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者之灵（二）【卡兹戴尔】【巴别塔】【博士】【剧情】
人群散去，特蕾西娅正要走，德古拉拦住了她。
他收敛之前优雅到轻佻的笑容，庄重行礼：“殿下，麦尔斯素来以诸侯领袖自居，一旦这次拿了战果，恐怕会更不可一世，还要请您当心啊。”
特蕾西娅看着他诚恳的眼睛，轻轻笑了笑。“谢谢您的提醒，伯爵。我自会处置。您先回去准备战事吧，之后的计划，还多有赖伯爵助力。”
两人眼含深意，德古拉再次施了一礼，离开了。
沉默。
沉默逐渐成为习惯。
当人越发现实，许多话题失去意义。当人过于理性，许多言辞找不到动机。
“德古拉走了，去准备战事。”清冷的声音。
“前提是镇南关诸侯配合他，以及北方的事顺利。”平淡的声音。
“所以你才激麦尔斯打无意义的仗，彻底掌握诸侯。——你放心让他猛攻三天？不早做准备，到时只会得到残破的部队，即使是你也要付出很大伤亡。”
“罗斯是我们的人。”
沉默。
“原来我已经是需要保密的对象。”
“不是的，凯尔希，只是你要忙的事已经很多，我们一时没有告诉你。还是先讲讲刚收到的情报吧，你来给博士介绍一下，好吗？”温柔的声音。
“……特雷西斯的主力共十万人，分为四部分，按行进先后，分别是穆勒侯爵的两万佣兵临时部队，雷曼中将率领的三万伪王精锐，舒尔茨公爵的三万诸侯联军，朗格少将的两万王庭卫队。情报上看，他们的行进路线单纯沿霍伦海姆中线，完全符合预案的特征。”清冷的声音语调不变。
“那么我们依照预案行动。攻破烁银关后，我们就整编诸侯军队，缺额用新兵补齐，根据实力编为联一军和联二军。联一军赶往索姆防线，以五百直一军为核心重编训练；联二军发往驭龙关同样混编。两支联军都急需训练加强战斗力。夺取烁银关后，两千直二军分散乔装渗入霍伦海姆，与事先潜伏的两千直二军汇合听命。剩余的直一军，一千五百人留守烁银关和约登谷，一千五百人跟我行动。博士，没问题吧？”温柔的声音此刻坚定地说。
暂时安静。三个声音达成共识。
“你不告诉诸侯西路的防御计划吗？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这支偷袭力量。”清冷的声音。
“不。告诉他们并不会使他们更安心，因为他们不会相信一百人可以遏制住一万人，就像你也不相信一样。”平淡的声音。
“我的确不相信。想要真正的以一敌百，唯有用淋漓的生命做鲜活的祭品，否则即使是你也无法施展神迹。”
“这是最好的方法。”
沉默。
“我去检查车辆和物资。”清冷的声音伴着脚步声。
“凯尔希，”平淡的声音仍然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我希望你检查得更充分一点。我是指你的个人防护。你的存在是殿下和巴别塔最好的保障，照顾好你自己。”
沉默。
“你也一样。”
脚步声。关门声。再度归于平静。
麦尔斯现在很烦躁。非常、非常烦躁。
攻城已经三天，而他还没有打进城里一个人。第一天居然是他离城门最近的一次，他的部队借着奔袭进军的威势一度突进至城墙下五十米，然后再也不能前进一步。城防炮、箭矢、炸弹、法术，攻击像从四面八方倾斜而下——因为已经分不清哪边是城门。当部队已经登上梯子，在城上久攻不下时，敌人组织了反冲锋，他们的装备更好，很快搅碎了己方的阵型，一路追杀前锋军士几百米，炮兵、弓弩手和术师就跟在他们后面边前进边发射，胆气早丧的军士大乱阵脚，局面演变成溃逃。仅此一战，他损失了近五百人。
攻城的手段无非那几种，他的家底还不足以支撑他不计牺牲地强攻。敌人既已证明城门不好接近，他也只能远远的用炮兵攻击。可是，可是这个小小的烁银关居然有法术护盾！他好不容易攒出的攻城炮弹落在城门护盾上，连个响都没有。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他倒是采纳了谨慎的副官罗斯的建议，早早开挖地道准备偷袭，与地面部队一明一暗。可就在第三天终于快修好时，地道里专心施工的士兵突然遭到猛烈攻击，受创之惨痛，彻底打消了他一举建功的美梦。敌人居然考虑到了地道！整个城门前的地下都被挖空驻军防守，再也无机可乘。
这时已是第三天下午，别无他法，他只得让军队全力进攻，从下午一直打到凌晨，弹药几乎打光，减员超过两成，烁银关依然完好无损。它并不高大的身影此刻仿佛山岳般巍峨，让麦尔斯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挫败感。
我早该想到！麦尔斯磨着牙想。若烁银关真是唾手可得的战功，挥挥手送给别人，还是送给他这个素来备受猜忌的诸侯，哪有这种蠢事！谁知道烁银关一座小关，会有如此完备的防御？！
中了那小子的计也！那时他还为在特蕾西娅面前大挫博士威风而得意洋洋，现在想来，整场进攻烁银关的会议，却是为他精心准备的圈套！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敢不答应吗？他可不是被一时愤怒冲昏头脑才接下任务。博士的嘲讽句句陷阱，先是侮辱他的家族名望，又讽刺他没有勇气不足以领军，进而挑动他在诸侯中的领导地位，甚至威胁要派他去运粮草！萨卡兹王女的威望远非他所能比，而现在更是大难当头之时，他清楚，至少明面上所有人团结在王室正统下，如果他敢抗命不遵，一定会被赶出作战指挥部，而各怀心思的诸侯没有一个会帮他！如果他真的远离战场，远离他的军队，那他的雄心、他数十年的积蓄，岂不都化为泡影？！
所以他只能答应。不论是转投他处还是自立为王，军队都是他的根基。揽下攻城的任务，他才能保住他的军队，更不提如果打胜，他坐拥战果，据有关隘，在特蕾西娅集团内会有分量得多。
可惜没有打胜。
现在，什么都晚了。他失败了。
王女马上就要来到，来剥夺他的权力。他已经可以想象出博士那张臭脸上出现的表情——充满轻蔑和嘲讽，极尽侮辱又嚣张得意的表情。
要不，索性就在这宰了他们，转头投奔摄政王？
他心里一紧，想出帐门。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齐声呐喊，令他心胆俱颤，瘫坐下来。
“恭迎殿下！”
来不及了。特蕾西娅走进军帐，跟着的是博士和凯尔希。
博士——面无表情。
他连忙起身退下，眼看着王女走上他的主座，博士和凯尔希立于左右。二十余名军士鱼贯而入，分列两旁，军容严整，装备精良。他知道这些人的厉害，心中哀叹，在此拿下王女已不可能了。
他唯一的希望，就在于博士真如他所想，徒有虚名，也在烁银关败下阵来，这样或许他还能留在军中。
“麦尔斯侯爵。”特蕾西娅唤道，声音不大不小，慈和的表情恰到好处。
“臣在。”麦尔斯不敢造次，低头回道。
“三天已经过了，烁银关仍未攻克，看来这关确实难攻，所以我让博士来助侯爵一臂之力，你看可好？”
“……是。臣……谢殿下关怀。”
于是博士说：“我奉殿下之命，现接管麦尔斯侯爵部全部指挥权，通告全军，叫各级军官速来见我，汇报军事。听取前三天战报后，我将安排新的任务。”
战况汇报到地道的事。博士平静地“哦”了一声，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是谁提出的计谋？”
“是罗斯子爵。”汇报者说。一位青年军官上前行礼。
博士看了他一会，没说话，示意继续汇报战况。
“……敌人已经做好了地下防备，我军偷袭不成，继续进攻，炮火与近战骚扰从昨日下午一直持续到今日凌晨。”汇报者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目前全军单减员就过一千二百，弹药所剩无几，兵员疲惫，士气低落，不如……”
“命令炮兵准备继续攻击，”博士打断了他，“对敌压制持续得越久越好。其余各兵种做好准备，掩护炮兵推进阵线。”
相关军官纷纷领命，博士转头对罗斯说：“罗斯子爵，你备齐炸药和烟雾弹，准备带人再入地道，我会派一队术师随你行动。等我号令，炸开地面，发射烟雾弹，再从地下进攻。”
罗斯脸上疑虑不减，但还是领命而去。
整个霍伦海姆战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幕，就此开始。
◆特蕾西娅的兵力构成：直属一军，简称直一军，是特蕾西娅最早组建、战斗力最强的部队；直属二军，简称直二军，是在卡兹戴尔东南部主要征召当地人形成的，熟悉本地风土。
◆索姆防线：索姆平原上的防线。详细信息请读者等待后文揭晓。
◆约登谷：一个山谷，在特里斯山脉与布尔森林东端，位置隐秘，靠近烁银关，可以方便地支援烁银关防守。不为北方知晓的地方。
