未能看透的懦弱，他才是胆小鬼。”
“……然后呢？”
“然后那个青年小七捡到了一个臭小鬼，整天就想听各种各样的故事，让他头疼不已。”狼王轻轻地笑了笑“你都知道的，不是么？”
“……只有在这个故事中你的感情才是最真实的，我想了解你的过去，虽然你根本不肯说。”
是啊，我就是那个臭小鬼，面前的这位狼王，既是拯救我的英雄也是我的父亲。
“那现在你了解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最起码更明白你在想什么了，我只是想了解我父亲的想法，感情，即使我什么都做不了。”
“别搞得好像是你把一切搞砸了一样。”父亲笑了笑“我又不是那个青年小七。”
“……”
“你知道小七为什么叫小七吗？是因为他在狼王八兄弟中排第七，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原因而已。现在狼王兄弟跟着黑狼王一起消失在故事中了，哪还有老七呢？”父亲摸了摸我的头“我只是我，你的狼王，你的父亲，仅此而已。”
说罢，他便一把将我背了起来，我坐在他的脖子上，有些兴奋。
“想不想试试跳到对面去？”
“我跳不过去的。”
“那就抓稳了！”
他向后走了几步，而我则抓紧他的脖子。
随后他向前一跃，我和他便在半空中像猫头鹰一样飞翔，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我抱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很快，我们便落在对面的崖边。
“怎么样？”
“好棒！”
“那样的话你就努力跳过去吧。”父亲把我放了下去“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好好招待一下客人呢。”
阴影中，十几双鲜红的眼睛看向我们。
“等候多时了，狼王大人。”那些人从阴影中走出来，看起来是早就在准备了。
“那就赶紧开始吧，正好我也懒得找借口把你们一一肃清呢。”父亲并不为此而紧张，反倒是有些兴奋。
父亲像是黑色的闪电，在这个小小的反叛者中如蜻蜓点水一般划过却没有没有人可以摸到他，倒是他所经过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具具尸体。
几个眨眼的功夫，那些气势汹汹的狼人都倒在了地上，我不知道哪些还有呼吸，哪些没有，父亲没有补一爪子，我想他也不在意。
死了就是罪有应得，要是活着就可以给后面想要挑战他的人一些警告。
当然，我更倾向于认为他只是单纯地在“活动筋骨”而已，并没有考虑那么多。
“想学吗？”
他看向我，虽然浑身是血却不显得恐怖，倒是为他增添了几分英姿。
“你不是不让我学吗？说力量只能带来遗憾，为了狼王之位而获得力量只会被权欲控制。”
“关键不是我说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
“……我想学，我想像你一样厉害，这样我才能保护你。”我抬起头，坚定地看向他“既然你说狼王是个诅咒那以后我就不去争取了。”
“好，那以后我就亲自教你，包括怎么跳过这个悬崖。”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便背过身去远远离开。
“只要你能明白你的力量为什么而存在并且……不留遗憾，我便可以鼓励你变强。”
我看着他离去的孤独身影。
既为此而吸引，又为此而悲伤。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